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馬香玉。
上個月,日本演員三浦春馬去世。
仿佛例行公事一般,無數網友和媒體都開始悼念起本已漸漸遠離大眾視野的他。
說實話,在香玉看來,當下一個人的離去,尤其是一個藝人的離去似乎已經沒有過去那種實感了。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能夠聽到經紀公司在他去世後發行的新歌。
到了九月,甚至還能在喜劇《錢斷情始》裡看見他微笑的模樣。
滯後的上線時間、電子的記憶留存。
總會讓人產生錯覺,好像這些逝去的人還在我們身邊一樣。
就像香玉今天想講的這部新片,同樣也是在春馬去世後播出。
影片的片尾,還專門打上字幕悼念這位重要演員的離去。
因為算是遺作,播出當日就上了推特的熱搜。
豆瓣評論區裡很多人不看電影就給出五星為其悼念。
不少看過的人,甚至將片中角色的命運與他現實中的選擇比照,油然而生哀嘆和同情。
《太陽之子》
太陽の子
除了備受關注的三浦春馬,這部新片還有好幾位知名演員參演。
主演柳樂優彌。
14歲時通過影片《無人知曉》獲得坎城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成為坎城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
近年來接連出演《寬鬆世代又如何》《銀魂》《我是大哥大》等熱門作品。
收放自如的精湛演技、極具反差的個人魅力都受到了大眾的肯定。
女主有村架純。
出演過《海女》《SPEC》等高分劇集,是日本時下國民度最高的女演員之一。
憑藉著《墊底辣妹》中的精彩演出,收穫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新人獎的榮譽。
因其積極正面的熒幕形象,現在大多出演治癒溫馨的正劇。
此外,還有國村隼、田中裕子、山本晉也等一眾老戲骨參演。
甚至還找來了曾為《朗讀者》《殺死汝愛》等經典影片配樂的尼可·穆利獻聲。
可即便如此,這部新片在國內依舊冷門。
看過的觀眾不多,評分也相對較低。
主演原因大概是,這是一部日本國營電視臺NHK拍攝的二戰題材紀念作品。
以頗具爭議的方式講述了二戰末期原子彈之戰的歷史。
起因是10年前導演、編劇黑崎博發現了一本二戰期間原子彈研究人員的日記;
便決定將這段真實的個人經歷搬到熒幕上來。
修(柳樂優彌飾)是京都大學物理學研究室的學生。
為了支援戰爭,他的老師和最精英的同學們組成了研究小組。
每天起早貪黑地演算,冒著生命危險實驗。
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研發出扭轉戰局的超級炸彈。
修從小到大都熱愛科學,夢想著成為改變世界的科學家。
如今有了一個確切的目標則是更加拼命。
但他與一部分同僚們也不是沒有質問過當下這一切研究的意義。
支援這場戰爭是否是正義之舉?
研發出具有巨大殺傷力的武器,科學家是否要對其造成的傷害負責?
但老師卻一直規勸他們:
這是一場出於搶佔資源的戰爭。
只要率先掌握了最先進的能源技術,就能夠儘早結束一切、守護眾生渴求的「和平」。
但是最近,修越來越動搖了。
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心儀的青梅竹馬的女孩(有村架純飾)。
她與年邁的爺爺原本安居在京都城內。
但由於木質的房屋會加速空襲致使的火災蔓延,政府組織軍隊推倒了大批民居。
爺孫倆不得不因此流離失所,借住在修鄉下的家裡。
看著那些毀掉了一個個家還大呼「萬歲」的士兵,他心生疑惑:
如果說戰爭是為了讓平民過上更好的生活,那麼為何他們都無法擁有最基本的安居樂業的權利?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己被迫參軍的弟弟裕之(三浦春馬飾)。
戰爭開始之後,原本該是作為長子的修被收編參軍。
但由於自己還有作為科學家的特殊任務,才成了弟弟上前線頂替。
看著同鄉的家庭一個接一個收到孩子戰死沙場的消息,他和媽媽都十分擔憂弟弟的安危。
好不容易,弟弟終於有了一段短暫的休假,回家調養纏身已久的肺病。
他憔悴了很多,眼中也沒有了往日的光芒。
但面對家人,他隻字不提戰場上的事,只是微笑著說出那句最讓人安心的話:
「我回來了。」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大概是兩家人最幸福的時光。
他們像和平時期那般過著安靜美好的生活。
即使是對飲下最便宜的清酒、分享著並不豐盛的粗茶淡飯也能讓人無比滿足。
三個年輕人拉著手仰望星空,還能想像未來生活的希望與美滿。
可惜好景不長。
殘酷的戰爭很快就將這一切毀於一旦。
先是修夢想的破滅。
美國人先一步造出了原子彈,投在了廣島長崎。
當他與老師同學一起踏上那片因此變得生靈塗炭、慘不忍睹的土地,看著那些因此逝去或是終身受此折磨的生命。
他更加動搖了:
難道這就是自己傾注一生想要製造出來的東西?
