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GAI去參加了某個選秀節目,他信心滿滿地拿著自己最滿意的《苦行僧》前去,沒想到在海選階段就被淘汰。回到家後,內心絕望的他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好在最後還是挺過來了,並根據這段經歷寫了一首」diss自己的歌」——《垃圾話》
觀察GAI的歌曲可以發現,他的音樂分成中國元素和市井元素兩類。現階段來說,市井元素最好的歌,似乎應該是《超社會》,畢竟超社會寫得非常深刻、非常露骨;但是《超社會》談的是社會的陰暗面,是不好的一面,聽了會讓人不舒服。而《垃圾話》這首歌其實比《超社會》還要好,雖然它寫的也是市井元素,但是卻是積極向上的正能量,還使用了戲劇化的敘事方式,讓人在耳目一新之餘體會到豐富的層次感,回味悠長。
一個「旋」字,生動表達了娃兒們無所事事、東遊西逛的狀態,後兩句是人物的回憶,回憶起父母的教誨,到底是要繼續「在街上旋」還是「聽媽媽的話」,產生了現實與理想相互碰撞的「衝突」,這是GAI歌詞中的任督二脈,幾乎貫穿了他的每一首歌。這裡的衝突不是劍拔弩張,而是內心的、柔和的、埋在心底的不甘與現實生活的痛苦,心裡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慢慢的沉淪。
在自己內心的煎熬下、男主開始了自我救贖。
這一段是客觀的描繪,「搶了一點小錢」與「裝X要對得起哥老倌」,把一個外強中乾的混混角色塑造的活靈活現。就像是攝影師拿著相機在拍身邊的人一樣的直白,在客觀記錄的同時,又表達出了自己的觀點:不屑,恥於與這種人為伍。「我不會像他一樣做這麼LOW的事」。但實際上,這段就是在寫GAI自己,是他自己對自己、社會對自己的印象,以及對曾經自己的痛恨,自我評價與社會評價又產生了衝突,這兩者的衝突也常見於GAI的作品當中:相信自己的才華,但又一直在底層掙扎,被世俗輕視。
這是一個人格分裂的場景。一個人格萬念俱灰,失去了生活的勇氣。這時候,另一個人格分離出來,站在旁邊冷眼相看。在表現出對主人格的憎惡與攻擊的同時,又流露出諄諄的說教感。
內心在矛盾衝突中痛苦掙扎,最終讓精神解放開來,尋求自我保護。一個軟弱的主人格和一個強大理智的分離人格,形成了新的衝突。結果是分離人格戰勝了主人格。GAI沒有將鬥爭的過程展現出來,直接跳到了結果。
接下來便開啟了後續人格對主人格的說教,或者說當頭棒喝。
「燈」象徵的溫暖代表現實生活,「花」則是經典的精神生活符號,兩者相結合,再加上主題感受的「愛」,便形成了完整的「家」。這是GAI的一個執念,是他一直想追求的目標。
這一段和上一段都是說教,但不同的是上一段言辭鋒利,這一段卻變得溫柔,從金剛怒目,變為菩薩低眉,從針對輕生這件事,變成對人生、世界的感悟。
以上的一切都發生在男主的內心,由黑暗轉向光明,有迷茫轉向堅定,逐漸走出低谷。然而接下來插入的一段話是全篇的點睛之筆,無情的現實將這個在白日夢中的男人拉回到骯髒的現實。
這段插入的手法,形成了跳躍性的結構變奏。20個字,兩人的對話,承接的是歌曲最開頭的「從小在礦上長大的娃兒,在街上旋」。剛剛獲得片刻的安寧,結束了心中的戰爭。但路人的一句話,又打破這短暫的平衡。
路人代表了世俗眼光,你的內心不管多麼乾淨,不管你立志以後要怎麼做,在世俗的眼裡,你還是原來的那個小混混,沒人在意你內心曾經經歷了多麼慘烈的生死掙扎。
中午吃了羊肉湯,解決了物質生存,活著起碼比跳樓好
晚上呢?精神層面仍然空虛,不知道做什麼,只能像往常一樣麻醉自己。
看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但其實並不是。經歷了一番內心掙扎之後,男主角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氣勢洶洶的向整個世界發起了宣言。
這一段強化了男主既有的價值觀,也是為自己的現狀做出的辯解。我就是我,沒人可以定義我,可以看穿我,可以約束我。我不需要誰的評價,無論你是肯定我還是否定我。用自我的驕傲構築了一個易碎的殼,徒勞地保護自己柔軟和自卑的內心。無法改變現狀的痛苦,衝破了閥門,尋找到一個宣洩的渠道
給自己打了一針雞血之後,是更大的空虛,和又一次的分裂
但這不是上一次的重複,很像是現在的自己在面對過去的自己,語重心長。同時對話的對象也從自己擴展到了更多處於同樣境遇的人。由張揚又回歸到溫柔理性。
經歷了現實——做夢——被打回現實——自嘲的過程之後,這段又一次提到了「夢」。「夢」像是整個劇情中懸在舞臺頂上的那盞燈。有夢,未來就有無限的可能性,如果沒夢,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又一次回到了這一段,夢想依然,目標依然。這一次的掙扎沒有結果,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次,總有一天,心中的那朵花會綻放出屬於它的光彩。
《垃圾話》歌詞的多元性呈現顯得很豐富而且高級,也極大拓展了意境深度,產生了更複雜的層次感,這是這首歌的奇妙之處。
理想與現實的衝突、自我評價與社會評價的衝突,這兩條人生衝突超越了時代、地域和年齡。每個聽到《垃圾話》的人,都會或多或少想起自己曾經有過的迷茫與掙扎,它直指人心,觸探到了人們內心最柔軟最隱秘的部位,和那裡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