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惡樹之上必生惡果」,就像金馬獎最佳影片《血觀音》中祖孫三代女性的人間悲劇,正如欲望邪念輪迴之宿命,叫人瞧著頭皮發麻。當《聶隱娘》那種悶騷片橫掃金馬,當《屍城》等情色R級喪屍片胡編亂造,當《雙瞳》《色、戒》已成歷史後,臺灣影壇真已很久沒見如此尖銳黑暗的經典力作。
官商勾結炒地皮、滅門血案、情慾紛爭、黑吃黑都至臻完美結合難以想像《血觀音》這種每分每秒都讓人意外的強大懸疑情色片能在臺灣誕生,假如你說這是日本小說家東野圭吾寫的新作,我不意外!但出自《囧男孩》《女朋友男朋友》編導楊雅喆之手,就有點不可思議。
當亞熱帶唯美影像的情色戲,開啟了《血觀音》序幕,差點以為這是一部陳英雄導演越南片,或是《晚娘》那類泰國情色電影。從某晚發生了一場滅門血案(影射臺灣的劉邦友血案),棠家因此被捲入其中,事件越演越烈,最後也導致棠家三人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富有濃厚的時代感敘事方式,有種媲美好萊塢經典劇情片之感。
在色彩鮮豔的精緻場景中,室內燈光昏暗,色調也略顯陰沉,使得空氣中瀰漫著各種詭譎的腐臭氣氛,「人間國寶」楊秀卿老師在中間擔任說書人一樣的角色,她美妙悠揚的唸歌來凸顯故事的本土性、離奇感,仿佛茶餘飯後驚悚八卦談,襯託出一種荒誕不經。
三個女人一臺戲,但棠家同一屋簷下的祖孫三代,整天周旋在各種達官貴族中間,並漸漸迷上聲色犬馬、糜爛淫樂、貪腐權利,又豈止是一臺戲?棠夫人、棠寧、棠真,看似母慈女孝、身居富貴、人模狗樣,卻各自暗藏鬼胎、居心叵測、歹毒私慾,仿佛隨時都能手起刀落捅死誰,絲毫不留餘地。惠英紅、吳可熙、文淇三位演技精湛的女星,瞬間也掌控了《血觀音》。
棠夫人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炒地皮害女兒與老百姓,但縱然被人威脅時,也能不慌不忙低高唱《上海灘》主題曲,還搬出對方犯罪視頻反戈一擊,簡直黑白兩道通吃,強大得叫人難以猜測。她曾養兩條狗:大白痴、小白痴,可她眼裡兩個「女兒」,何嘗不是傀儡與工具?只可惜老婦人忘記了,大浪再大終有一天化為浪花,任何人在時間面前,都等著被衰老與病魔淘汰。
棠寧與段忠段義搞3P,何其快活?可她生了女兒,都不敢公開去認,還要以妹妹相稱。棠寧同帥氣警察聊天時,暢談再好喝的咖啡,終究也是麝香貓吃了咖啡豆拉出來的屎。就像那些被炒的地皮,明明爛成屎,大家卻覺得是黃金,臉上透出毛骨悚然的得意,虛偽、自私、任性、受人擺布毀了她一生。
棠寧表面上交際花,遊走權貴之間,銀行帳號也被母親用來犯罪,實際上整個人迷茫、無助,極想脫離這種生活,只能靠酒精、大麻、肉慾來麻痺。她曾想帶女兒出逃,卻直接被幼小棠真出賣。
只因女兒身在毒巢,早已習慣偽裝貪婪,不再單純可人,前一秒笑意盈盈,下一秒變身羅剎。喜歡吳可熙在離別前,對文淇嚎啕痛哭,不管外人看來是不是鱷魚的眼淚,那張痛徹心扉的臉上,透出半絲母愛人情味,她演得至臻完美。
棠真目睹Marco偷情,對他有了興趣,這才有了最後在火車被強姦一幕。面對Marco的舌吻、粗暴性侵、咆哮,小女孩終於懂得成人世界的痛苦,這卻是她主動色誘勾引造成的咎由自取。Marco雖然假裝冥婚,卻並不愛林翩翩,他只是被利用工具,去進行逢場作戲,而棠真貞操失去後跳車摔斷腿,赤裸裸揭露人性的醜陋,無愧為警世意味的力作!
白手套、炒地皮、滅門血案、政治鬥爭、情慾糾紛,少不了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的橋段,還有各種高深莫測的不道德交易。滅門案調查組警察廖隊長,曾是唯一秉公辦案的執法者,卻在「豔照門」威逼下,放棄了案件真相,估計他將官商勾結引發殺戮,推向情色糾紛。棠夫人以為可以玩弄別人,結果臨死都被困在病床,可現實世界這樣「傀儡」有多少?
每個人物角色立體又具多面豐富性,其互動火花實在令人讚嘆,編導運用宗教符號直擊人性的反襯效果,加上唯美有內涵的美術、服裝設計、攝影、剪輯技巧都做到登峰造極,使得《血觀音》增強了震撼性。
棠真曾在病床前送走林翩翩,祖母病重後,依然是她在邊上,但此刻的她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性格已變殘忍。念佛誦經,做慈善,搞捐款,看似慈悲無害的「觀音」,背後掀起血雨腥風,回想片名《血觀音》...佛並沒有錯,有錯的也不是所有人,而是人有私慾惡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