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縱你成仙,也逃不出我這一劍。
她持劍,縱橫捭闔,無數仙人在她劍下喪命。
於是,好事者多名之曰:仙見愁。
仙見愁仙見愁,仙人見了也發愁。
後來,他們叫她「見愁仙子」。
傳聞,她有過一位夫君,曾殺妻證道。
「仙見愁」是個女人,是這浩浩三千界唯一一個不想成仙的修仙人。
試讀部分
「轟隆……」
黑雲湧動的天邊,滾過一道悶雷。
「譁啦啦」地,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如注的雨水從 青青的瓦簷下飛瀉而下,順著砸到已經坑坑窪窪滿是泥水 的地面上。
風颳得沒關穩的兩扇窗直晃動,發出「哐當哐當」的 響聲。
正在屋內做針線活兒的見愁,聽見這聲音,嚇了一跳 ,險些扎了自己的手。
望著那不斷搖晃的窗,她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連忙 放下手中縫了一半的袍子,走到窗邊來,將兩扇窗拉回來 關上。
窗一關,外面的雨聲卻半點沒小。
時不時在天邊滾動的悶雷,也越來越近,好似在他們 家房頂上滾動一般。
見愁一聽,不禁嘆了口氣。
伸手在自己尚未顯懷的腹部輕輕撫摸,她瓷白的臉上 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柔和。
興許,這就是老天給自己最好的賜予了。
新婚三月,見愁也沒想到,自己竟能這麼快有孕。
今晨也不知怎地,平白嘔吐起來,她請了鄉裡的大夫 來看,大夫卻一個勁兒地說恭喜。見愁追問了好半天,對 方才笑著說,您是有了身孕。
好半天,她都沒反應過來,連到底是怎麼付了診金, 送走大夫的,她都全然回記不起了。
見愁,原本是只有名沒有姓的孤兒。
自有記憶開始,她便知道自己無父無母,幸得好心人 收養,方能安生平順地活下來。
後來,她遇到了謝不臣,那時候他還不是秀才,只是 謝家的少爺,兩人並沒有什麼交集。直到謝家家道中落, 謝不臣被仇家追殺,正好為見愁所救,兩人才算是結下了 不解之緣。
三個月前,他們終於在這小村莊落了戶,成了親。
於是,見愁也有了姓,從此以後叫「謝見愁」。
謝不臣熟讀四書五經,在家裡時便小有才名,已經是 童生。後來他參加縣試,又得了秀才,便越發用功讀書起 來。
他捨不得見愁受苦,曾握著她的手說,等他回頭拿下 了更高的功名,便能做官,以後,見愁也算是個官太太了 。
今日一早,謝不臣就去了縣學讀書。
往日裡這時候,他也該回來吃飯了,可偏偏趕上這樣 的大雨天。
見愁想著,他帶了傘,多半是道中泥濘,路不好走, 所以遲遲未歸。
等他回來,她便將這天大的喜事告訴他。
唇邊掛上一絲淺笑,聽著周圍嘲哳的雨聲,她也不覺 得心煩了。
從窗邊走回來,見愁沒再拿起針線活兒,掃了一眼掛 在牆上的一柄鮫皮為鞘的寶劍——這是家裡唯一值錢的 東西,是謝不臣拼死也要帶走的。
她走到了屋前,望著窄小的院門,巴望著謝不臣從雨 幕裡出現。
這是很簡單的農家小院,幾隻大白鵝被竹篾籬笆圍了 起來,正歡快地在雨裡叫喚著,不時將修長的鵝頸轉過去 梳理羽毛。偶爾一抖,便見落下來的雨珠被油亮的鵝毛抖 得飛旋出去,一片晶亮。
透過厚厚的雨幕,能瞧見不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深 深的墨綠色,被雨水打溼,仿佛更濃了。
層層的雷聲,便在山那邊滾動。
見愁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撫摸著腹部,正猶豫著要不 要打傘去縣學找人,雨幕裡便傳來了一陣穿行的腳步聲。
譁啦啦……
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也漸漸近了。
一道頎長的身影,慢慢從暈染開的雨幕之中凸顯出來 ,傘邊沿滑落的雨水,像是連線的珠串,不斷地落下,濺 在地面上,與周圍的雨水混雜在一起。
謝不臣的眉是長的,鼻是挺的,唇是薄的,有一線近 乎冷峻的弧度。
溼冷的水氣,暈染在他眼角眉梢上,似乎又增了一分 霜寒。
握著傘柄的手,是握筆的手,修長,白皙。
見愁瞧見了他,臉上立時露出放心的表情來,唇角不 自覺的勾起:「你回來了。」
謝不臣淡淡點了點頭,嘴唇一分,像是要說什麼,最 後又牽出一抹笑來,走上了屋簷,將傘收起,小心地倒立 在了門軸旁。
見愁趕緊將他讓進屋,伸手就要為他解下外面已經溼 了的袍子。
蒼青色的袍子,被雨水打溼,變出一種與外面群山一 樣的墨綠色。
見愁唯恐他著涼,卻沒想到,在這一剎,手卻被另一 只冰涼的手給按住了。
順著這一隻手看過去,見愁看見了謝不臣帶著淺笑的 臉。
為什麼覺得有些奇怪?
