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渣渣郡 那個NG
出品 | 虎嗅年輕組
作者 | 渣渣郡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裡,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在此,感謝丹鎮北京導演三井為這期節目的牽線搭橋,如果沒有他,我們沒法把這些故事講給大家聽。
2019年,在馬俊跟丹鎮北京成員聊天的刺蝟電臺HBe裡,斯威特跟生番(劉悅 Spam)打岔說:「爬到山上的哥哥,記得拉谷底的弟弟一把。」面對斯威特伸出的手,生番昂起頭雙手叉腰,戲謔地用「高處不勝寒」引得哄堂大笑。
這時,雖已是北京圈兒裡小有名氣的說唱歌手,生番發的微博三項互動量加一塊有時還超不過三位數。
而如今,生番微博14萬的粉絲數、條條破千的贊、留言以及醒目的熱門音樂博主認證,都讓人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起飛的動勢。
圖片來源:刺蝟電臺HBe
生番的起飛,源自他在B站綜藝《說唱新時代》上的成功。如果你仔細剝開他這條爬山之路的成功內核,便會發現,他的每一首歌都抓住了時代共情,逗趣兒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踩在情緒前列腺之上」。
他的作品裡通常沒有宏大敘事和璀璨的遣詞造句:在今年的新歌《而立》裡,他用類似「身份從子女丈夫變孩子父親,肩上扛起一份叫做責任的東西」這種樸實的歌詞,跟觀眾探討自己走到30歲的真實體會。
在《那一首歌》裡,他又用「無論在什麼年紀,都會有一首歌陪著你,它讓你瞬間安靜或是激動分享給人聽」引起聽眾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泛起漣漪。
B站的彈幕直觀地反映了生番熱度的直線式增長。從節目開始時「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感覺挺逗的」到超過680萬播放量的《而立》現場演出視頻上,層層疊疊的「上春晚」彈屏展現著來自用戶樸實的認可。
被打動的年輕人,用各種稱謂表達著對生番的喜愛:寶藏rapper、帥叔叔、老年組大哥和詩人。大家都認準他身上那股歲月積澱的味兒,幾分江湖俠氣與釋然,幾分歷盡千帆仍相信生活的坦然。
圖片來源:B站《說唱新世代》
在對生番的作品進行考古之後,我們在他2019年的MV《看世間》裡,發現了他通過講述自己在說唱之外與時間做生意的職業經歷。
這部MV的懸疑敘事與運鏡手法,讓它顯得更像是一部電影,令人著迷,甚至會讓人沉溺其中,找尋其中複雜的人際關係密碼:
我們既好奇生番的故事,也好奇這部MV背後導演的巧思從何而來。為此,虎扯電臺請來了丹鎮北京的生番與他們的導演三井,打算從這部MV開始,好好聊聊他們的生活。
當聽著他們用輕鬆的語氣談論著生活、愛好、工作和抉擇的時候,一個有關兩個男人或是說一群人在平淡生活中維持浪漫夢想的故事,呼之欲出。
「男孩而立,說唱繼續|虎扯電臺」(點擊這裡收聽完整節目)
vol. 131
主播:西瓜、劉悅 Spam - 生番、三井、渣渣郡
錄製、剪輯:七六三
除去rapper身份,生番是一家腕錶公司的銷售經理。
這個維度裡的他,透露著一種資深職場人的沉穩:在公司12年的老員工,是公私分明的好同事。
在生番的世界,玩說唱的14年間,說唱和職場涇渭分明。「我會利用好碎片化時間,大部分創作都是在上班通勤路上、在地鐵上做的。」他說,「但在工作場合,我從來不深談說唱,在上節目之前,他們頂多就是知道我挺愛音樂的。」
劉悅 Spam - 生番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來自職場的經驗給他的處事和創作帶來了兩個特點;一個是周到。在聊天的過程中,從B站的嚴導,到丹鎮北京的歌迷,再到每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他都無一遺漏表示了感謝和respect。另一個特點,則是認真:
「之前歌裡我唱到過『找我買表可以打七折』,是真的。但現在賣的表品牌可能打不了7折了,也是真的。我寫歌詞還是忠於真實,我也不愛吹噓我沒有的東西,要不我寫出來,大家覺得樂呵,我自己聽著也怪尷尬的。」他非常在意自己說的每個字的真實性,給出的每個問題的答案都很精確,就像手錶裡緊密相扣的零件。
