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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內容來自網絡)
戲曲界有這樣一句話:一個人唱不了《八仙慶壽》。意思是說,無論是主角、配角以及文武場直到旗、鑼、傘、報,他們雖有主次之分,但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演員唱起來沒有胡琴伴奏,身段動作沒有鑼鼓,演不好人物。反之,胡琴伴奏和鑼鼓點離開了演員的唱腔與身段動作,就如同失去文字內容的標點符號,令人不解其意。在舊社會,我們戲班裡具有非常明確的集體主義思想的人,是沒有的;但是在工作中體會到要相互協作方能演好戲的人是有的。比如譚鑫培先生曾經說過:「琴師與鼓師是演員的左膀右臂。」這種認識,今天看來不足為奇,然而在五、六十年前確是可貴的。現在就我膚淺的認識來談談琴師應如何與演員在藝術上合作。
戲曲藝術是以演員為主的,琴師、鼓師是音樂伴奏人員。比如說,琴師必須要根據舞臺上特定內容來演奏曲牌,伴奏唱腔是為了進一步深化人物的思想感情,如此等等。決不可能說,唱腔是為了陪伴過門音樂的。基於這些,琴師必須要以演員的唱腔情緒為準來處理自己伴奏。既然大家都受過嚴格的藝術教育,都有準譜;為什麼要強調遵循演員哩?問題是戲曲藝術雖具有嚴格的程式,但運用起來卻是靈活的,因為演戲不是去堆程式套子,畢竟是要演人,根據不同人物,必須靈活運用。拿唱腔來說,它就是有法度,而無定譜,得靠唱者自運神妙。有時一個戲已看過不下數十次,但人們還愛看,其原因常是觀眾要從每一個演員的不同表演中品品神氣,在不同的唱腔中嚼嚼味兒。一個演員的唱腔,有神有情,聽之覺得又熟悉又新穎,就能博得觀眾的彩聲;倘若刻板的唱死腔,觀眾就會不滿意。
琴師要遵循演員,其道理就在於此。為了使演唱能更深一層地激動人心,還要經常與演員共同想辦法,出注意。在商討中,還要看到這一點:一個演員的藝術在走向成熟的過程中,必然是如饑似渴的多方面吸收滋養來豐富他的藝術表現力,這樣也必然會有時對了,有時又不對,琴師非但不能袖手旁觀,並且還要耐心地、不斷地與他磋討研究。這正是為了伴奏與唱腔對路,從而使兩者能凝成一體。等他到了「玩藝兒找個人」的時候,也可以說是一個藝術流派初具雛形的時候,這時藝術走向精純,向深與細裡發展,逐漸就會摸出自己的唱腔特色,由於演唱有了特色,從而使伴奏也建立了自己的特點。按我的體會,一個琴師的伴奏特色,與演員的唱腔風格是不能分的。
關於遵循演員這個問題,決不能刻板地去理解。比如有人認為既是以演員的唱腔為準,那麼胡琴就是亦步亦趨地死板地隨著唱走。雖然戲由伴奏隨腔時多,但那只是手法的一種,把它看成是唯一的,就錯了。伴奏對唱腔來說,主要是起著輝映作用的,根據唱腔的情緒,時而能使其明枝亮葉,時而又使其深情內藏,時而同,時而異,所謂襯、託、墊、兜,這些決不是死板隨唱所能辦得到的事;我認為既是遵循他,又不完全遵循他不遵循他正是為了更好的遵循他。拿胡琴演奏技巧的「六要」來看:一、包腔要緊,二、裹腔要圓,三、引唱要巧,四、墊字要俏,五、渡長腔要穩,六、送短腔要明。這「六要」,是以演員唱腔而定的,但是為了要緊、圓、巧等,就要發揮胡琴自己的伴奏功能,就不能一味地隨他,這個不遵循他也正是為了更好的遵循他。
做一個琴師要能通兩面:一面要通解劇中人的思想感情,另一面就是要通解創造人物的演員本人和他的心理。戲是人做的,演戲的演員,各有巧妙不同,比如有的喜歡唱得乾淨,有的卻喜歡唱得宛轉,必須要根據他們的唱腔去運用過門,使伴奏與唱腔取得協調一致,又能突出他的味兒。這樣聽者也悅耳,演員也唱得舒坦,戲也能演好。如果演員喜簡練,琴師卻偏要死氣白力地加花點,只為露露自己的技巧,弄得演員在臺上心情沉重,私下裡啼笑皆非,心裡老是結著一個大疙瘩,這樣就很難演好劇中人物。總之,琴師要使演員感到是他不可少的幫手,決不能成為他的包袱。當然演員固執自己的毛病,偏要琴師順從他,那也是不對的。
琴師還要做到是演員嗓子的晴雨表。嗓子不比胡琴,胡琴定弦過高,頂多折弦,嗓子過分吃力,就能唱壞。琴師必須要保護演員的嗓子,對演員嗓音的最高度、音域的廣度、最美的聲區等等,都要很清楚。除此而外,還要注意臨時變化。俗話說;「嗓子是風火衙門。」著涼受熱,都會有變化,定位時就得根據具體情況而定。有時還要有意識地鍛鍊他的嗓子,比如該抻高時要抻高(不能抻高時可決不能勉強)。我給梅蘭芳先生操琴時,調門的高低,他從不過問,統由我定,見他嗓子好的時候,我能有意地抻他的嗓子,因為嗓子像牛筋,不抻即回;在他感覺不痛快時,我就給他低一點調門。談到這裡,使我想起一件事:金少山先生素以嗓音洪亮、音高、雄厚、唱腔有味享名,又什麼到他後期調門竟低了哩?就是因為琴師沒有能起到幫手的作用。不知在什麼時候,金先生覺得自己嗓子不痛快,就讓琴師把調門降低,他為人是較為疏懶的,自此以後就不能恢復原調了。有一次我聽到他唱腔中有「冒嚎」的地方,很驚訝,忙對他的琴師銳:「金先生的調門定低了,抻抻他就不會『冒嚎』了。「當時我這樣說是有根據的,京劇演員在唱當中「冒嚎」,有兩種原因:一是調門壓著嗓子,猶如一杯水,杯的容量小而水多了,就會往外溢;另一個是倒倉期間,容易「冒嚎」,這就說明嗓子有恢復原高度的可能性。可惜當時這位琴師不敢提出來,而金先生自以為「冒嚎」是調高的緣故,就一個勁兒降低調門,結果以後再也上不去了。當然我們不能責怪這位琴師,在舊社會琴師是「幫角的」的,自己名望不高,不敢向名演員提出看法,是可以理解的。我想如果在今天,決不至於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