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七君」個人頭條號 第63篇原創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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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雨夜,兩名少年驅車行駛在滂沱大雨之中,手裡分別握著把西瓜刀和開山刀。衝進餐廳,手起刀落,一截手臂便脫離了它的主人,落在了滾燙的熱湯之中。
舒緩的琴聲與充斥著鮮血暴力的畫面形成了一種突兀的矛盾對立,而這幅場景形成了電影《陽光普照》的開篇。
影片從犯罪起始,又以犯罪結束,不夠治癒,但卻足以引人深思。
《陽光普照》的英文片名很有深意,「A Sun(一個太陽)」,一方面與「A Son(一個兒子)」同音,一方面也對阿豪的人物形象作了隱喻。
因為阿豪,就是那個「太陽」。
在觀影過程中,我曾多次想起一段描述「親兄弟形象」的歌詞。
「oh為什麼我有一模一樣的弟弟,能不能想像有人複製黏貼你生活的意義?氣急敗壞的我不再為超過他而努力,寧願任何地方都比他差來換取being unique(變得獨一無二)」。
誠然,如若倆兄弟的一切都如複製一般,那生活自然會少些樂趣,可若是兩個孩子的形象品性有著天壤之別呢?
阿文一家的境況給予了我們答案。
大兒子阿豪始終是被父母給予厚望的那一個,他學習成績優異,又懂得體恤人心,而陋習頗多、整日鬼混的弟弟阿和則成為了父親眼中不被承認的存在,看似被放任自由的另一面則是得不到任何一絲關愛。
阿豪就像一顆太陽一般,光彩照人,他將所有的好都給予了別人,幾乎每一個人對阿豪的評價都只有稱讚,整部影片中唯獨一次負面評價還是源自那個自認被阿豪頂撞了的國文老師。
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為他提供一處陰影供他休整和喘息,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尋找那個躲在缸裡的、真正的他。
所以當阿豪提出翹課去帶小玉做產檢時,母親也只是淡然的默許;所以當阿豪領著小玉去看阿和時(未果),卻只換得了弟弟的一通數落與指責,只因這番好意沒能帶來最完美的結果;所以當父親與學員攀談之時,也總是默認他「唯一的兒子」阿豪一定可以考上醫學院...
阿豪明白,只要自己還存活在這個世上,在父親的眼中就永遠不會接納阿和,哪怕後者真的能夠改過自新。而在他人眼中,自己也必須依舊穿戴起所有的褒獎與身段,容不得一絲瑕疵。
能夠改變這一切的人,只有阿豪自己。
於是他像往常一般洗澡、漱口,再盯著鏡中的自己端詳了一番,然後就像「連死都不願意麻煩一下父母」一樣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與床鋪。
當燈光下他的影子違背物理常識般的越來越大,直到鋪滿整面牆壁,這顆「太陽」終究選擇了隕落。
「神說要有光,但也要有人先開窗」。
於是阿豪「燃燒」了自己的一切來照亮他人,並用「跳下去」的方式打開了家人心中的窗。
在得知哥哥的自殺消息之後,阿和蹲坐在那片象徵著自由的綠色牆壁下,在影片裡第一次展露出了自己嚮往積極的一面。阿和說哥哥真的很厲害,厲害到這一輩子就做了自殺這一件錯事。
但事實果真如此麼?
在阿和與父親冰釋前嫌的那段對話中我們得知,原來阿豪在死前還曾專門跑去少年輔育院見了弟弟最後一面,而動機則是再單純簡單不過的「就是來看你」。
我想也許這件錯事於阿豪而言,也是唯一存在的「正確」選擇了。
毫無疑問,無論是阿文還是琴姐,他們對於自己的兩個兒子的了解都是少之又少。
在與曉貞對話之後,琴姐才明白原來阿豪還有一位交往中的女朋友;在阿和熟練地「借車開鎖」的時候,琴姐也並不曉得他何時學會的這項「技能」;甚至就連阿豪的死訊,也是依靠向來陌生的鄰居來敲門告知的。
所以阿豪唯獨選擇了向曉貞袒露一點心扉,因為曉貞是唯一一個會在乎他的感受的人。
她在他們的初次相見之時,問了一句「你還在生國文老師的氣哦」;她在阿豪的「司馬光故事」講到一半之時,選擇了錯過公車來聽完對方的傾吐。
所以阿和在被人欺負時也只選擇了菜頭來幫自己解圍。
雖然在影片的後半段兩人的關係逐漸變得形同陌路,但這種最真實的少年義氣還是在影片中擔當起了很強的積極作用,在阿和接到出獄的通知之時,那些曾拳腳相向的獄友們一同唱起的「花心」便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難道阿文與琴姐對自己兒子的愛連這些「陌生人」都不及麼?
