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思義,《祭十二郎文》是一篇祭文。祭奠的對象是他的侄子韓老成。因為韓老成在家裡排行十二,所以又被稱為十二郎。
這篇祭文寫得十分感人,融抒情於敘事之中,把悼念十二郎之情和身世、瑣碎家常、生活遭際的訴說交織在一起,令人讀起來印象深刻,為之動容。
這是因為韓愈與十二郎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韓愈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他是由他的長兄韓會與嫂子撫養長大的。
從小,他就和侄子十二郎生活在一起,經歷種種患難。因為他們倆年齡相近,名義上是叔侄,實際情同兄弟,彼此感情十分親密。
整篇祭文開始於韓愈自己的敘述。他為我們講述了聽到侄兒去世後,準備祭墓的經過,接著便轉入自己的身世敘述。
韓愈不僅講述了自己失去父母,依靠哥嫂的悲嘆,而且還寫道,自己的哥哥正值中年,卻因為和犯罪的宰相關係密切而受牽連,被貶官之後去世了。
那時,韓愈和十二郎都還很小,只能跟隨嫂嫂鄭氏把靈柩送回河陽老家安葬。在此之後,家裡的頂梁柱就只剩下鄭氏了。
鄭氏帶著兩個孩子四處謀生。而這些年裡,韓愈和十二郎倆人雖然生活辛苦,但卻沒有一天分開過。
韓愈上面的三個哥哥業已去世,韓家下一輩的後代也只剩下十二郎。在外奔波的日子裡,嫂嫂鄭氏總是撫摸著十二郎的頭對韓愈說:「韓氏兩代,就只有你們兩個了!」
只不過在那時,韓愈還不能體會她話中的悲涼。他就這樣跟著嫂子,與侄子相伴,一天天長大了。
直到後來,韓愈進京趕考的時候,才和十二郎分開了。
宦海浮沉當中,倆人分分合合,相聚的時間始終不多。那一年,嫂子去世,韓愈才回老家與侄子團聚了一段時間。
又過了兩年,韓愈在汴州節度使手下做事的時候,十二郎曾經來和韓愈住了一段時間。
正當十二郎想回老家,把妻子兒女接過來時,節度使卻去世了,韓愈只能四處飄零,十二郎也就繼續呆在家裡。
後來,韓愈好不容易到了徐州找到一份工作,正準備去接侄子一家,又被免職了。
當時的韓愈,還想著大家都年輕,總是有再相見的時候的,卻沒想到,侄子就這麼去世了!他內心的悔恨、悲傷,與痛苦,幾乎難以言表。
而我們今天的摘抄句子,正是祭文的結尾部分。這句話將韓愈彼時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篇祭文最大的特點就是通篇採用了第二人稱,仿佛是在與故人的亡魂對話。
而我們的摘抄句子意思是說:唉,你患病我不知道時間,你去世我不知道日子,活著的時候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顧,死的時候沒有撫屍痛哭,入殮時沒在棺前守靈,下棺入葬時又沒有親臨你的墓穴。
韓愈彼時離家甚遠,古代交通也不發達,當他收到侄子去世的消息時,怕是離下葬都過了幾個月了。
而這一連串的「不知」、「不能」、「不得」,泣血一般地寫出了無法見到親人最後一面的痛苦。
哪怕是幾百年後,重新讀到韓愈的這篇文章,我們仿佛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那種無奈與悲慟。
《祭十二郎文(節選)》: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得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bian)不臨其穴。
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
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以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祭十二郎文(節選)》翻譯:唉,你患病我不知道時間,你去世我不知道日子,活著的時候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顧,死的時候沒有撫屍痛哭,入殮時沒在棺前守靈,下棺入葬時又沒有親臨你的墓穴。
我的行為辜負了神明,才使你這麼早死去,我對上不孝,對下不慈,既不能與你相互照顧著生活,又不能和你一塊死去。一個在天涯,一個在地角。你活著的時候不能和我形影相依,死後魂靈也不在我的夢中顯現,這都是我造成的災難,又能抱怨誰呢?
天哪,(我的悲痛)哪裡有盡頭呢?從今以後,我已經沒有心思奔忙在世上了!還是回到老家去置辦幾頃地,度過我的餘年。
教養我的兒子和你的兒子,希望他們成才;撫養我的女兒和你的女兒,等到她們出嫁,(我的心願)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