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的開篇寫的是一位姓宋的讀書人,病得迷迷糊糊之中,被人請去參加考試。看到考場在座的有關二爺等神祇,宋生才恍然自己已經到了陰曹地府。既來之則安之,宋生沉著應對考試。寫下了「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句子,被陰間的伯樂們大加讚賞。金榜題名,於是宋生被選為城隍神。這便是聊齋《考城隍》的故事。
金庸大概是受到《考城隍》故事的影響,在他的小說《俠客行》中,俠客島的使者張三、李四傳令的信物就是「賞善罰惡令」。拒收此令的人,一幹幫眾都會被殺得片甲不留;含淚收下的人,也好不了多少。反正這些呼風喚雨的武林宗師,一上俠客島便都有去無回,想來是被幽囚而死。賞善罰惡的張三、李四,真可謂是「勾魂使者」。後來大家才發現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俠客島竟然是一個來去自由的地方。只是武學宗師們貪著於島上的絕世武學,任由時光流逝而不肯回頭。
真正的「勾魂使者」可比張三、李四難說話多了。他們的名字中國人耳熟能詳--黑白無常。無常大約是陰間最著名的鬼卒了。不得不說這是佛教傳入中國之後,對中國文化產生的重大影響。無常這個詞出現得很早,《周易》中便有「上下無常,非為邪也」的話。按佛教的觀點,認為世間一切事務,都處在生起、變異、壞滅的過程中,絕無常住性。唯一一部中國人寫的佛經《壇經》說,「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根據這些語義,人們創造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無常鬼。
無常鬼的外形是十分嚇人的,長得非常高大,戴著高高的帽子。兩名長相相似的搭檔其實有很大的差別,不僅僅一黑一白,他們戴的帽子也有區別。白無常的帽子上寫著看似喜氣實則禍福未知的四個字:「一見生財」;黑無常的帽子上也寫個滲人的四個字:「你也來了」!從這兩個標籤,便可看出差別。正常人在萬不得已的時候,都會更願意碰上白無常。
白無常喜歡拿活人開心,最瞧不起膽子小的人。人要是碰到白無常時本能地逃跑,那白無常只會興奮地在後面追。一邊追還一邊發出怪叫之聲。被追趕的人往往被嚇破膽而死。心理學家早就研究出人類面對危險時的本能:要麼逃跑要麼戰鬥。如果換一種方式,和白無常勇敢地戰鬥呢?這人便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碰到白無常時,千萬不要慌張。可以對他做鬼臉,做搞怪動作,這樣白無常也會模仿人的動作。最好還是就地取材,向白無常投擲石塊、爛泥巴等;白無常便會用掛在脖子上的金元寶、銀元寶反擊。待到白無常都扔完了,只得懊惱而走。他扔下的元寶便成了人們的戰利品。
不過與無常鬼戰鬥之前,務必要分清楚黑白。黑無常可是六親不認的主,只負責勾魂。他哪裡會跟人玩鬧?不過黑白無常在人間行走的次數多了,難免會沾染一些人類的俗氣。唐人小說記載,有個叫做李和子的惡少橫行街裡,老百姓對他咬牙切齒。有一天,有兩個無常鬼找到李和子,說奉命勾他的魂到地府。李和子苦苦哀求,又請無常鬼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吃人的嘴短,兩個無常鬼一商量,還是給李和子出了個續命的主意。他們對李和子說,「準備四十萬冥幣,可以為你續命三年。」李和子大喜過望,立即準備了四十萬紙錢燒化賄賂這兩個無常。兩個無常鬼拿錢之後,瀟灑而去。但僅僅三天之後,李和子還是一命嗚呼了。原來人間的一日,就相當於地府三年。
三天和三年,在無常面前,差別其實沒那麼大。生命本無常,每一個人都應該以平常心來看待生死和分離。莊子在這事上比較悲觀,他說,「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說了句不中聽的大實話:人生下來之後,具有的這身皮囊,不過是在等待無常的那一天。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儒家看似積極,骨子裡和莊子是一回事。孔子的意思是,好好地過好當下每一天,至於無常到時候再說。
我們既然是身而為人,是萬物之靈長,那麼有的時候要學儒家,有的時候就要學道家。做一個樂天知命的人。「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會合有分離,無常難得久。」生命本來無常,每個人都應該做最好的自己。要知道,就算是勾魂之鬼白無常,也怕膽大能力強的人。做最好的自己,過好每一個當下,這樣才能更勇敢地面對「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