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農夫、歐陽靖、陳奐仁、LMF四位在香港說唱圈極具份量的OG後,我開始把目光放回到廣東的一些rapper上。比起目前四川rapper們的百家爭鳴,更早接觸到嘻哈的廣東,在說唱熱度最高的近幾年反而顯得安靜得多。
如果問起大家,近幾年有哪些爆紅的川渝說唱歌曲,大家估計閉著眼睛都能數出一大堆來;但如果讓大家列出在網易雲評論破萬的粵語說唱,估計你們抓破頭皮都只能想起KT的《7538 remix》和街道辦的《春嬌與志明》來。
那麼,究竟是什麼因素阻礙了粵語說唱在全國的流行?很多人都會把原因歸咎於粵語和國語在發音和日常詞彙中較大的區別。然而,我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後,卻覺得出現這一狀況更大的原因,在於廣東人自身的佛繫上。
人們常戲言道,在北上廣深中,廣州是最不像一線城市的。從普通市民的衣著風格,到新年、婚禮紅包的數目,你都很難看出,這是中國最發達的城市之一。在廣東說唱一片低調的氛圍當中,我們今天的主人公肥寶,無疑又是佛系rapper裡最具代表性的一個。
我相信大部分廣東人的通訊錄裡,都總會有幾個以「肥」開頭的好朋友吧。在廣東,這個「肥」,並不帶著歧視,更多地像是街坊間來往密切的一種證明。所以在聽到肥寶那一刻,我的心中多了一份親切感。
而肥寶做事的風格則正如其名,在他身上,你很難看出他是中國知名的一個說唱廠牌「精氣神製作」的創始人。實際上,他獲得的榮譽還不僅限於此,在2011年,憑藉著說唱專輯《放手 感受 節奏》,他獲得了第十一屆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的「最佳粵語男新人獎」。
Project Ace - Canton Funk 節拍崛起
不但如此,他和5位內地、香港音樂人一同組成的Project Ace(王牌計劃)樂隊,更是曾經憑藉著爵士專輯《Jazz Day And Night》,拿下了「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的6項提名和iTunes香港地區粵語專輯下載量第一的好成績。
這支樂隊的作品涵蓋了Funk、R&B、Hip hop、soul等不同的城市音樂風格,一度受崔健邀請,登上過《中國之星》的舞臺。不過即便取得了這樣的成就,今天的肥寶仍然沒有將全部時間投入到音樂當中。
在早前,肥寶將自己的第二愛好也做成了事業:他在廣州開了一家蟲鳥店。據他透露,每周他會花兩天時間來到這裡工作,兩天到精氣神製作室寫歌和錄歌,兩天回Project Ace Band房排練錄歌,而晚上和周末的時間則一般留給家人和去演出。
肥寶從來沒有將音樂當成過自己的正業。他認為,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遭受到一定的限制,從而不能做他最想要做的音樂。在2008年,湖南衛視金牌節目《天天向上》曾經做過一期「五大城市說唱少年PK」。
在當時,說唱在國內還處於低迷期,誰都知道這期節目將會對rapper們有多大的幫助。儘管如此,肥寶還是因為自己留了多年的鬍子,而去威脅工作人員:「如果你要我剃鬍子,我就馬上走。」
在肥寶的音樂生涯中,他還拒絕過很多待遇不錯的經紀公司,原因是這些公司有的要求肥寶一年發兩三張專輯,有的希望他的音樂能緊隨社會的熱度,還有的則希望肥寶能成為一位藝人。然而,這些要求都跟肥寶做音樂的初衷相悖。
和很多粵語地區的說唱歌手一樣,肥寶是因為打口碟接觸到說唱的,而第一次嘗試用廣東話寫歌,則是因為聽到了LMF的音樂。「Hiphop對於我來講,是我的再世父母。因為在玩Hiphop之前,我是從來沒有這樣放鬆過的。」在接受一次視頻採訪時,肥寶這樣說道。
說唱和爬蟲店對於肥寶來說,更像是一種愉悅自己的方式。他認為粵語裡有很多有趣好玩的俚語,光是研究他們就是一種樂趣。的確,如果你是廣東人,在肥寶的歌裡,總會有一些市井用語或粗口(髒話)能讓你會心一笑。
例如,在和另一位廣東說唱OG Vyan合作的單曲《逼》中,肥寶就把視角罕見地放在了廣州交通工具的擁擠上。「不時傳來惡臭還臭過肉菜市場」、「小心背後小偷包抄」、「飛站不報站,司機還要企硬」(飛站的意思為司機到了站後不停,企硬的意思為保持強硬的態度)......這些都是在廣東人出行中多多少少會遇到的煩心事。
再加上「每日急速腳步投幣進入交通市場」、「戰亂炮火中我問我自己是否在坐公交」這些誇張化的句子,這首歌在廣州上班族聽來,還真有點公共運輸版《戰爭》的意思。
不過,雖然不會因為外面的環境而去改變自身的音樂風格,肥寶還是覺得粵語說唱受到的關注應該更多一些。他的好友瘦恆曾經和Clock J出過一首《粵語rap》來描寫粵語說唱的現況。
在歌曲中,他們提到目前自己只能去參加一些商場的活動來維生,在中文說唱整體形勢一片shiny的情況下,粵語說唱卻始終缺乏關注。面對這一情況,肥寶坦言:「對於新一代的粵語rapper來說,現在的機會確實少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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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OG,肥寶在近幾年也開始努力,讓更多的外省朋友來了解粵語說唱的有趣之處。他說,在音樂更容易流通的時代到來之後,很多聽不懂粵語的朋友都開始覺得粵語說唱好玩了,於是,他現在發新歌的時候,會儘量努力地給大家帶來最精確的翻譯,讓他們能夠簡單明了地領悟到一些廣東話俚語的精髓。
