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涵 採訪/曉亞 思涵
素顏、梳著大光明、一身休閒風的白色長裙,或許是因為個子高,走路時才夾帶一陣清風,步伐間隱約帶著彈性——這是卸下主持人身份後的創業者慄坤。
自從《跨界歌王》第三季總決賽以後,網絡上漸漸出現了一些互相詢問的聲音:「北京衛視的慄坤去哪兒了?怎麼不出來(主持節目)了?」這種來自觀眾的牽念是來自於電視臺高國民度的饋贈,就像慄坤2005年前後剛剛開始錄節目那會兒,總能在大街上遇到昨天看過自己節目的街坊鄰居。
然而,在北京衛視站了14年的慄坤,最終還是決定換一個舞臺。
30歲那年,她開始思考自己未來能夠做些什麼,然後去讀了北大光華;32歲那年,她開始擔任臺裡節目的總導演和製片人;去年,慄坤35歲,她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北京電視臺,以自己的公司耐飛為陣地,專心做一個網生內容創業者。
從臺前到幕後,從電視臺到網絡平臺,從幫助別人表達的引導者到用內容發聲的表達者——慄坤的轉身,比一般的同行還要更早一些。
轉型:從資深主持人到創業新手
「你看最近有一些文章傳得比較多,關於35歲的中年危機。好多人突然間發現這個社會上人的就職門檻就卡在35歲,35歲以下和35歲以上的人生是不一樣的。 」
慄坤的焦慮比這些跟風而動的自媒體來得更早,她在30歲就感受到了對未來的恐慌。
那可能是一種女性才會懂的恐慌,囿於容貌和身材,忽然意識到自己需要和地心引力以及歲月對抗——而對於女主持人來說,外貌焦慮與職業危機感是疊加在一起作用的。「特別是像我這樣做綜藝節目的女主持人,可能壓力會大一些。」
在30歲這個關卡,慄坤問了自己兩個問題,第一個是「我能不能一輩子當主持人?」第二個是「如果當不了主持人,我還能做些什麼?」
這一次自問讓她發現,強專業性的主持人工作讓她一直沉浸在這個小而精的領域裡,「除了說話之外,我什麼都不會。」於是慄坤去讀了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在商科學習中重啟自己。那段時間,她也開始有一些投資行為。
從通過投資的方式向其他團隊學習,到渴望自己操盤、帶領一支團隊,慄坤漸漸找到了自己的轉型方向,成立了網生內容公司耐飛,以付費網劇和網絡電影為主。
在外人看來,慄坤的轉型似乎沒走什麼彎路,耐飛出品的《悍城》、《等到煙暖雨收》等劇集都成色不錯。但沒摔跟頭並不等於輕鬆順利,慄坤知道自己沒那麼堅強,「很多時候我也沒有辦法不讓自己掉眼淚。」
畢竟,創業和主持太不一樣了。
主持人是一條目標明確的道路,從中國傳媒大學開始,慄坤就在接受「成為一個好主持人」的訓練。「只要你有天分,努力向前奔跑,你不會跑偏的,你最終還是會有一個比較好的結果。」而創業是一個充滿未知風險的領域,四面八方都是路,哪怕一邊奔跑一邊懷疑,也沒有人能夠成為你的方向標。
比起自己跑錯路,創業令人更有負擔的一點她是將要承擔著一群人的生計。「我是一個特別怕對不起別人的人,承擔不了情感的虧欠。」慄坤常常感到肩上的擔子特別重,「你怎麼樣對得起這樣的一份信任跟託付,對得起他們這麼一段人生?誰的青春都不是白白浪費的,人家為什麼把幾年的時間交給你? 」
主持人慄坤看觀眾評論的時候從不緊張,那是一種來自專業的自信和職業生涯沉澱下來的淡定——她需要把那些評價真正拋開,每一次都心無旁騖地登上舞臺,才能夠承擔面對鏡頭的壓力。
而製作人慄坤則開始為播放數據、豆瓣評分和視頻彈幕而焦心。「作品上線的時候,我會提前幾天開始緊張和焦慮;然後等到上線那一天,像等待孩子出生一樣,手心出汗、指尖發涼,還有點發麻。」