再然後,就是弟弟裕之的戰死。
原來弟弟再次返回軍隊時,已經瞞著家裡成為了神風特攻隊的一員。
這一去,就註定回不來了。
老母親等到的只有一封感激養育之恩、抒發愛國之情的家書。
再也等不到他笑著說出那句,「我回來了」。
不少觀眾在看過這部片子之後,很少去關注故事本身。
而是大多都在感嘆的三浦春馬戲內的命運在現實中意外成讖。
尤其是那場裕之回軍隊前的重頭戲。
因為不想回到戰場送死,他想要選擇自殺,孤身走進波濤洶湧的大海裡。
當哥哥把他拖回岸邊,一貫堅強陽光的他只是無助地哭喊:
「我好怕,我好害怕啊。只有我還不能去死。我還不能死。」
作為演員,三浦春馬是公認的會全情投入到角色中的類型。
所以這部《太陽之子》也被大眾認為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做出了自殺的選擇。
據說,他在遺書中也寫下了對裕之一角的理解:
「考慮到一邊背負著凋零(犧牲)的命運,一邊想著在家人面前要堅強的心情,就會覺得很心痛。」
在戰場上,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也知道這場戰爭的邪惡,卻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
面對家人,他只能強行振作,保持著過去的陽光和積極,直到自己再也撐不下去。
戲裡,尚且有一個哥哥知曉他隱忍的痛苦和恐懼,將他從海裡救回;
戲外,他卻獨自奔赴那個孤獨的戰場,再也回不來了。
這樣無奈的重疊,著實令人唏噓。
然而,無論是三浦春馬為這個角色的付出,還是其他演員在片中呈現的滿分演技。
都無法讓香玉心平氣和地為這部片子打出五星。
想必大家都不難看出,這又是一部日本近年來常拍的「極右」反戰作品。
的確,它的內核是反戰的。
就像經典動畫《螢火蟲之墓》,呈現單個家庭的支離破碎,刻畫青春生命的無謂凋零,以此來揭露二戰的殘酷和痛苦。
然而,當他們的屏幕中只存在大量這樣從個體犧牲出發、控訴黑暗歷史的作品。
身處反法西斯陣營的我們,難免不會將其理解為日本作為侵略國、對那段歷史骯髒本質的美化和迴避。
就像片中有村架純飾演的女孩提到。
戰爭結束之後,她想要當一個老師,致力於國民教育。
因為她不敢想像,如今的女孩們會說出,自己的夢想和價值就是早點結婚生子,然後將他們奉獻給國家。
既然教育如此重要。
那他們就更應該通過優秀的文學藝術作品,讓當下的年輕人直面那段歷史真實的模樣。
而不是用所謂的人文情懷和個體關注,去掩蓋掉那場戰爭的不正義。
在生前接受媒體採訪時,三浦春馬也曾談到對這個故事的理解:
「日本雖然是原子彈受害國,但是日本也是想投放原子彈的,我們是否也應該反思這一點。」
可惜,這一層反思的意味最終在這個故事裡被呈現得並不明晰。
自始至終,只有主人公孤獨的動搖和懷疑,只有隔靴搔癢般的粉飾太平。
至於那些因為三浦春馬的離世就為此盲打五星的評論,香玉只能從中看到不夠客觀的生死觀。
就像我們總是玩笑著說,畫家只要一死,他們的作品必定會升值。
當人還在世時,外界蜂擁而來的都是各種非議和挑剔;
當人離世過後,仿佛就罩上了一圈萬能的光環,順帶著照亮了與之相關的一切。
人們大抵是忘了,生或者死,都該只是關於個體命運的問題,不應該影響到與之無關的評判。
就算是春馬本人,應該也更希望無論自己生或死,用心投入完成的每一部作品都能被充分尊重、被客觀評析。
說得極端一點,這樣的偏見與侵略戰爭的本質倒有些共通之處。
奪走平民的幸福生活,還要美其名曰為平民造福。
在冷酷無情的草菅人命之後,再用對個體犧牲的謳歌來為戰爭增加幾分人性的光輝。
長期浸淫在這樣的環境中,恐怕人們只會對生者更加苛刻、對死者更加寬容。
而越來越多的人也會因此希求通過死亡(犧牲)來解決一切問題、來美化自己的一生。
在《太陽之子》裡,最美好的畫面應該就是三人談心的場景。
他們說,我們還是多談論下未來吧。
談及未來,香玉希望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民族都能正視自己的過錯,在透徹的反思中不斷前行;
也希望每一個在或者不在的生命,都不會因為死被優待,也不會因為生被苛求。
這大概才是眾生平等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