在肥寶公開的社交媒體裡,你幾乎很難找到有關於他日常生活的動態,大部分的微博都是對其他rapper作品或者活動的轉發。我想,這一方面是因為肥寶並不想以藝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家眼前,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身為精氣神的創辦人和廣州說唱的OG,他想讓更多rapper的作品得到更多的關注。
之所以將肥寶稱為「佛系rapper」的代言人,除了態度低調、歌詞生活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慢」。
前幾年剛好是中文說唱的爆發期,但肥寶卻選擇隱退了好長一段時間。肥寶在採訪中解釋到,這都是因為兒子的出世。說唱曾經給他帶來了另一半——在單曲《feel it》,中肥寶提到初次見到另一半是在2014年的「house of vans」演出現場。當時的「她」,還只是臺下的觀眾。但當說唱和家庭重合時,肥寶還是毫不猶豫地暫時在愛好之中抽出身來。
在沒有說唱的日子裡,他每天都在照顧兒子,和兒子「battle練習」。他的目標就是能讓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這種心態也被帶到了他最近的創作裡面,「當父親後,會更有社會責任感,想讓自己的兒子知道父親的歌曲是有意義的。」當我問,有了孩子後創作心態上有什麼變化時,肥寶是這麼回答的。
打開肥寶網易雲的用戶頁面,看到頭像上慈祥地看著兒子的他,你就可以感受到家庭對肥寶來說是有多麼的重要。此外,肥寶還告訴我們,在創作中,身為他的歌迷的妻子也會給他不少靈感。當然,最主要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聽到太多的粗口。
除去這個家庭,肥寶在說唱圈還有一個大家庭。這就是肥寶一手創建的廠牌「精氣神製作」了。與其他廠牌偏向本土化不同,精氣神繼承了廣東的那份包容、佛系和低調。AR、小老虎、Kafe.Hu這些我們較為熟知的成員,都沒有被強制要求使用粵語來創作,甚至部分人還長期定居於廣東以外的省份。
據肥寶介紹,能夠互相欣賞對方的音樂,是加入精氣神的首要條件。其次,就是要有自己的風格,每個成員在廠牌中都應該獨當一面。當然,要是有些新人在初期沒能找到自己的風格的話,他也會盡力地去根據他的聲音、經歷和flow來找出最適合新人們的音樂風格。
雖然有時肥寶會為廠牌制定一些整體的方向和目標,但在全國所有大廠牌中,精氣神可以算得上是最自由隨性的一個了。在這裡,成員根本不用籤約,也沒有任何束縛,他們可以隨意獨立發展,就算是擁有自己獨立的團隊也不是問題。就像名字本身的含義一樣,肥寶更希望「精氣神」在成員們的心中是一種精神,當擁有著這種精神的人們聚在一起,他們就成了「精氣神」。
不得不說,當嘻哈浪潮來臨之時,很多rapper都面臨著「藝人」和「音樂人」兩個選擇。我認為,成為藝人並不是像某些人所吐槽的那樣,會失去rap本身的初心和目標,相反,成為藝人或許還能將自己說唱的風格、所代表的城市帶到更多的聽眾眼前。現在,大多數以前就小有名氣的rapper都選擇了去當一名藝人,但肥寶則選擇了後者:做一名音樂人。
在一位粵語說唱歌迷的眼裡,自己所屬地的音樂人能夠「慢工出細活」無疑是一件好事,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樣的「佛系操作」下,粵語說唱也會失去一些應有的關注。沒了熱度和關注,賺錢也就沒那麼容易了。在這個樓價物價瘋狂的年代,又有多少人願意去為了自己的愛好,而去放棄掉自身甚至家人們的生活呢?
不過,對於在堅持「佛系」下所捨棄的東西,肥寶也絲毫不惋惜,他說:「人的一生冥冥中已經註定,得失都會有,很多東西你去強求也沒用。只要能夠享受玩Hiphop的奇妙過程,還有讓聽眾聽到我的音樂時能有共鳴,我就會得到快樂,因為它已經融入我的生活。這是一種真情實感、言之有物的表達,這才是real,做出來的音樂才不是快餐,才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回到一開始「藝人」和「音樂人」的分叉路口,其實無論怎麼走,兩條路最終的終點都是通往幸福本身:藝人們有了粉絲,然後有了錢,接著自然而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音樂人製作音樂,這本身就是一種樂趣。更何況,肥寶還有爬蟲店,還有廠牌裡的手足和自己的歌迷,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這何嘗不是一種讓人羨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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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今年上半年,肥寶的動作也不小,在過去的3月到6月,他平均每個月發布一首單曲。在這裡面,有《牛鬼蛇神》這樣的燥翻全場的回歸之作,也有《街坊rapper》這種市井音樂,還有和另一位廣東OG Vyan的合作《唔撚同你玩》,更有與瘦恆一起做的《一丟丟remix》。
肥寶所透露給我們的是,在今年下半年,自己、瘦恆、Project Ace(肥寶所屬的樂隊)乃至精氣神整體都會出新專輯,而五月底已經發布了專輯《非流行說唱》的廠牌大將AR,則會在全國範圍開設巡演......
最後,我們都知道的是,在這樣一個喧鬧的年代,做一名佛系rapper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為歌迷,我們需要做的則是跟隨這份佛系,享受在其中,畢竟只有這樣,才能品出肥寶歌中的慢火煲出來的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