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亦菲 成為「中國公主」之前

作者｜盧楓

《花木蘭》上映第一周，你去電影院看了嗎？口碑一落千丈，你如何看待？請在留言區留下你的答案。

2003版《天龍八部》播出已經17年了，出道18年的劉亦菲終於又有了新的標籤之作。有關她連帶「中國公主」的討論，正在全球範圍內呈病毒式蔓延。

從立項起就被迪士尼捧為掌上明珠的真人版《花木蘭》，在過去近3年的時間裡，佔據了太多市場關注，收割了無數影迷期待。在迪士尼強大的影響力和不遺餘力的吆喝下，槽點不斷的宣傳物料反為這股席捲全球的「木蘭熱」添磚加瓦。穿過疫情風暴，外界把一言難盡的卡司妝容和漏洞百出的史實錯誤，一股腦兒地轉化為對迪士尼的信任和對劉亦菲的厚望。

正片資源在上周流出之前，輿論一邊倒地認為，被選去飾演花木蘭，是劉亦菲最後的機會。「劉亦菲今年33歲了，她不再只是人們口中的仙女，而是執起手中劍，做自己的英雄。」一篇影評寫道。

可以預見的是，類似這樣的評論，在未來很多年裡會隨著這部電影被當作目標文本，用於一個又一個西方電影的分析模型中。在很多北美影評人眼中，這部《花木蘭》之於中美合拍片的裡程碑意義，不亞於18年前的《英雄》——

如果說後者是第一次將中國電影的西方印象剝離於傳統武俠之外，向那個崇尚個人自由主義的西方世界展現了一場來自東方江湖與廟堂間的對話，那麼《花木蘭》所追求的，則是在集體主義回流個人主義的背景下，好萊塢電影公司首次將一位具有獨立象徵的中國女性以絕對的「大女主」視角呈現在全球觀眾面前。

導演妮基·卡羅曾在分解影片鏡頭時表示，中近景特寫鏡頭是「木蘭」的特權。

長久以來，在被西方審美統治的芭比娃娃專區，連黑頭髮都是罕見元素。可或許在不遠的未來，劉亦菲的木蘭形象就會和艾莎一樣，陳列在迪士尼周邊商店的貨架上，代表政治經濟逆全球化的時代下西方文化的獨特取向。劉亦菲成了不二的「中國公主」，進而在精神意義上籠罩著更深的消費色彩，也由此解釋著影片「報復性評分」背後的意識形態危機。

好萊塢和迪士尼集中了國內影迷主要的炮火，劉亦菲本人卻似乎游離於這場口碑危機之外。這再次說明，在電影這個傳播文化價值觀的重要載體上，演員本身絕非核心環節。甚至連上映當天趙立堅一番「真正中華兒女」的稱讚，吸睛力也遠超其上了話題熱搜的本人演技。

有很大一批人是期待「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花木蘭能夠改變中國形象在好萊塢打醬油的局面，只是劉亦菲能夠滿足中國人對「中國公主」的期待，還是一個未知數。

追求自我

眾所周知，被選中出演《花木蘭》，劉亦菲得到了極大的自我滿足。

早在參加試鏡前，她已多次公開表達對好萊塢的渴望。

她期待自己與花木蘭的互相成全。「我特別喜歡《花木蘭》的主題，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力量，但你願不願意去發現它的存在？一開始你可能覺得要抗爭的是外部的東西，但後來會知道，真正要邁過的關卡是自己。」

關於為何選擇劉亦菲，迪士尼曾給出過「官方答案」——「選角團隊是在全球五大洲試鏡了近1000位候選人。選角要求演員具備武術功底、有出色的英語口語能力，最重要的是，要具備專業與敬業的明星素養。」可這都絕非劉亦菲專屬。

關鍵在於，一直對劉亦菲不吝讚美之詞的卡羅稱她身上有著好萊塢一直中意的「公主氣質」。她甚至因為「劉茜美子」的曾用名，被粉絲稱為「茜茜公主」。相較此前闖蕩好萊塢的各類華人女星，劉亦菲身上這個沒有被給出進一步定義的特質，才決定了她註定前無古人。

