梁舜燕 演了半個世紀的戲,一生已無憾

2021-01-09 北青網
新聞主播梁舜燕 梁舜燕在麗的電視臺時的作品《少年黃飛鴻》 梁舜燕參加乾兒子李克勤的婚禮 梁舜燕與丈夫阮黎明 梁舜燕與幼子阮惠熊

    8月13日,香港無線(TVB)公布消息,香港資深演員梁舜燕(Lily姐)當日下午於醫院在親屬陪同下安詳離世,享年90歲,喪禮儀式安排後再作交代。

    梁舜燕的孫子阮浩棕也發微博說:「謝謝各位對奶奶的愛戴,她走得很安詳很美,依舊優雅高貴。她是永遠的傳奇,她是我最好的榜樣,她是我最大的偶像。奶奶,一路好走,愛你。」

    梁舜燕是香港首位新聞之花主播,是香港電視劇的第一位女演員,更是香港電視史的活字典。2018年她過生日時,梁舜燕說自己永不言休,會一直演戲至死。今年5月份,她剛殺青《唐人街》的戲份,6月底還出席TVB劇集《好日子》宣傳。

    梁舜燕兌現了她的諾言,將自己的美好與優雅留在了人世間。而在此前的8月5日,香港另一位資深演員夏萍剛剛離世,兩位曾經見證了香港影視黃金時代的老人相繼離別,令人唏噓。

    香港第一代新聞之花,曾是汪明荃導師

    梁舜燕原名梁淑貞,1929年1月7日出生,庇理羅士女子中學畢業,精通中英文。庇理羅士女子中學是一所位於香港港島東區的官立女子中學,由前香港上海滙豐銀行董事、著名的猶太裔慈善家庇理羅士在19世紀末創立,多年來為香港培養了不少名媛、高官及藝人。

    梁舜燕家境不錯,父親開設熟煙鋪,從小就喜愛文藝的梁舜燕14歲便加入春秋話劇社擔任話劇《女店主》主角,還曾演出《雷雨》《日出》《女人女人》等,並由此結識了喜愛話劇的阮黎明,17歲兩人結婚,育有兩子一女。長子阮惠源是一名導演,並曾任亞洲電視劇集監製,已故的次子阮惠熊曾是麗的電視的服裝指導及演員。孫兒阮浩棕如今也是演員。

    入行前,梁舜燕曾在先施百貨公司香水部做售貨員,有「香水皇后」的美譽。1957年香港首家電視臺「麗的映聲」(亞視前身)開播,在丈夫阮黎明的鼓勵下,梁舜燕去報考了配音員,她去報考時名額已滿,監製就讓她嘗試配音,順利考入「麗的映聲」後,梁舜燕初期先做兒童節目,後來播報晚間新聞。

    1960年,梁舜燕臨時上陣,以英文播報新聞,成為香港首位新聞之花主播。那時候她一星期主持三晚新聞、五個電視節目。梁舜燕氣質古典舉止優雅,深受觀眾喜歡,成為當年最受歡迎的女主播。

    1963年,梁舜燕晉升至高級報幕員,並親自挑選了龐碧雲和黃珍妮當報幕員,合稱「麗的三花」。這一年,麗的電視分開中、英文臺,梁舜燕於中文臺工作,並當上藝員訓練班導師,汪明荃當年正是其學生之一。

    那時候,梁舜燕每周有三個晚上要播報新聞,一個晚上當藝員訓練班導師,工作量極大。而對於汪明荃是她的學生,梁舜燕始終很少提及,因為她說不想沾汪明荃的光,汪明荃有現在的地位,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從1964年起,梁舜燕連續四年榮獲「最受歡迎電視女藝員」稱號,1966年還被「麗的映聲」的英國總公司刊物稱譽為「香港第一電視女士」。

    香港電視劇的首位女演員,演活「上等人」

    梁舜燕不但是香港首位新聞之花主播,還是香港電視劇的首位女演員。

    在麗的,梁舜燕除了做主持工作,還拍攝了香港歷史上第一部電視劇《幸福的家庭》,那時的電視劇還是直播的形式,所以演員需要花很多時間認真地排練和背對白。

    因為梁舜燕形象端莊,氣質高貴,麗的電視臺還特意為她增設了新節目《女人世界》,講解化妝及儀態,堪稱婦女節目的始祖。也因為有此特長,1968年,梁舜燕離開麗的後,在丈夫的支持下,開辦了一所美容儀態學校。

