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廣州體育館，NINEPERCENT告別演唱會上，王子異唱了他的新歌《海》。
在唱這首歌之前，他播放的一個五分鐘視頻，記錄了他從練習，到出道，到站在告別演唱會舞臺上的心路歷程。
視頻裡的他，在練習室裡練到極限，在趕路途中開著電腦做著音樂，用「一生懸命」來形容也不誇張，從不懈怠，隨時自省，害怕自己浪費時間，辜負期待。
視頻裡映著粉絲們為他應援的畫面，他說，每次看到他們，都願意去相信很多事情。
那種牢不可破的信念感觸動到了我。他的表達健康而真摯，積極而溫暖。
在討論這一點之前，容我多幾分筆墨來說說「新生代」和「粉絲」這回事。
去年被不少媒體稱為「偶像元年」。這一切都是從《偶像練習生》開始的。2018年4月6日，限定團體NINEPERCENT出道。2019年10月6日，限定團體NINEPERCENT畢業。在10月12日的告別演唱會後，我朋友圈中的不少人都發出了「一個時代落幕了」的感嘆。
其實在我看來，這一批新生代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從去年開始正式興起的音樂行業偶像工業，常被認為是傳統唱片工業的反面，是一種反作品、反音樂的不正潮流，「偶像」們也被認為不過是一群包裝出來的花架子。
其實恰恰相反，這一代年輕新生代，通過節目、舞臺獲取第一批流量之後，迅速佔領資源的他們反而不少都力求貫徹自己的審美，對自己的音樂、製作、舞臺事必躬親。
確實，偶像工業的興盛，帶來了不少泥沙俱下的「新人」。但前幾天的一檔綜藝節目裡，當趙薇被問到關於當下演員門檻低的問題，她的回答是，「變低無所謂的，頂多是再殘酷一點，就是說池子裡面魚更多了，但你還是只選十條魚這樣。其實我覺得多一點沒有關係，在一千條魚裡選十條肯定比在一百條魚裡選十條質量要來得高。」
所以，不要害怕新的事物，要試著尋找其中的邏輯。
比起以往成熟龐大的唱片公司團隊，如今的藝人更容易主動傳達出自己希求的藝術。或許不完美，但他們會不斷去淬鍊、成長。
王子異即是典型代表之一。幾首單曲可以看到他參與的部分越來越多，從參與創作到擔綱製作，貫徹的是他一貫的審美風格，那種有些小眾、偏國際化且帶點實驗情結的Hip-hop/R&B風格。
《海》的製作也由他主導，審美路線完全由他把控。於是他把抒情曲也做出了些許新意。
在「求新」這件事上，王子異不讓人擔心。上一次發表的《Overdrive》已經讓我感到訝異。比起音樂本身，我更多聽到的是他在音樂裡投注的自我挖掘。當時我說，「在兩分半的時間裡，王子異巧妙地運用了各個段落之間聆聽慣性的斷裂，給人造成一種信息量極為繁雜的聽覺印象，去表達情緒的『過載』這個抽象的感受，同時蘊藏著虛無、緊張、疲勞等顯著的情緒表達。」
而「Overdrive」這個單曲的概念確實也由他本人提出，用來描述自己在多重情緒之下的複雜狀況。
事實上也不僅是《Overdrive》，《AMH》和《6am》也是如此。三首歌可以顯著地聽出他接收到的新時代Hip-hop影響，新潮而有特點。他的音樂不是把別人好聽的歌拿過來唱一遍，而是真的在尋找各種方式來表達自己。
這也是他和粉絲之間有趣的一點。他的自我表達帶來真情實感的交流，從而與粉絲能夠創造出牢不可破的聯結。這種交流甚至是許多唱片時代的歌手希冀而難以達到的。
到了《海》更是如此。
在NINEPERCENT告別演唱會結束後的第二天，他發布了《海》的單曲版。封面上他一襲白衣，站在水中。
大多數描述與粉絲關係的歌曲，常會流於煽情，但《海》算是一股清流。
他選擇用冷調的編曲、克制的詞曲來構建這種情感，使這首歌顯得如此特別。他一改以往強調節奏、氛圍的Hip-hop導向，而是更接近一首抒情R&B。
優美如流水的鋼琴與他的演唱搭起歌曲清冽而孤獨的基調。副歌從「海」到「愛」的發展像在描繪海浪的起伏，最後又歸於平靜。在極簡的編曲中，達到這樣的效果全靠旋律寫得漂亮。他在歌曲的處理上聰明地做了減法，沒有過多地添加旋律線，而是善用旋律hook的轉位，使整首歌在起伏之中依然顯得簡單純粹。
同時，一小段人聲效果器的加入，以auto-tune加深孤獨的情緒，用法或許來自Kanye West、Frank Ocean、Bon Iver等人的啟發，有別於歌曲其餘部分的樸素人聲，再一次深化了歌曲的冷寂之感。
但儘管歌曲處於冷調的氛圍之中，卻意外地沒有走向悲傷之中，有種堅定而溫柔的力量滲透其中，營造出他在一片流水中被包裹前行的聽覺想像。
這與歌詞所寫的恰為映照。「轟鳴的巨響，我們在生長」，他借著平行的海、陰霾、熱帶、沙灘等意象，寥寥幾筆描繪出自己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的經歷。最重要的詞自然是「平行的海」，無形中在他和其他人之間搭起了相互映照依存的可能，一種跨越星河的共鳴。
或許這就是王子異對自己的定義。
他身上背負著作為「偶像」的孤獨，大多數時候，身處聚光燈之下的他與日常人群隔離。而同時，他又因不斷得到支持者的力量，而得以實現夢想。因此孤獨清冽與堅定溫柔才在《海》中得以共存。
這種共存感，王子異一直思考得很清楚。
他在演唱會的視頻中對粉絲說，「夢想不再只是一句話，而是一輩子要去兌現的承諾」。能夠給人夢想的人，確實身上帶著常人少有的信念。
《海》中的他，表達著孤獨的自己在NINEPERCENT畢業後，即將一人面對世界的複雜感受，最後卻融在了一片包容而寬廣的海洋之中。
從表意和質量上來說，《海》都是一首好作品。無論你是不是他的粉絲，他用音樂表達出的那些冷冽溫柔，都曾發生在我們的生活之中。
他從此是一個背負著千萬人夢想的個體，但他沒有焦慮和迷茫，更多的是身處海中依然平靜。他從支持者身上獲取到的能量，讓他有勇氣向著一生的承諾狂奔而去。
在一眾新生代裡，他的發展依然看好。舞臺表現力也好，對音樂的敏銳程度也好，都在隨著一次次嘗試在成長。
最重要的是，從他的作品中，你能讀到一顆真正敏感而真誠的心。他善於將自我情感表達與對國際流行的吸收彼此貫通，這也是他作為新生代最讓人期待的地方。
轟鳴的巨響
我們在成長
那時間的重量
變成什麼模樣
在你的海
有我想努力靠近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