正式宣布劉亦菲出演「木蘭」後，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結果。對於被推到世界矚目的焦點上，劉亦菲自己反倒很快地平靜了下來，可她不是真沒想法。

她曾告訴《時尚芭莎》甚至完全沒想過「幾分信心」之類的問題。一直在強調自己是演員，也不厭其煩地向媒體展示著她對於「忘我」式表演的追求。她說不希望被珠玉在前的各種演繹所捆綁，而是希望觀眾可以透過木蘭英雄、光輝的外表看到她「人」的那一面。「我不想表現一種非黑即白的東西，夾雜在中間的情緒是我想探索的。」

對演員來說，在創作過程中找尋到自己希望塑造的方向是很重要的。她深深地把自己帶入到了電影拍攝中，還曾在談到查詢歷史資料時回答說「不應該以一個現代人的角度去測量和古代的距離感，應該真的問問自己，如果是我遇到了這樣的環境，可以怎麼辦？」可以說，劉亦菲對於「中國公主」的野心，從那一刻就開始了。

在電影拍攝後，曾有媒體請他吃飯用中文推介一下電影的吸引力。她沉思了片刻說，「不管什麼年紀，不論做什麼工作，迪士尼的作品是每個人都會在心裏面找到一個共鳴和愛。電影本身也是一種愛的傳達，人性本身是相通的，各個部門、故事在一個大的框架裡去運作和創作，就會是流動的情感表現。這個故事本身有很多種可能性，很多種方向，但我覺得我們需要往往是最真實的，最真實的東西是最有說服力的。」

拋開關於木蘭本身的人物解讀，將自己抽離於拍攝之外，劉亦菲的回答顯得有些模糊。近期在《南方都市報》的一次採訪中，記者問及「希望透過這個角色向觀眾傳遞什麼樣的價值觀」是，劉亦菲的回答是「我沒有辦法直接傳遞什麼，這屬於一種雜念」。

有別於她自己感受到的酣暢淋漓，觀眾們的負面反饋，或也正來自於自我感動與所謂「忘我」之間的距離。就像《花木蘭》電影本身所希望傳遞的自由主義一樣，理念固然美好且正確，但卻沒能在合適的背景下完成演進，反倒催生了另一種僵化。

「從前醉」，是誰不願醒來？

劉亦菲一直都很自信，積累自天賦的美貌和靈氣，以及外界很長一段時間對她的高度認可。

金庸在《天龍八部》裡寫王語嫣之美，用的是一唱三嘆之筆法。「從此醉」一回中，「先不見人，但聞其聲。只是一聲輕輕的嘆息，就能使段譽全身一震，怦怦心跳，熱血如沸，心神俱往。」2002年，胡軍版《天龍八部》正在拍攝，金庸前來探班，看著手拿原著前來找自己籤名的劉亦菲，在書的扉頁上題下了這樣一句話，「有你演王語嫣，讀者才知，金庸沒有騙人。」世人皆知，金庸在王語嫣身上所投射的愛情嚮往。

那一年，劉亦菲15歲，《金粉世家》開拍，原定出演白秀珠的韓國演員因為批文問題無法來華，製片人遊建鳴偶然間看到了劉亦菲拍攝的一則房地產廣告，立刻打電話讓副導演聯繫了尚在美國的劉亦菲，邀請回國出演。回國後的劉亦菲，在同一年，以外籍華人通道順利通過三試，被北京電影學院破格錄取。

《金粉世家》在天津拍攝之時，恰逢《天龍八部》正在選角籌備階段。一次偶然的機會，遊建鳴向該劇製片人張紀中推薦了劉亦菲。她僅憑試戲時的一個亮相就拿下了這個角色。後來在拍《神鵰俠侶》時，金庸又告訴她：「我希望你演小龍女，千萬讀者才會相信，金庸寫得不是胡說八道。」

就這樣，一出道就有了「神仙姐姐」的名號，一叫到現在。在成為迪士尼大IP女主前，劉亦菲是早期網文IP絕對的女主演。任仙俠劇流轉十餘載，《仙劍1》也是90後觀眾心頭永遠的白月光。即使在她轉型大銀幕卻屢屢撲街後，路人也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為她的面無表情辯解和搪塞。