    不過,演戲才是梁舜燕的最愛。1968年,梁舜燕轉投香港無線TVB,在TVB任職的鐘景輝邀請梁舜燕出演長篇劇集《夢斷情天》,與馮淬帆、黃淑儀合作。這是香港製作的首部連續劇,開創了粵語電視劇成為香港電視節目主流的先河,播出後大受歡迎。之後,她又被蔡和平邀請去做《歡樂今宵》,《歡樂今宵》後來成為TVB火爆一時的綜藝節目,但是梁舜燕覺得自己沒有臨場應變能力,不太適合主持綜藝節目,還是對演戲更有興趣。

    梁舜燕1976年至1989年重返麗的電視,1989年之後又返回TVB服務至今。

    梁舜燕一生出演了上百部作品,其中最為經典的是「上等人」。1995年,梁舜燕在TVB電視劇《真情》中扮演有錢太太梁尚燕,俗稱「上等人」,是一個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高貴闊太,對「叉燒一族」劉丹等家人十分輕視,一副市儈嘴臉令人憎惡。梁舜燕演得入木三分,讓觀眾又愛又恨,恨的是「上等人」太可惡,愛的是梁舜燕演得太好。

    《真情》播出時間從1995至1999年,集數1129集,是TVB史上第二長的劇集,在當時是街頭巷尾無人不追的電視劇。這部劇讓梁舜燕大火,觀眾們之後也愛以「上等人」來稱呼她。

    「上等人」的角色深入人心,可是梁舜燕在拍攝這部劇時,卻遭遇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子之痛。

    1998年,梁舜燕幼子阮惠熊因吃減肥藥而患上厭食症,感染肺炎,導致肺炎及器官衰竭離世,年僅41歲。

    梁舜燕與兒子感情深厚,傷心程度可想而知,為免影響《真情》進度,她仍強忍喪子之痛沒有停工,繼續拍攝工作。梁舜燕生前接受採訪時曾說,三個孩子中,她最愛幼子,當年差點忍不住要自殺。那時她恰逢拍攝《真情》,每天都必須對著鏡頭笑,收工後夜夜以淚洗面傷心成疾,身體最終垮掉入院治療。後來醫生表示,這是心病要自己才能治。

    「子女想逼我不要再工作了,但我喜歡演戲」

    梁舜燕還曾出演過《金枝欲孽2》《溏心風暴3》《半斤八兩》等諸多作品,堪稱「黃金綠葉」,並於2004年獲萬千光輝演藝大獎。

    雖然扮演了不少強勢、刻薄的角色,但是入行60多年來,梁舜燕卻以其敬業、善良獲得尊重,被盛讚是演員模範。監製文偉鴻稱讚梁舜燕是群星背後的專業光環,說:「Lily姐廣受同行尊重,不單是因為她敬業樂業,更重要的是她擁有很崇高的個人修養。Lily姐對所有人都溫文有禮,不躁動不自誇,堅守專業,從不失場。記得有次我在片場見她身體不適,問她為何不告訴我,讓她休息。她說因為同場有很多演員,不能因自己生病而拖累其他人,以Lily姐當今資歷,若要休息誰敢有異議?但她就是有崇高修為,不恃老賣老、不行使特權,這正是我們打從心底尊敬她的原因。跟她共事不單令自我心境平和,很多時都會反思,我能否像她克己?」

    入行60多年來,梁舜燕始終活躍在銀幕上。她的最後一部作品《唐人街》於今年5月底殺青,劇中搭檔均不知其病情,而在拍戲時,她甚至熬到晚上3點才睡。

    2018年,大家為梁舜燕舉辦89歲的生日宴,梁舜燕說自己的生日願望是兒孫有好生活,全世界人都安定生活。她還說雖然自己已經是老太婆,但是永不言休:「有戲演就演,子女想逼我不要再工作了,但我喜歡演戲,我也不懂打麻將、不愛逛街。我不是上等人,是失禮人,我演上等人是學有錢的朋友買鑽石、吃魚翅、打量別人。」

    89歲高齡的梁舜燕表示比以前更喜歡演戲,即使一日拍三組劇也不嫌辛苦,最重要是過戲癮。她說:「我工作不是為錢,每次去TVB工作就好開心,比回到自己家還開心。我愈來愈喜歡演戲,有機會進入不同角色,經歷不同人生,不知有多麼過癮,人們是花錢買開心,我是開心過癮還有錢收,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幸運呢?」

    梁舜燕在生日宴上演唱了一首《萬水千山總是情》,還對TVB高層杜之克說,要讓她演一次歌手一償心願。近年愛上唱歌的她說:「你知不知道我從藝60年,最想演什麼角色?我最想演歌星,希望公司安排我演歌星,讓我有機會一展歌藝。」

