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東晉的才女。出身於東晉名門謝家。是宰相謝安的侄女,安西將軍謝無奕的女兒。著名的典故「詠絮才」說的就是她。
部編教材七年級上冊也收錄了這則來自《世說新語》小故事: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世說新語》
譯文:
謝太傅在一個寒冷的下雪天,把家裡的人聚集在一起,跟他們一起談論文章的義理。一會兒,雪下得急了,謝太傅十分高興地說:「這紛紛揚揚的白雪像什麼?」他二哥的兒子謝朗說:「跟在空中撒鹽大體可以相比。」他大哥的女兒謝道韞說:「不如比作柳絮乘風而起。」謝太傅聽了開心地大笑起來。(謝道韞)就是謝太傅大哥謝無奕的女兒,左將軍王凝之的妻子。
文章其實在倒數第二句就可以結束了,
但是最後還把謝道韞的老爸和老公cue了一下,
交代了她老爸是謝安的大哥謝無奕,
老公是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
這暗示了作者對謝道韞才華的欣賞和讚美。
同時也很符合《世說新語》八卦的風格。
文章至此戛然而止,留給了讀者想像的空間: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出身謝家的才女謝道韞嫁給了同為望族子弟的王凝之。
王凝之是王羲之次子,繼承了父親書法的技藝,並且官至左將軍。
怎麼看都是門當戶對,琴瑟和諧。
然而現實是怎樣的呢?
《隱秘的角落》裡張東升問朱朝陽:「你選擇相信童話還是現實?」
因此,謝道韞和王凝之兩人鸞儔鳳侶,琴瑟合鳴的愛情是我們願意相信的童話。
那麼現實呢?
《世說新語》裡面還有這麼一段:
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答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世說新語》
譯文:
王凝之的妻子謝夫人(謝道韞)嫁到王家以後,非常看不起王凝之。回到謝家後,心情很不愉快。太傅(謝安)安慰她說:「王凝之是逸少(王羲之)的兒子,才能也不錯,你怎麼這樣討厭他呢?」謝道韞回答說:「我們同門叔父中,有阿大(謝尚)、中郎(謝據);叔伯兄弟中,有封(謝韶)、胡(謝朗)、遏(謝玄)、末(謝淵)。不料天地之間,竟有王凝之這麼個人!」
當著家中長輩的面,謝道韞把謝家子弟與自己的丈夫王凝之進行了對比。
列出的謝家子弟個個都是芝蘭玉樹,人中俊傑。
而同為名門望族子弟的王凝之,卻一言難盡……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謝道韞對丈夫的鄙薄之情溢於言表。
可見她對王凝之是很看不上眼的了。
那會不會是謝道韞眼界太高呢?
事實上,王凝之在王家子弟中確實算是算不上出挑。
尤其是他最終的人生結局,更是一場迂腐而可笑的悲劇。
會稽內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師道,不出兵,亦不設備,日於道室稽顙跪咒。官屬請出兵討恩,凝之曰:"我已請大道,借鬼兵守諸津要,各數萬,賊不足憂也。"及恩漸近,乃聽出兵,恩已至郡下。甲寅,恩陷會稽,凝之出走,恩執而殺之,並其諸子。
——《資治通鑑》
大意:
王凝之任會稽太守時,孫恩叛亂。王凝之居然不組織軍隊抵禦,而是設立道壇,祈禱神仙的庇護,而且對手下說:「我已向神仙請了鬼兵相助,這些賊人不值得憂慮。」結果會稽城被攻破,王凝之抓住斬首,他與謝道韞的幾個兒子也都被殺了。
難怪王夫之在《讀通鑑論》裡這樣評論
"王凝之清族雅士,分符治郡,以此戕身而誤國,不亦愚乎?"
迂腐愚懦的王凝之就這樣斷送了性命,連著他的幾個子女,一起被砍了頭。
那麼謝道韞的結局又如何呢?
遭孫恩之難,舉厝自若,既聞夫及諸子已為賊所害,方命婢肩輿抽刃出門。亂兵稍至,手殺數人,乃被虜。其外孫劉濤時年數歲,賊又欲害之,道韞曰:「事在王門,何關他族!必其如此,寧先見殺。」恩雖毒虐,為之改容,乃不害濤。
——《晉書》
大意:
謝道韞聽說丈夫和幾個兒子已經被孫恩殺害,就命令婢女抬著轎子拿著刀出門突圍。亂兵一會兒就追上來,謝道韞親手殺了幾個亂兵,才被俘虜。她的外孫劉濤當時才幾歲,孫恩又想殺害他,謝道韞說:「這事出在王家,與其他家族的人有什麼關係?一定要這麼做的話,寧可先殺了我。」孫恩雖然歹毒殘暴,也因謝道韞的大義凜然而折服,改容相待,竟不殺劉濤,放走了他們。
孫恩叛亂平定後,謝道韞又回到會稽,此時丈夫與子女全都遇難,已是物是人非。她從此閉門獨居,直到終老。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這是金陵十二釵圖冊中的兩句判詞。
「可嘆停機德」說的是薛寶釵,
「堪憐詠絮才」說的是林黛玉。
而「詠絮才」這個典故正是來自謝道韞。
據說謝家最開始看中的人選不是王凝之,而是他的弟弟王徽之。
後來因為王徽之「雪夜訪戴」的事情,謝家覺得王徽之太灑脫不羈,不好約束。
找老公還是要找個老實男人。
於是才轉而考慮王凝之。
如果謝道韞沒有嫁給老實得近乎迂腐的王凝之,
而是嫁給了瀟灑隨性的王徽之,
又會是怎樣的婚姻生活呢?
雪夜訪戴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大意:
王徽之(子猷是他的字),居住在紹興,一次夜裡大雪紛飛,他一覺醒來,打開窗戶,命令僕人倒酒,四處望去,一片皎潔的樣子。於是起身,慢步徘徊,吟詠著左思的《招隱詩》。忽然間想到了戴逵。當時戴逵(字安道)遠在剡縣,(王徽之)即刻連夜乘小船前往。經過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門前卻沒進門又轉身返回了。有人問他為何這樣,王徽之說:「我本來是乘著興致前往,(現在)興致已盡,自然返回,為何一定要見戴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