那些年一個個不可方物的古裝仙女，伴隨著劉亦菲十幾年來如一日的美貌，醉在從前。

是觀眾們不願醒來嗎？

一定程度上，是的。劉亦菲拒絕「神仙姐姐」的名號，不是因為它的負面，不是因為它的爭議，是因為逃不開在角色塑造時被評價美不美的固有邏輯。「可能有很多媒體朋友把我往這個方向上讚美，但其實我本人不是這種類型的。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演員，接到什麼樣的劇本就去演就好了。」

一定程度上，也不是。劉亦菲的作品始終不太接地氣。她所仰慕的鞏俐，在回憶起第一部戲《紅高粱》時，認為最珍貴的正是大家一起體驗生活。曾和她同屬威廉·莫裡斯經紀公司的章子怡，以《我的父親母親》出道，滿是鄉土情懷。而這都是劉亦菲的作品中所沒有的，也是架空於時代之外的故事，所給予不了她的。

美貌和「仙氣」，在更加細膩和注重內心戲的大銀幕前，不再萬能。劉亦菲成為大家口中路人緣和知名度高的藝人，但「業務能力不過關」的演員。在根據二戰時期真實歷史事件改編的電影《烽火芳菲》中，劉亦菲所扮演的寡婦英子曾作為轉型之作被寄予厚望，但她的表演卻始終少了那一份故事性和共情感。

淡然於時代洪流

關於一些演技的非議，網絡上帖子不斷，劉亦菲鮮少正面回應。打開她的個人微博，多為自拍和一些生活點滴，和普通女孩沒什麼差別。可《娛理》曾這樣寫道，「對於很多媒體記者來說，（劉亦菲）並不是一個容易搞定的訪談對象。她像被一個嚴絲合縫的厚殼保護著，數年來，涉及感情、八卦甚至對過去的自我評述、對未來的人生規劃等問題都自動被擋在殼外。」

劉亦菲的淡然形象一直沒能改變，糊味也越來越重。

儘管從2008年與成龍、李連杰、李冰冰等共同主演影片《功夫之王》起，她就不斷在充實自己的「打女」形象。在《花木蘭》之前，她所出演的《銅雀臺》和《四大名捕》都算得上響噹噹的古裝動作大製作，但兩部電影中灰頭土臉的造型，愈加凸顯出她美貌之外的短板。

總是如此悖論。在同期85花旦借著影視劇逐個迎來事業大火時，劉亦菲毅然決然地轉型大熒幕，且一直奔著「國際化」的名號努力轉型，嘗試各種不同的角色。

但西方視角的敘事和難有自我的表達，一直都沒有真正得到過國內觀眾的肯定。劉亦菲在走當年章子怡不願意走的那條路，卻又少了章子怡的那份機遇。《臥虎藏龍》至今曾被奉為經典，少不了李安的哲學思考和背後中國電影初闖世界的時代背景。可細數劉亦菲一眾豆瓣均分5分的電影中，真正稱得上合格的本子，難有其名。

演員是一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職業，說得果真沒錯。遇到卡羅，在劉亦菲的眼中是機緣，但當前上映，劉亦菲做好成為「中國公主」的準備了嗎？

一位十八年老粉看了電影後在豆瓣上留言說，仍在等待劉亦菲下一個改變。

參考資料：

採訪 | 劉亦菲：木蘭與我

https://mp.weixin.qq.com/s/TlcdoDmZ6qPP_7NHGwiqYQ

《花木蘭》全球撤檔，劉亦菲「崛起」延後

https://mp.weixin.qq.com/s/ReeVa-7gUoR4KHNKzPdMhQ

劉亦菲：很多人贊我有仙氣，而我只是一個演員

https://mp.weixin.qq.com/s/moxFOZ2CCizWbWh9qqJpdA

「花木蘭」劉亦菲：機緣到了，就全心去做好！

https://mp.weixin.qq.com/s/-FR95qPsVaS9AVUZW7aB2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