上線之後的第一天,慄坤開始廣發微信,詢問身邊所有人的觀影感受,還必須強調「要真實感受」。「然後當別人誇完你之後,你就懷疑是恭維你,擔心對方是太客氣了。」提起這種矛盾糾結的心情,慄坤自己也笑了。
接受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採訪的這天早上,慄坤正要趕飛機離開上海。她拖著一個粉色的行李箱,上面大大小小地貼滿了hellokitty的貼紙,展示給小娛看的時候慄坤臉上洋溢著少女的雀躍,和舞臺上那個端莊大氣的女主持人形象大相逕庭。
「以前因為在電視臺工作,其實我們沒有什麼公眾形象,那個時候我們的形象就意味著我們背後的電視臺的形象。」離開電視臺的鏡頭,慄坤變得更願意分享豐富的自我給外界看:喜歡健身、熱愛旅行、愛美……「就和所有人的愛好一樣。」
本色:「主持人給我打下生命最深刻的烙印」
儘管不施粉黛的慄坤看起來更加活潑青春,乍一看與她過去的舞臺形象大相逕庭,但細細交談下來,她身上的主持人烙印仍然明顯:得體禮貌的書面語、親切謙和的微笑,如果忽略場景與穿著,完全可以出現在電視屏幕上而並不顯得違和。
「主持人可能是一生中最適合我的一個職業。」
離開北京電視臺的最後一次工作,是《跨界歌王》第三季的總決賽。一位導演實習生告訴小娛,臺側擺著一個小凳子,慄坤就坐在那裡很小聲地念臺本。「廣告權益、歌曲介紹,她都背得很熟,上臺以後基本不需要看提詞器。」
總決賽那一期錄製了21個小時。「蠻感慨的,最後一次可以有這麼長的時間站在這個舞臺上。」當時慄坤已經確定了自己會離開,只是還沒有拿到最後的手續。
當小娛問,「嘉賓們知道你要離開了嗎?」慄坤迅速搖頭,「不會說的,因為主持人這個職業還是要把快樂帶給別人,不是把傷感帶給別人。」
或許,主持人這份職業要求隱藏的不只有傷感,還有慄坤本人——儘管總是出現在鏡頭前,但主持人永遠是那個穿針引線的人,而不是主角本人。這和製作影視內容其實很像,大家討論的永遠是劇情和演員,而策劃人、出品人是隱藏在內容背後的。
成立耐飛後,慄坤的第一份「作業」是導演紀錄片《逐影》,通過跟拍和採訪等形式向中國電影的幕後工作者致敬。在拍攝中,慄坤拾起了老本行,擔任採訪者的角色。但在後期剪輯中,她做主剪掉了大量自己的鏡頭,保留下來的都是被採訪者的自我講述。
作為創業後的第一份作業,《逐影》或許是最適合慄坤的一個選題。
在思考創業的時候,慄坤列了一張長長的list,把自己的長板和短板寫在上面。「短板我自己很清晰,因為大多數行業我都不擅長;我擅長什麼?後來我發現影視這個行業其實是我最熟悉的。」
慄坤在電視臺工作了14年,有十年時間在主持《大戲看北京》。「那個節目讓我有機會就認識了中國影視行業的絕大多數朋友,有導演有演員,可能是我在影視行業最核心的資源了。」
或許可以說,沒有主持人慄坤就不會有耐飛創始人慄坤。
即便是現在,慄坤也沒有完全放棄主持人這個身份。「我覺得我離開了體制,不意味著我就告別了主持人這個職業。」她仍然期待能在節目中重新與觀眾見面,「你也有困惑、也有焦慮,但也有一些經驗。未來不排除通過一些節目分享給更多的女性朋友,分享給那些跟我一樣面臨人生焦慮跟成長的朋友,甚至分享給更年輕的、還未經歷這些的朋友。」
這樣的描述和她以前的主持工作有那麼一點不一樣:更加個人化、更有觀點性、更像一個表達者,而不僅僅是一個節目流程的連接者和潤滑劑。
「我特別期待有一天我滿頭白髮的時候,還能夠站在臺前去做一檔適合那個年齡的節目。」而在慄坤期待的那個舞臺到來之前,她還將繼續在製作前端去表達自己對世界那些思考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