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布萊克
我們都是布萊克
在影院看完《我不是藥神》的時候,木木說等一部能夠貼近普通人民生活困境的國產電影,好難,雖然電影中還是有些對於政府制度與資本官僚隱晦的保護,但是對於國產電影能拍到這個尺度來說,已經非常棒了。
今天要談的並不是這部最近大火的《我不是藥神》,而是去年在意外爆冷拿下坎城金棕櫚最佳影片的《我是布萊克》。單從對底層人民和被邊緣化的人們現實的描述來說,也許後者比前者更加具有代表性。
與我們常見的描寫現實電影不一樣的是,這部電影中沒有所謂的激烈衝突,在兩個小時的影片中,從頭到尾都在不緊不慢的描述幾個普通的英國公民最普通的生活和故事。
布萊克是一個靠勞力靠雙手養活自己的木匠,因患上心臟疾病無法再從事工作,已年近60的他逼不得已需要申請政府的社會救濟津貼。而政府福利機構關於健康狀況的測評員卻在簡單機械的詢問之後判定布萊克:suitable for work(適合工作)
影片開場前幾分鐘,沒有畫面只有對白,就像一個男人與機器之間的問答,對方毫不關心布萊克患上什麼疾病,也毫不關心布萊克過去幾十年從事著什麼工作。
就這樣,布萊克被戴上了健康的帽子。而另一邊,醫生告訴他,絕不可以再從事工作,因為他患上的心臟疾病,隨時可能發生生命危險。但面對福利機構的審核,布萊克無法申請到就業補償,不服輸的布萊克申請申訴。
但在漫長的申訴期間,他毫無生活來源,只能轉而申請失業補償。
就像幫助臭脾氣的布萊克耐心在電腦上填寫申請表的小販瑪莎拉說的那樣:他們明明可以在辦公室裡幫你列印出申請表,可他們就是不願意這麼做,他們會用各種辦法刁難你,折磨到你主動放棄。
聽到這段話是否讓你覺得似曾相識?
影片中的另一個主線人物凱蒂,是一位帶著兩個孩子艱難生活的單身母親,好不容易領到政府的救濟房,卻在家鄉400公裡之外,因不熟悉這座城市的交通而遲到了幾分鐘的凱蒂,無情得被機構扣除了一段時間的救濟金。
同在福利機構被規則的繁枝縟節弄得暈頭轉向布萊克此時挺身而出為這位可憐的單身母親求情,責罵政府機構冰冷的面孔,兩人雙雙被保安趕出了大門。
走投無路的凱蒂初到一個新的城市,沒有收入,又沒了補助津貼,為了讓孩子能吃飽肚子,自己連續幾天都不吃飯。布萊克帶著凱蒂去食品救濟站時,看到食物的凱蒂忍不住當場就打開罐頭用手抓著邊哭邊往嘴裡塞,布萊克與食品救濟站的工作人員看到的時候,凱蒂非常抱歉得說:「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餓了。」
故事演繹到這裡,導演肯·洛奇可不會像《我不是藥神》的邏輯在結尾時讓一切都將美好和明朗起來。
他從事電影行業50年,接近30年的時間都在為底層民眾發聲,揭露社會弊端,被稱為「新的現實主義中最重要的導演」,他帶有社會學語境的電影常常被觀眾認為是刺穿虛偽,直擊現實的一把利刃。
布萊克和凱蒂的生活沒有變好。
他一次次被機構人員用機械的話語搪塞,不僅如此,他們認為想要領取失業救濟的布萊克並沒有用心去尋找工作機會而凍結了他所有的收入。
布萊克沒有收入,也領不到救濟,他開始變賣家裡的家具來維持生活。
另一邊,凱蒂的孩子們因貧窮而在學校被同學嘲笑,凱蒂留著淚對孩子說:「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為了她的孩子就能吃上新鮮的水果,穿上不被同學嘲笑的新的沒有脫底的球鞋,從偷竊被抓,到最後凱蒂出賣身體換取金錢。影片實實在在讓我們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制度在「逼良為娼」。
冷漠的福利機構公務員總在互相踢著皮球,他們用帶著不可思議和冷淡的語氣說:「網上申請表填好了再來。」網際網路時代,高效率網絡辦公的代名詞就是:誰還那麼落伍靠手寫?可能那些制定規則的人認為瞎子都能順溜的用電腦吧!
