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華亭》:雅正端方的古典之美卻要被更新「壞事」?

2021-02-11 文學報

江水泱泱,千萬氣象,天高水長,

白鶴從清流裡飛起,

越飛越高,看不見了。

天還是天,水還是水,

江山美得像畫一樣。

我站在高處,

想起了那句話

……

可得解脫處,唯神佛前,與山水間。

這段話出自電視劇《鶴唳華亭》的「屏風定情」片段,太子蕭定權和御史之女陸文昔因一場春闈案相識,雖未見到真容,卻早已被彼此打動。於是有了微風吹拂中,書頁翻動之際,墨香纏繞之時,於一屏之隔相約大相國寺的定情場面。

 

屏風定情

《鶴唳華亭》改編自同名小說,書名取材自「華亭鶴唳」的典故,西晉一代名士陸機臨死前,發出「華亭鶴唳,豈可復聞」的哀嘆,這註定是一個悲劇故事。

原著開頭寫到:

跨入西苑宮門這一刻,內人顧氏回頭,靜靜看了看朱門外的青天。靖寧元年季春的這一日,有暢暢惠風,容容流雲。天色之溫潤可愛,一如粉青色的瓷釉。交織紛飛的柳絮和落櫻,於白日下泛起瑩瑩的金粉色光華。在釉藥薄處,微露出了灰白色的香灰胎來。

作者雪滿梁園,以42萬字左右的篇幅、用堪稱繁複的言語詞藻,講述了朝堂之上兩代人的恩怨,難得的是小說走出了古言網文的一般格局,而顯示出不一般的野心:描繪一種悲劇之美。劇作基調保持了小說那種冰涼又有詩意的美,呈現出表面克制之下的風起雲湧。

從目前更新劇集來看,《鶴唳華亭》在堅持原作內核之上,以大量反轉來突顯懸疑感,營造出高能氛圍,吸引觀眾。劇作60集,憑藉「單元性事件」架構起整個故事情節,又將男女主角含蓄的情感融合到高潮迭起的情節發展中,快慢結合,形成了一種有效的類型化敘事的方式。

開場是「冠禮之爭」,太子一席白衣,光腳跪在白雪之上,父親熟視無睹,太子的舅舅以年老之軀出徵北疆換來了太子的冠禮。作為君王的父親蕭睿鑑,與太子之間是滿滿的緊張感,這兩個人充滿張力的關係一下子因為一跪呈現了出來。面對太子和齊王的鬥爭,蕭睿鑑看得分明,他對下屬說,「朕很清楚,他們兩個都在撒謊,不過大郎先是朕的兒子,太子先是朕的臣子」,即他需要把握「君臣父子」關係的對抗性與平衡性,這也是該劇著重表現的關係。

緊接著是「春闈舞弊」,這一場重點展現的是盧世瑜和太子間深刻的師徒之情。這一單元經歷了最少三次反轉,先是太子設計讓中書令與齊王入圈套,再來,太子局中一顆重要「棋子」許昌平反水,以錯號法得以讓中書令破局,但許昌平的身份又與「舊主」有關,再次埋下了伏筆。這一案是太子先動手,所以他敗了,不得不送走自己的老師,盧世瑜發現太子計謀時說了一番話,不難從中想像出清流一派理想中的領導者的樣子。

春闈案時盧世瑜與蕭定權懇談

飾演蕭定權的羅晉在開篇中的表演,便以悲情色彩立住了人設:小怯而大勇。「愛哭」是他的人物形象特點之一,這也跟當時情境中,「君臣父子」關係裡他所處的位置有關。他是一個頗具理想主義的人物,陸文昔在出場時便說道:「鶴,實為猛禽。」蕭定權心中有「大義之氣」,這股氣讓他能納於天地間。然而大義實現的道路又不是一帆風順的,鶴是猛禽,卻被拔掉羽翼,小說最後結局蕭定權為護蒼生,放棄兵權,被終生囚禁。這般風骨的人,哪裡能忍受如此屈辱,他以君子之姿孤傲地離開了世間。

