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納涼宴變成了一場下毒謀害案,皇上剛才的舒心開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暴躁焦慮。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隆慶拍案怒喝。
陸繹上前稟報:「回皇上,查案伊始,陸繹也曾一頭霧水沒有思路,但根據吳婕妤窗下遺留的靴印,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兇手絕對是出自當時在場的兩縣衙役,
只是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作案,如果沒人掩護,單憑個人是很難不被發現的,於是陸繹初步推測兩位知縣有嫌疑,
皇上,您知道琉璃閣是幹情報買賣的,要迅速查清一個人的底細並不難,數月之前知縣屈明非夫人及親屬名下突然間多了十五張地契房契,著實令人懷疑,
恰好今日午後廚娘芹姐前來匯報,說發現屈明非鬼鬼祟祟地往蓮子裡下東西,陸繹便請林醫仙和丐叔檢驗了一番,果然是劇毒,但為了查清楚他究竟想毒害誰,當時並沒有立刻揭穿他,
從剛才的屈明非主動提示蓮子羹有毒這一行為來看,他應該是不想皇上也中招,還請皇上念在他保留了最後一點善心的份上,給他留個全屍吧。」
屈明非癱軟在地上,昏沉沉的腦子只聽得見嗡嗡聲響,已完全沒有了思考和抗辯的能力。
「想不到一個小小知縣竟如此可恨!」隆慶惱怒道,「要不是廚娘機警,朕的貴妃豈不是要遭殃?萬一朕不小心也誤食了有毒的蓮子羹,豈不是連朕也一塊兒謀殺?反了天了,陸繹,可查清楚了屈明非那些地契房契從何而來?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尚在查證,待有結果了,定會立刻稟明皇上。」
隆慶又疑慮起來,問道:「你剛才說殺害吳婕妤、錦翠和曉柳子的兇手也是他,可有證據?」
「皇上,證據在此。」岑福帶領錦衣衛上前,跪下將一份供詞呈給馮公公,「這是兇手的供詞,請皇上過目。」
馮公公接過去呈獻給皇上。
屈明非這會兒終於緩過半口氣,看著皇上由驚愕到越來越慍怒到不可思議的表情,心想下毒的事他認就認了,但是殺吳婕妤的事他鐵定不能背鍋,聽見皇上爆喝一聲:「屈明非,你竟敢僱兇殺害朕的吳婕妤,嫁禍給李貴妃!你也太歹毒了!」
他嚇得哭起來,嚷嚷道:「皇上冤枉啊,趙小山不是兇手,他們屈打成招啊!」
岑福說道:「對趙小山我們是秘密提審,你怎麼知道兇手是趙小山?哦,原來趙小山行兇就是你指使的。」
屈明非發現自己又一次上鉤,氣得一口鮮血噴出來。
這份供詞當然是陸繹岑福他們事先寫好,威逼利誘,說服趙小山按下的手印。趙小山起初並不願意被無故加罪,但心想落到心狠手辣的錦衣衛手裡,最終也逃不過一死,不如用自己一條賤命換全家人一世衣食無憂, 換來兒子一個錦繡前程。
隆慶怒道:「把趙小山帶上來。」
已被刑罰折磨得不成樣子的趙小山被提了上來。
隆慶看了看他的樣子,表示厭惡,蹙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趙小山。」
「他們說你是兇手,有沒有冤情?」
趙小山沒有一絲猶豫,他突然激動起來,瘋狗似地衝向屈明非,叫嚷道:「是他,他收了高首輔很多好處,他說會分我一張房契,只要我聽他的話,把吳婕妤殺了,就能拿到房契。」
他使勁掐著屈明非的脖子,拼了命搖晃著,整張臉都憤怒到扭曲,歇斯底裡叫喊:「我後悔了,悔不當初太貪心才釀成了大錯,無法回頭了啊……」
「放肆,拉開,拉開!」岑福喝道。
錦衣衛趕緊將人拉開。
剛才在供詞裡隆慶看得很分明,殺吳婕妤是為了嫁禍給李貴妃,殺錦翠和曉柳子那兩個婢女純粹是計劃之外的,只因他們看見了兇手的面孔,本以為這件事跟李貴妃有關,看來是朕冤枉了貴妃……沒想到這事不止到吳鵬,竟還牽扯到了高拱,也對,憑吳鵬一個吏部尚書,怎麼可能指揮得動一個藩王,私下借兵?
高拱竟然想要除掉李貴妃?李貴妃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除了朕,沒人能動她。
但高拱是自己的恩師,沒有他在朝廷裡日夜操勞,又哪來朕的逍遙自在?
隆慶的頭越來越重,天哪,這都什麼事,一個個的還讓不讓朕活啊!