《看世間》這首歌就是在這種有秩序的分割中創作出來的,生番把在工作場合中令他記憶猶新的事摘出來,像記者一樣忠實地把它們串起來、寫成詞、譜成曲,一字一句地用說唱方式把故事分享給自己的歌迷。
不過,單聽《看世間》和看MV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在B站上,這個標題前綴是史上最燒腦MV的視頻有52萬瀏覽,看過的人們不但會稱讚整個視頻的質感,還會把觀看的感受稱作是「5分鐘看了一部懸疑片」,甚至有沉迷其中的UP主會為此專門做視頻,解讀裡面的人物關係。
《看世間》拍攝現場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丹鎮北京的導演三井,是為這部MV賦予更多戲劇化屬性的人,他也是丹鎮北京廠牌背後為數不多的幕後人員之一。
三井的髮小、同樣是生番朋友的梁維嘉曾發過一張合影,介紹三井的時候他這麼說:「他現在是一個MV導演,但有一天他能拍電影。」
在這期虎扯電臺裡,三井提到《看世間》時語速奇快,幾乎是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給大家:他在創作過程中,看電影始終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靈感來源。思考《看世間》劇本的時候,熬夜刷過無數遍的《最佳嫌疑人》中複雜的人物關係和懸疑概念,給了他創作的靈感。
三井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每當一個創意構思完善之後,三井就會特別興奮。「那天給我們看腳本的時候,三井特激動,怕我和攝影老師聽不懂,特意拿了根筆給我們畫人物關係圖,當時攝影老師看著我倆都想笑,但是等他畫完之後,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生番笑著跟我們復刻了那時的場景。
三井覺得單純地按著歌詞拍,沒多大意思。作為導演,他更應該提供一些想法給rapper,好通過合力讓作品再升華一下。因此,每次和生番包括丹鎮北京其他成員在合作時的自由創作,都能滿足他的創作欲望,而這正是他在商業社會中生活的出口,這讓他感到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這種有機團結行之有效,體現在了三井與生番合作過的兩首MV《變色龍》和《看世間》中,兩個作品都入圍了「中國嘻哈頒獎典禮最佳MV獎」。
三井非常感謝生番能夠給他機會和空間,抒發他的過剩靈感。因為對於很多還是獨立音樂人的rapper來說,拿著自己錢多則幾十萬,小則幾萬塊拍MV的人,真的不多。
而生番,在三井還是獨立唱作人的時候,就拿著錢找到他,說:「三井,我是真想通過MV留下點東西。」
在很多人眼裡,生番儒雅隨和、三井對做視頻充滿熱情,他們似乎從出生開始就已內心篤定。但隨著聊天的深入,你能很清晰地體會到他們夢想之路的曲折,和轉折時機之微妙。
三井做導演拍片,本身就在意料之外。
大學商科畢業之後,三井跟他哥一起創業,5個人在望京SOHO辦了一公關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就在這會兒,梁維嘉找到他說要拍MV,他就把單位裡會攝影的大哥引薦了過去。結果,大哥特忙,扔給三井一臺5d,讓他自己拍。
按三井的話來說,拿到那臺相機的時候,除了會按開機鍵,他什麼都不懂,「拿著單反當傻瓜機用」。稀裡糊塗地拍完《快車道》之後,單位大哥帶著三井剪了一次,稀裡糊塗的,三井就算出師了。
儘管這個學習的過程粗糙、匆忙,但當三井第一次笨拙地開始用PR開始剪輯,看見畫面拼接在一起後展現出的魔幻景象時,他迷上了這活兒。
「我當時發現幹這事的時候是真正的活著,因為之前工作沒一個是我真正喜歡的;所以,現在回想起來在二十六七歲找到一個發自內心熱愛的事,這太牛逼了。」說起那時的情緒,三井眼裡散發出一種少年感的光芒。
後來梁維嘉再找到他做MV時,已經是要招他做全職導演了。
儘管工資不高,就5000塊,但足以令他動心。為了以自己熱愛的事業為生,他跟他哥長談了一宿,放棄了即將到手的公司期權,決定辭職;給反對的家人留下一句「我等不了了,必須馬上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別操心了」便轉過身去,選擇了自己的人生。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而生番的轉折點的註腳,是責任。