見愁不解:「你手好涼,怎麼了?」
謝不臣搖搖頭,轉眸一打量屋內的陳設。
這裡像是他今晨走的時候一樣,除了放在簡單方桌上 的那幾件衣裳,有一些已經疊好了放在一旁,還有兩件則 散放著,其中一件的袖子上還插著針線。
見愁解釋道:「方才窗沒關好,又打雷又下雨的,我 顧著關窗,回來便只顧著想你怎麼還沒回來,一時便忘了 繼續縫。不過其餘的幾件衣裳,我已經縫好了,一會兒你 可以換上,下午雨小了,便繼續去縣學——」
「見愁。」
清冷的嗓音,這一次卻帶了一點奇異的沙啞。
見愁以為他是被雨淋了,染了風寒,倒擔心得不行: 「你嗓子都啞了,必定是急著回來,路上不當心,在雨大 的時候趕路。若是回不來,在縣學裡待著也是可以的…… 」
話是這樣說,可她心裡卻甜滋滋的一片。
說著說著,唇邊的笑弧便擴大了。
謝不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他渾身都溼透了,腳邊全是水跡,眼前的見愁,滿心 滿眼都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也暖暖的。
今日冒雨歸來時見到的場面,又平靜地在他腦海之中 回放,同時迴響的,還有那振聾發聵的蒼老聲音。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人為肉體,為凡胎,心為七情六慾所系,難離酒色 財氣。」
「世外有仙山,蒼茫雲海間。凡塵如一芥子,紅塵幾 度皆為虛妄。問世間人,何不脫去凡根,尋仙問道?」
「斬情根,斷塵緣。若要求道,須舍盡一切,汝以何 證之?」
汝以何證之?
短短的五個字,卻像是一道天塹鴻溝,隔絕了人世與 仙塵。
而謝不臣,必須跨過去。
他抬手,冰涼的手撫摸著見愁溫暖的臉頰,淡淡笑道 :「你在家,我總歸要回來一趟的。」
這手涼得,叫見愁抖了一下:「哪裡用得著那樣麻煩 ?我又不是什麼身嬌肉貴的。不過你回來也好,我有件事 ……」
她說著,伸出手去,溫暖的掌心覆蓋在謝不臣的手背 上,才一碰著,便感覺到了那種冰冷。
嘆息一聲,見愁都擔憂得忘了要說什麼:「你身上太 涼了。」
「無事,我身子可比你壯多了。」
謝不臣笑著,退後了一步,平靜地轉過身,一眼就瞧 見了掛在斑駁牆壁上的那一把劍。
烏黑的刀鞘上滿布著片片鱗甲,卻依舊黑亮,沒有半 點灰塵。
他慢慢伸手出去,將這一柄寶劍取下,輕輕一擰,再 一用力,一寸一寸的寒光乍洩而出,伴著窗外的雨聲雷聲 ,令人不禁屏息。
隨著劍身不斷抽離,隱隱的劍吟之聲也漸漸清越起來 。
他抽劍,卻像是要釋放什麼一樣。
見愁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裡卻盤算著怎麼告訴他自 己有孕的事。
「這劍我每日都要擦上一遍,沒沾上多少灰塵,不過 倒從沒拔它出來過,這模樣真是漂亮,難怪你要把它帶出 來了。」
謝不臣終於完全將這一柄劍抽了出來,寒光閃爍的劍 刃倒映著他的深潭般的眼眸。
這一刻,他忽然看清楚了。
這是他自己的眼眸,無情無欲,無悲無喜,無悵惘, 無不舍。
世間人,都不過夢幻泡影。
有什麼不能捨棄?
