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警鐘為誰而鳴？

時下，黃金時段的國產電視劇常常是以諜戰、抗戰、槍戰劇為主，類似的情節，雷同的服裝，失真的場景，膚淺的表演，實在是乏善可陳。不過，上視綜合頻道剛剛播完的一部電視劇卻讓人刮目相看，這就是《西柏坡的警鐘》。劇名很「主旋律」，主題是反腐，講述的是「開國反腐第一戰」的故事。這部名字聽上去不怎麼吸引人，而且沒有流量明星、沒有網絡炒作的電視劇，卻出人意料地耐看，成為一部靠實力取勝的匠心之作，在觀眾中收穫了口碑。

圖說：《西柏坡的警鐘》 資料圖

劉青山張子善案，當年轟動一時。劉、張作為新中國成立後「第一貪」，至今已近70年，很多國人對這兩個名字依然有印象。據資料記載，劉青山、張子善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曾都立下赫赫功勳，解放後被委以重任，分別擔任天津地委書記和專員。然而，在和平的環境裡，他們在不法商人的誘惑、拉攏下，在1950年至1951年間，以盜竊國家救災糧、治河專款，剋扣民工糧、機場建築款，騙取國家銀行貸款等方式，共貪得贓款171億元（舊人民幣），此外還勾結奸商，使國家財產損失21億元。1952年2月劉、張被判處死刑。他們當時貪腐的171億元舊幣價值多少？可以買十架戰鬥機。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後處理的一個反腐大案，中央非常重視，毛主席也曾對此案作出指示：只有處決他們，才可能挽救二十個、兩百個、兩千個、兩萬個犯有各種不同程度錯誤的幹部。

儘管這一案件在歷史上意義重大，影響巨大，但影視作品從未涉及過。選擇這樣一個真實案件是很有挑戰性的。主人公是兩個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高級官員，不能「戲說」，同時，劇中還有不少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橋段，更需要極其嚴謹。但這又是一部電視劇，而非紀錄片，如何在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中找到平衡？看得出，編劇蔡德華、導演汪錫宏做了大量的功課，認真還原了歷史事件，精心塑造人物，藝術地再現了一幅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歷史畫卷。

全劇主線有兩條：一條是劉青山、張美玉如何在金九、張美玉等不法商人的糖衣炮彈下，一步一步滑入泥潭；另一條是以雷克儉為代表正直的黨員幹部和他們之間的鬥爭。男主角雷克儉歷史上真有其人（非同名），不過進行了藝術加工。雷克儉是劉的老戰友，好兄弟，曾有著深厚的情誼，他不贊同他們的所作所為，卻心甘情願為他們受過，為的是能喚醒他們，但反而遭到打壓，最後又是他作為紀委幹部，親手把兩人帶走。劇情因此一波三折，真實可信，其間，還反映了開國大典、天津治河、政府救市等重大事件。

全劇集中了一群實力派好演員。演員黃勐、任帥分別飾演劉青山和張子善，不僅在外形上與原型有幾份相像，還把兩人由「人民功臣」到「人民公敵」的演變過程以及複雜的心理活動，抽絲剝繭地揭示了出來，發人深省。雷克儉扮演者是飛天獎最佳男演員張桐，剛出道時曾在《亮劍》中飾演魏和尚一角，給人印象深刻。在這部劇中，他的神態、眼神活脫脫一位「眼裡容不下沙子」的「雷隊長」。扮演民主人士、愛國資本家唐子成的老戲骨寇振海，扮演組織部長和紀委書記焦芳的劉琳，沉穩自然，都為整齣戲加分。大結局中的一場戲令人印象深刻。劉青山、張子善身陷囹圄仍不認罪。在最後的日子裡，耿大爺帶著位老大娘來看他們，這位在戰爭中犧牲了兒子、掩護過他們的老大娘背來了一大包布鞋和一袋紅棗。看到淚流滿面的老大娘，聽著她掏心窩的話，摸著老人親手做的布鞋，嚼著自己種的紅棗，劉青山終於悔悟，嚎啕大哭：是自己忘記了養育他的百姓，忘記了來時的路……在這場戲中，黃勐的表演絲絲入扣，水到渠成。

值得稱道的是，這部劇在細節上追求真實，人物的語言，以及服裝、道具都符合當時的特徵，能反映新中國成立前後的時代氣息，讓人迅速入戲。不過，與前面提到的角色相比，幾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形象顯得有些遜色。黃海冰在劇中飾演毛澤東，儘管此前他已在《東方戰場》《熱血軍旗》等電視劇中飾演過這一角色，然而，1950年前後的毛主席已年過半百，黃海冰的年齡、身材距離較大，儘管下了功夫化妝，並配上了湖南方言，但每次出場還是讓觀眾很出戲。同樣，扮演周恩來的演員，似也未能做到神形兼備。事實上，這也是相當多的同類影視劇都存在的問題，如何選對演員，演好偉人，是一個重要課題。

這部電視劇原名《西柏坡的回聲》，播出前改為《西柏坡的警鐘》。1949年春，毛澤東等共產黨人離開西柏坡時，將進京執政視為「進京趕考」，決心不當李自成，希望「考」出好成績。「警鐘」兩字，改得恰當。它敲響在70年前，但在今天依然有著觀照現實的強大力量。歷史總是相似的。貪婪是人性的弱點。劉青山、張子善的起伏人生，和今天那些落馬官員，也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正是「忘記了來時的路」，背離了初心，才一個接一個走上了不歸路。

反腐，永遠在路上。（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