他猛地站起來,威嚴道:「大膽兇徒!你可知道高首輔是什麼人嗎?」說著,身子搖晃了一下,有些血暈,馮公公趕緊扶著他。
趙小山茫然搖頭,「沒見過,只知道是很大很大的官。」
隆慶穩住身子,硬撐著高貴的尊榮,說道:「高首輔是肱股之臣,是朝廷的頂梁柱,豈容你隨意攀咬,污衊,錦衣衛聽令,屈明非指使趙小山刺殺吳婕妤、謀害李貴妃,還企圖污衊朝廷命官,證據確鑿,將兩人拉出去立即正法,且沒收兩人全部財產,相關人等一律處斬。」
終於下了皇命,陸繹知道但憑這樣根本無法動高拱分毫,但沒關係,至少在皇上心裡已經紮下了一根針——高拱囂張跋扈到要爬到皇上頭頂啦。
「是,」岑福領命,猶豫了一下,他知道不該多言,但還是很自然地補充了一句,「皇上,臣等還未對屈明非進行審訊。」
「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了。」隆慶閉上眼,擺了擺手。
「遵命!」岑福指揮錦衣衛將兩名罪犯拖了下去。
那屈明非臨死之前終於有了做困獸之鬥的勇氣,拼命喊道:「冤枉啊,人不是我殺的,是陸……」
砰,岑福一個劈山切,手掌落在他脖頸上,將他打暈過去。
這邊,今夏見皇上的氣色越來越差,整個人搖搖欲墜,顯然剛才的風波驚擾了他的心神,立即上前言道:「觀皇上氣息雜亂,醫女袁今夏請求給皇上按摩頭部。」
「好,你上來。」
隆慶昏昏悠悠,看著眼前的美食,竟提不起半點食慾,一時間遏制不住心頭的怒火,指著陸繹,沒好氣地言道:「陸繹,你倒是比朕預想的還要能幹,不到一天你就偵破了案件,抓住了兇手,朕一言九鼎,這就赦免你的死罪,但你把今日一個好端端的納涼宴搞成兇犯伏誅現場,破壞如此寧靜的納涼氣氛,驚擾朕賞舞進膳的雅興,你,你……」
皇上可沒那麼容易放過陸繹,總想整出點「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招數來,今夏也是著急。
「啊,皇上,我家大人是做得不對,但也是被逼無奈呀,要是一天不除掉兇手,就一天不得安寧,讓皇上寢食難安才是大罪過呢,對不對啊皇上?您喜歡納涼宴的話每天都給您辦一場好不好?」今夏發現她的聲音嗲得讓自己都噁心,給隆慶按頭的動作也格外地輕柔,生怕皇上一生氣,罰陸大人繞湖爬三十圈,挑馬糞一個月……她可不能讓尊貴的陸大人受這種折辱。
那邊陸繹看著自家媳婦為了救自己,竟然違心地向皇上撒嬌,心中氣得快要爆炸了,他突然用雙手抱住腦袋,痛苦地發出「啊,啊」的叫聲,隨即滾在地上不動了。
「閣主!」
「大人!」
今夏驚慌地從皇上身邊跑向陸繹,看見他昏迷不醒的樣子,緊張到快要哭了。
「林姨,快來看看,這是怎麼了?」
林姨微微驚愕,說道:「你自己不是大夫嗎?」她瞥了一眼陸繹,多年的行醫經驗告訴她,昏迷和假裝昏迷還是有區別的。
今夏哭笑不得:「我急得都忘記自己是大夫了。」
拉起陸繹的手摸了摸脈象,她的臉上神情古怪,眉眼微鎖,然後望向陸繹那張因疲勞而蒼白的臉,她好像知道陸大人為什麼會暈倒了。
「竟然是體內的慢性毒素積累一定程度的突然發作……快把閣主抬回房裡去。」今夏命令琉璃閣的下人們。
那一邊,馮公公大驚失色,叫起來:「皇上,皇上,快來人吶,皇上昏倒了。」
李貴妃頓時從座上起身,微微顯露出一絲驚慌與緊張,說道:「快傳神醫李時珍。」圍到皇上身邊,掏出絲巾擋住皇上的臉,天子的病容當然不能讓人隨便看見。
眼看陸大人和皇上都被保護著抬了下去,今夏叉腰,站在湖邊,吐出了一大口鬱悶的胸氣。
案子總算有了一個完美的了結,陸大人的命保住了,貴妃姐姐應該也沒事了,接下來該擔心的倒是皇上的健康問題,若是不能調養好他,自己依然小命不保。
我給皇上治病,陸大人應該不會那麼小氣吧?今夏想,撒開腿望皇上臥室跑去。
一晚上,今夏跟隨著師父李時珍一起給皇上餵了補氣丹,做針灸,做按壓,直到皇上醒來,餵了清淡的粥,開口說話了才放下心來。
皇上是因為本來身體就虛,除了幾顆蓮子,沒有任何進食,又遇到一堆煩心事,心煩氣躁才會暈倒的。
而陸繹呢?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今夏回到落仙居,推開寢房,喊了一聲:「大人,我回來了。」
陸繹突然從門後邊跳出來,蒙住她的眼睛,叫道:「姐姐,猜猜我是誰?」
哈……
姐姐?
今夏抓住他的手,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陸大人稚嫩的表情,一副不屑的樣子,「今年幾歲啦?」
陸繹睜著一雙純真無邪的眼睛,回答:「姐姐,我八歲了。」
今夏心裡快笑瘋了,要不是自己是大夫,還真要被陸八歲騙了。
她朝外看了看天,指著天上的月亮,說道:「今晚沒有打雷,不用跟姐姐一起睡覺了吧?」
陸八歲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那姐姐陪繹兒一起看月亮,我娘說過,跟女孩子一起看月亮,長大了就能娶她做媳婦了。」
「繹兒想娶姐姐做媳婦,為什麼呢?」今夏嘻嘻地笑著,臉兒都笑成了一輪散發著光暈的明月。
「因為姐姐比月亮好看。」
錦衣之下四19:夏日納涼宴,皇上差點被毒死,幕後boss原形畢露
錦衣之下四18:陸繹和今夏合力整貪官,這酸爽,過來嘗嘗
錦衣之下四17:陸繹與李貴妃冒死相會,卻因為今夏的機靈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