即便是……
見愁。
不過證明自己有求道之心而已。
他淡靜的眼眸一轉,從霜寒的劍刃上移開,落在了見 愁的臉上。
打扮簡單,荊釵布裙,只有一張臉是白皙的,狹長的 眼尾拉開,有一種難言的端麗。縱使是在這般寒酸的地方 ,也遮不住她滿身的光芒。
謝不臣從未覺得,他的妻子有這般美過。
然而,這樣的美,已經不能撼動他的心半分。
古井不波。
「見愁。」
他又喚她的名字。
見愁眨眨眼,走上來半步,張口想要問他到底怎麼了 。
可下一刻,邁出的腳步陡然止住。
劇烈的疼痛來襲——
劍!
見愁困惑地低下頭,看見了自己胸前那一柄劍。
她順著雪亮的劍刃看過去,看見了一隻持劍的手。
那是謝不臣的手。
執筆的手,撐傘的手,持劍的手。
謝不臣漠然地注視著他,昔日的柔情繾綣仿佛過眼煙 雲,消散得一乾二淨。
這是一種冷硬、有情還似無情的眼神。
刺入胸膛的劍,像是一塊冷寒的堅冰,凍得她連疼都 要忘了。
瞳孔劇烈收縮,見愁微微張開了兩瓣唇,迷茫又驚痛 。
謝不臣手持著三尺青峰,而三尺青峰的劍尖,已經沒 入了見愁的胸口。
鮮紅的血跡暈染開來,順著鋒利的劍刃,一滴,一滴 ,又一滴……
嗒。
第一滴血,點在了地面上,像是一枚帶血的棋子。
謝不臣蒼白的臉,被這樣的鮮豔照著,也有了一分奇 異的血色。
「你……」
見愁竭力地想要說話,可張大了嘴,像是被人拋上岸 的魚,怎麼也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
她眸子底下,有淚光閃爍。
為什麼……
謝不臣將她的一切神態收入眼底,卻仿佛隔了一層一 般,無動於衷。
緩慢地,殘酷地,又近乎優雅地,他將長劍抽回。
見愁胸口濺開一朵血花,怎麼也站不穩了。
謝不臣淡淡地看著,劍尖斜斜點地,任由劍上的血落 下,在潮溼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
「今生我負你。若三界六道有輪迴,來世,你盡可向 我索命。」
今生我負你。
若三界六道有輪迴,來世,你盡可向我索命。
見愁站不穩,她捂著胸口的傷,低頭時,只看見了指 縫裡汨汨流出的鮮血。
是她心頭血,眼底淚。
身形晃了幾晃,她終於還是倒在了地上。
這一刻,謝不臣提劍,腳步無聲,從她身邊走了出去 。
她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手指用力地握著,像是想要抓 住什麼一樣。
然而,只有一片溼透的衣角,從她眼前划過。
「刷拉拉……」
瓢潑般的雨還在下,天的邊緣,依舊有悶雷滾動。
小院外,目之所及的連綿群山又仿佛蒼翠了一層。
院子裡的大白鵝在雨裡踱步,謝不臣走出來的時候, 有幾隻就要朝籬外撲騰,他沒多看一眼,只是抬眸望向了 低矮的院牆。
幾根枯草的斷莖在雨裡顫抖。
院牆上有著個蒼顏白髮的道士,負手而立,腳卻離牆 上的枯草有不多不少恰好三寸的距離,乃是浮在上面的。
他滄桑的目光,仿佛通達天機,落在謝不臣的身上。
他劍上的血,正在被雨水洗去,漸漸變淡。
微微一笑,老道開口:「塵緣已斬,心性絕佳。他日 尋仙問道,通天大能,必有你一席。」
相關推薦
【修真】今日小說:《現代修仙警告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