不,他們只是不知如何去理解和安放罷了。
猶記得小人老師在《兇手不止一個》中寫到過這麼一句話。
「身旁經過的學生他們笑容洋溢,他不確定那是否只是種防禦...他自認和女兒相處的很好,沒太多爭吵,但也會擔心對她其實所知甚少」。
阿文家的悲劇則正映射著這種紮根於中國式家庭內部的通病,父母與孩子本應是最知心的朋友,但卻往往在成長的過程裡逐漸模糊了對彼此的概念,也忘記了該以何種方式恰當的相處。
在影片最後一幀裡,一張四人齊全的家庭合照映入眼帘,這竟是在這兩個多小時中,一家人僅有的一次同框。
從嘴裡說的「我只有一個兒子」,到真的只剩下一個兒子,阿文需要面對的不止是心中的悲痛,還有那道橫在自己與阿和間數年來不曾逾越的坎。
令阿文對阿和的態度產生完全的改變的節點理應是那一場夢。
在夢境裡,阿文終於再次見到了心愛的兒子阿豪,而兩人攜手走過的這條小路,則從頭至尾布滿了樹蔭。這分明就是阿文在心中為自己的兒子「造」出的陰影啊!
我想阿文在此刻終於參透了。
於是阿文選擇了放下身段,抹去潛藏在內心根深蒂固的老派價值觀,他終於願意踏進那個阿和上大夜班的便利店,願意翹班兩個禮拜只為每天躲在車裡觀察阿和上班下班,願意重新接受這個早已被他從心理上拋棄掉的兒子。
這個他只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
影片中暗含著的兩種對立的諷刺很耐人尋味。
菜頭始終將阿和視作自己的兄弟,他為了幫對方出頭而毫不手軟地砍掉了黑輪的手,甚至連為此入獄也不覺後悔。
可阿和是怎麼回應的呢?
在法院,他將所有的罪行一併推到了菜頭身上,為自己博得了輕量的處罰,在自己出獄後也從未去看望過菜頭哪怕一次,甚至直到得知菜頭已經死去的前一秒,他還將對方比作是「不斷找我麻煩」的存在。
阿和永遠都不曾明白,若不是因為害怕吸菸帶來的味道留在車內給自己帶來困擾,菜頭也不會選擇走下車,也就更不會在那個雨夜擁抱死亡了。
另一處對立的表達則是源自阿文。
在他眼中,阿和始終是一個無法被管教的孩子,他寧可對方被「關到老關到死」,因為對於兒子這種形象,他擁有更為出色和優秀的阿豪就夠了。
可阿文為阿豪付出了什麼呢?無非是每一年都會送來一本從未被使用過的筆記本,裡面夾上一份學費,僅此而已。但對於那個曾經在眼裡扶不上牆的「爛泥」阿和,他最終竟願意為之付出犯罪殺人的代價。
另外,影片中還暗藏了幾組身份的對調。
當年阿和因罪入獄後,由於菜頭家過於貧困無法負擔法院判處賠付給黑輪一家的償金,黑輪伯曾經多次到阿文工作的駕校來討個說法,而阿文則選擇了將其扔在了布滿墳墓的山上,撂下一句「我是被法律保護的好人」後駕車離去。
可後來,令他對菜頭痛下殺心的原因,竟也依然是法律。阿文偶然在監控鏡頭中看到了疑似阿和的身影,他開始明白阿和因為被菜頭頻繁的「找麻煩」已經涉入了違法犯罪的活動。
此時的阿和搖身一變,成為了那個潛在的不被法律保護的人。
阿文曾經說,人生就像是一條路,只要握緊手中的方向盤,紅燈該停就停,綠燈的時候慢慢起步,穩穩地開,人生的路就會平平安安。
可那句被他認為是人生準則的「把握時間,掌握方向」,卻連他自己也沒有做到。
阿豪用他的犧牲,換得了弟弟阿和得以被父親重新接納的「公平」,而阿文則用他沾滿鮮血的雙手「履行」了父親的責任,他第一次做到了為兒子真正的「做些什麼」。
影片還曾運用了兩次對準雲層天空的空鏡頭。
第一次是在阿豪自殺之前,一片烏雲掠過,擋住了普照大地的陽光。而第二次便是在阿文殺人之前,只不過這一次烏雲運動的方向反了過來,且沒有一縷陽光得以露出。
因為犯了罪的阿文,註定成不了像阿豪一樣的「太陽」。
在影片的結尾處,我們看到阿和終於得到了「解脫」,繼而在高架橋上自由的奔跑;我們看到阿文向琴姐坦白一切之後,夫妻倆流著淚抱在了一起...
導演鍾孟宏並沒有選擇像王小帥在《地久天長》中做的那樣,把事實真相鋪展在觀眾面前,而是將母子騎車兜風的鏡頭用做了落幕。
阿文和阿和這對分別做了錯事的父子會落得什麼結局?這個曾貌合神離的家庭又是否還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導演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亦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答案。
本文圖片來自於網絡,加七君感謝您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