    生日宴上,汪明荃上臺為梁舜燕獻花,感恩梁舜燕在她出道時擔任自己的儀態老師,教會了自己很多化妝和禮節上的東西,至今難忘當年教她怎麼畫眼睫毛。汪明荃稱讚梁舜燕多年來對工作分外投入,對家人也是悉心照顧,從內到外都做得非常好,堪稱「真女人」的典範。

    「我只得一位情人,那就是我老公」

    演藝圈中天長地久的愛情十分稀缺,梁舜燕與丈夫阮黎明的愛情因此顯得尤為珍貴。梁舜燕14歲認識阮黎明,父母反對之下,仍堅持在17歲嫁給阮黎明。2012年,阮黎明去世,梁舜燕說自己依然想念丈夫:「我的愛情沒有電視劇這麼浪漫,我只得一位情人,那就是我老公,他真的太好。2012年他走了,我好想念他,現在我每次吃飯,都幻想他坐在我身旁。是他鼓勵我入電視圈,他是一個好丈夫。」

    阮黎明曾經在《我是偵探》中扮演唐寧探長,頗受好評。梁舜燕回憶說,那時候阮黎明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就在麗的電視臺對面,阮黎明經常客串戲劇顧問,「拍《我是偵探》時,公司要找人扮偵探,外表需要正氣一點,高層說:『不如找Lily老公吧!』一問,他表示有興趣,下午5點下班後就過來演戲。」雖大受歡迎,但阮黎明只演了這一次,表示不願在幕前,要安心做梁舜燕背後的好男人。

    接演《夢斷情天》時,梁舜燕開始聽說是讓她扮演母親角色,覺得自己尚年輕,所以有些猶豫,想考慮一下。阮黎明在旁邊聽到,就對梁舜燕說,作為一個演員,應該什麼角色都要嘗試一下,「我覺得他有道理,就立刻同意出演,沒想到這個劇很受歡迎,我和丈夫後來進馬場,人人都認得我。」

    2012年,丈夫阮黎明離世,梁舜燕曾說當時的痛實在無法以言語來形容。之後她離開港島舊居,搬到九龍區居住,也方便家人照顧。

    一生無憾,長期熱心社群服務

    梁舜燕在平日繁重的電視劇集拍攝工作以外,仍長期熱心社群服務,經常工餘去扶輪社當義工,參與不少社區探訪老人中心和獨居長者的活動。在她入行60年時,扶輪社為她辦了個簡樸的祝賀儀式,梁舜燕在家人陪伴下出席,她說:「雖說投身參與演藝事業60年,只知道竭盡所能,把工作做到最好。而儘量利用工餘時間,從事義工服務,為一些長者及基層家庭帶來丁點歡樂,個人微不足道。今晚的派對,受之有愧,實在愧不敢當。」

    去年的生日宴,梁舜燕還對子孫說:何謂儀態?儀態並非拍照時擺幾個漂亮動作。儀代表儀容,一個人最重要是儀容整齊,態則是待人處事的態度,一定要誠懇親切,做到這兩樣就有「儀態」。

    8月6日仍在工作的梁舜燕,之後病情急轉直下而住進醫院。8月9日,乾兒子李克勤去醫院探望她,兩人在1991年拍的《狼族闊少年》中相識,劇中飾演母子,感情深厚。

    而聽說梁舜燕住院了,很多記者都到醫院門口打聽情況。梁舜燕仍不忘關心記者,特意讓孫子帶些西餅慰勞大家。

    梁舜燕去世後,李克勤發文說:「我想尊重契媽(義母)家人,有任何消息還是等他們家人對外作回答。希望他們可以節哀順變。我永遠會懷念契媽,祝福她在天國平安。」

    與梁舜燕有多次合作的演員劉丹稱讚梁舜燕是一位工作非常認真的好演員:「當年她演上等人,花很多心思在裝扮上,真是非常認真。演完《真情》後,我都叫她『上等親家』,她則叫我『叉燒親家』。」香港導演李力持也發微博說:「感謝Lily姐當年在電視臺對我照顧和教導,永遠懷念。」

    梁舜燕的孫子阮浩棕在接受香港媒體採訪時,透露奶奶是因機能衰竭離世,離開時子孫全部陪伴在側,遺容安詳。他說:「嫲嫲入院超過一個月,因為持續發燒,做過好多檢查,畢竟她已經九十歲,走的時候好安詳,家屬都在身邊。」

    阮浩棕表示,嫲嫲一生奉獻給演藝事業,這次入院,還曾經說過希望儘快出院,可以繼續拍劇,可惜未能如願。但阮浩棕透露嫲嫲之前跟他說過,自己已一生無憾。

    文/本報記者 張嘉 供圖/秀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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