一代人就這樣被邊緣化,在這樣的制度下,他們只能祈求自己不會被看似沒有危險的椰子砸中,因為一旦砸中,就可能是致命的危險。
當布萊克在政府機構邊的街頭憤怒塗鴉上:
「I DANIEL BLAKE.
Demand my appeol date before I starve.
And change the shite music on the phone.」
流浪漢在為他叫好,兔女郎紛紛為他鼓掌,街邊過路的遊人們集體為他歡呼,這些人正是代表了那些被制度邊緣化的人。
就在凱蒂幫助布萊克請到了法律援助律師,布萊克的申訴能有一線轉機的時刻,他因心臟病突發,猝死在了政府大樓的廁所裡。
在布萊克的葬禮上,凱蒂念出了他生前準備用來申述的陳詞:
我不是客戶,不是顧客,也不是服務用戶
我不是懶人、騙子,也不是乞丐或者竊賊
我不是保險編號的數字,更不是屏幕上的一段數據
我按時納稅,一分不少,我深感自豪
我不向權貴卑躬屈膝,誠心對待鄰裡
盡我所能伸出援助之手
我不接受,更不尋求施捨
我,丹尼爾 布萊克
我是堂堂正正的人,不是街邊乞憐的狗
我在此討回屬於我自己的權利
並要求你們以尊重之心待我
我,丹尼爾 布萊克
是一個公民
無所奢求,無可妥協
有人說是冷漠的制度殺死了布萊克,而我認為更大的殺手應該是病態的時代發展。
在社會中還有一大部分人沒能適應新的智能生活的時候,時代就迫不及待要把人們逼進一個全新的脫離舊的生活模式的牢籠,主流青年們喊著:「智能生活可真是便利啊!社會福利越來越完善了吖!」可那一群群被層層關卡阻擋在新時代門外的「落伍人」,就這樣被時代徹底遺忘了。
一個社會如果要談到福利與便利,不應該是針對這個社會的某一部分人,而應該是全部人。老齡人和貧窮地區人們的現實情況,同樣應該考慮在內。一個時代發展是否健康是否合理,最重要依據難道不應該是社會中的弱勢群體是否也能毫無障礙的生活嗎?
有人能充滿匪夷所思的自豪感說出:「老外來我們中國都傻眼啦,他們都不會用手機支付。」所以當越來越多的餐廳開始用手機點餐,越來多的生活環節需要靠網絡和電子信息化來解決的時候,便利的到底是誰呢?
我們在日本旅行時,看到日本的公交汽車都有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小細節,就是每當車輛到站時,車門一邊就會自動降低高度,這樣不論是小孩子還是老年人,只要輕輕抬腳就可以順利上車。
即便多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一個社會的健全發展,一個時代的良性發展,絕不是求快,求虛偽表面的高效,而是儘可能創造出一個所有人都能帶著尊嚴活下去的環境和希望,不要盲目創建越來越漏洞百出的可笑現代化。
階級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人為豎立的高牆,你關心小孩將來送到哪個國家深造,關心股票走勢,關心自己的視頻在某音上的獲贊數;而牆那邊頭的人關心的是孩子還能不能上得起學,下個月的飯錢夠不夠,生病之後是等死還是掙扎。
導演肯·洛奇用一部電影刻畫出底層人民生活的真實寫照,諷刺了政府用一套看似公平的方法厚顏無恥的地成為了社會階級的捍衛者。
就像他說的那樣:當世界上還有絕望存在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告訴那些無動於衷的人,另一個極端的存在。
椰子和鯊魚,誰殺人更多?也許你看完這部電影,心中會有答案。
一木行
往期精選:▼
一木短片 | 80天星辰之旅——嘿!在路上
一木雜說 | 為什麼我不建議你辭職去旅行
一木電影 | 願你活出真實,無問西東
一木推廣 | 關於環繞青海湖的四天三夜,關於一場暢快淋漓的集體狂歡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