「然而比廊影更陰沉,比落日更熾烈,比這天地更空茫的,卻是凡人腔子裡一顆空落落的心。」

原著中這樣描寫過蕭定權的孤獨。不知道原作者兼編劇會如何改編蕭定權和陸文昔的悲慘結局。

這兩場案件,每一場都暗藏五到六次反轉,鬥爭雙方你來我往,把一個「爽」字發揮到了極致,也讓觀眾欲罷不能,大呼過癮。但從根本來說,這劇呈現的是儒家風骨與古典之美。

除了蕭定權身上體現的文人質感——風骨之外,從服化到人物,以及敘事的風格,劇作充盈著古典的生活情境之美。

近年來,國產劇以歷史為題材的劇作越發重視造景和造境,如此前被大家津津樂道的《長安十二時辰》,古風國潮在歷史劇中掀起熱議,體現出創作者和觀眾對於歷史和文化的尊重。

《鶴唳華亭》原著雖然是架空小說,但其細節刻畫收穫了較高口碑。作者曾明確表示:名物、服飾、藝術、風俗一律從宋;典章、制度、禮儀一律從明初。劇集在製作時也基本遵循這一準則。

故事以太子冠禮展開,「冠者表成人之容,正尊卑之序」。冠禮的舉行與否意味著太子能否真正走入權謀的中心。劇中又有對各種古代禮儀的說明,比如玉帶的作用,最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應該算點茶了,用茶筅擊茶湯,使之起湯花的動作。

先沿盞壁注水,隨點隨擊,盞中湯花初現。然後直注茶麵四周,急注急止,同時執筅右手加力擊拂,湯花顏色漸開。再次點入沸水,擊拂如前。

宋朝流行點茶,上至皇親貴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喜歡以點茶待客。這一重要手法在劇中反覆出現,也暗藏了人物的心理狀況。蕭定權深夜來訪,入門向老師討杯熱茶喝。鏡頭反轉,只見盧世瑜的案几上茶具齊全。師徒二人對坐,小廝從煎水開始,用的器具也是鮮明的宋制器具,一場宋朝文人的深夜對談,自然展開。

隨著劇情的不斷推進,一卷具有古典風情的生活圖卷徐徐展開,以直接的視覺刺激觀眾的觀劇體驗,可以說它極為典雅,卻沒有曲高和寡的意思,反而將「爽點」隱於典雅與克制之中。

在正劇的格調之下,《鶴唳華亭》將自己的定位放在講一個好看的故事上,為接近年輕市場,推進戲劇衝突的同時加入相遇相知的愛情,蕭定權在求娶陸文昔失敗之時,一簾之隔,他說:「可待的意思,不應該是可待追憶,而是,請你,再等等我。」這種浪漫式的告白,塑造出一個一往情深的痴情男形象,為愛情提供想像空間。

同時也為人物設置反差點,如有野心、擅陰謀的齊王竟然是個妻管嚴。《鶴唳華亭》把受觀眾歡迎的元素融合到一起,實踐著歷史傳奇劇新的講述方式。

 

但我們在豆瓣目前過萬的評論中,也可以看到兩級化評論的存在。除卻高分之外,低分大多原因在於「為反轉而反轉」的邏輯問題上。《鶴唳華亭》的懸疑反轉是通過倒敘添加的方式完成的,這就讓上帝視角的觀眾產生彆扭之感。但由目前劇集來看,雖然細節處有失誤,但瑕不掩瑜。

此外,愛看彈幕觀劇的朋友,不難發現刷「更新慢」的彈幕數量很大,這部劇從周更三集到周更一集或兩集,再到突然加更,如此反轉的更新方式,也讓在快時代享受會員福利的追劇者們,飽受劇情折磨之時只能不斷去官博催更,甚至被段子手玩出了新梗。而被催更的同樣還有不久前開播的《慶餘年》,該劇選擇季播的形式,第一季也處於「慢更新」之中。

粉絲把「沒有力量也想要保護的人」這一臺詞玩成了更新梗

有人擔心更新方式的不穩定會影響觀眾的期待度,但反向來看,正因為是有一定質感又兼顧娛樂的好劇,才值得花式催更。

P.S.本周四一天更新了四集,可待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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