關於這一點,你拿他19年前《undergroundshit》裡的不服就幹,和之後像《而立》、《to my mom》、《捨得》這些作品一對比,就能體會到他之前的憤怒與現在平和的迥異。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你說未來我閨女越來越大,聽見爸爸原來那些歌可怎麼弄?」2016年,生番有了閨女,把轉變歸結於此,是孩子的存在讓他對責任感有了新的認知。
有了孩子的生番,是會在採訪結束後,管工作人員要走女孩喜歡的章魚玩偶的爸爸;也是會和自己姑娘一邊看《尋夢環遊記》一邊感動到流淚,發微博感嘆不同年紀有不同感受的父親。這些細節,絕無半點虛假地展示著他的變化。
自從知道生番女兒喜歡小章魚,他們家就快被送來的小章魚佔滿了。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而這種責任也並不僅僅是針對自己的孩子,隨著距離而立之年就差一個月,他開始更多地思考自己作品對人的影響。在早先的創作視角裡,髒話被生番認作是一種可以精煉表達態度的工具。
但隨著年歲漸長,跟身邊老哥們探討起這種思路的時候,他們簡單的一句「你說年輕人能夠完全理解你的想法嗎?」給他問住了。
基於這兩種責任,在現在的創作上,生番會十分謹慎地使用髒話,角度也不再偏激。但,就像和大多數北京男孩聊天時那樣,當你聊柔軟的事多了,他們就會用戲謔的話術糊弄過去,「嗨,現在生活挺舒服的了,也別偏激了。其實主要還是年紀大了,真有點那感覺」。
轉折過後,生番想做點老少皆宜的作品,打算先給自己出一張《而立》的專輯,再給自己閨女出一張;而三井則想拍一部說唱的紀錄片。
他們都想留下點東西。
他們留下的不僅僅是作品,還有友誼。
三井在十五六歲時通過發小、也是說唱歌手的梁維嘉、黃碩認識了生番、斯威特這些後來一起組成丹鎮北京的成員。那時的他,不是說唱的參與者,而是愛好者,朋友們的演出甭管人多人少,他都像一個守望者一樣在場,默默地注視。
初遇生番時,三井看著他們光著膀子從鼓樓大街橫穿馬路去Mao演出的樣子,就覺得這幫人不太好惹,也沒敢聊天。直到一起吃火鍋時大家都喝多了,把梁維嘉綠襪子涮了之後,大家才都熟絡起來。
兩個人對這件事的記憶極深,在虎扯電臺裡舊事重提時,都笑岔了氣。
當這段友誼經歷15年之後,小時候的老朋友們又重新聚在了一起,不過這一次不僅僅是為了玩,更是為了一份共同的熱愛——說唱。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工作的維度內,每一個人都格外認真:無論是三井不停地壓榨自己的腦力,讓創意再好一點;還是生番利用下班時間趕著創作,在演出前一遍接著一遍地對細節,他們還在用最初的熱情追逐夢想。
在生番看來,說唱是他的日記形式,這種習慣從他16歲拿磁帶錄著尬壓的歌,用Word為自己的專輯設計封面時就已養成,這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快樂和愛好。因此,即便現在他生活中的好不是說唱帶來的,他也依舊選擇忠於自己喜歡的事本身。
喜歡之外,說唱給生番、三井和丹鎮北京成員帶來的是連接感,這個共同的愛好,讓他們的友誼還在,也讓童年時純粹的感情還在。
「還在這兩個字給我的感觸很深,因為我們這幫人還在堅持,想想還挺不可思議的,那會兒我們不掙錢,我生活中的好,也不是說唱帶給我的。但是,十多年了我們這幫人還在一起幹這個事,這太讓我們覺得難能可貴了。」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採訪結束之後,我送他們上樓。蹭了生番兩根煙之後,他們準備走,去談事。生番和三井一上一下去停車場開車,他們方向不同,終點卻是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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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原標題:《生番 & 三井:男孩而立,說唱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