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3年,姜文在給《陽光燦爛的日子》選角。
他跑遍北京城,想找一位能演「米蘭」的年輕女孩,她得白皙豐滿,形體健美。劇組乾脆直奔國家遊泳隊,一打眼過去,還真找著了。
但人家女孩害羞,死活不肯過來聊角色,最後拉來遊泳隊隊長陪著她,才願意聊聊。
三人剛見面,姜文的眼睛從兩個女孩臉上掃過,腦子裡驀的閃過一句話:長著一張狐狸少女臉。
他相中了遊泳隊隊長,那女孩可不就是一張狐狸少女臉。王朔在原著裡也是這麼形容「於北蓓」的。
沒想到本來是找「米蘭」,姜文誤打誤撞找著了「於北蓓」。
這位突然入選的遊泳隊隊長正是陶虹。她壓根兒沒想到陪別人試鏡,自己反倒入選了。
好好地當著遊泳運動員呢,幹嘛非得去拍戲,這是她人生計劃外的事兒。於是,陶虹拒絕了。
可姜文不死心,碰上一個面相跟於北蓓這麼契合的女孩,多不容易,不能就這麼放過去。
最後他對陶虹說:「你去考戲劇學院就可以上大學,不如把這次拍戲經歷當作實踐課。」
運動員的職業生涯短短幾年,哪怕處在黃金期,好狀態也霎時而過,陶虹被「上大學」這三個字打動了。
新人陶虹的處女作便是搭檔寧靜夏雨,由姜文執導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後來這部電影有多火,我們都知道了。夏雨、寧靜、姜文功成名就,而陶虹的片約也多如紙片,根本接不過來。
那麼乾脆全都推掉,陶虹從遊泳隊退役便一心一意備考三大戲劇院校。最終通過了北電、中戲、上戲的考試,她似乎再次成為命運的寵兒。
除了證明姜文選角眼光毒辣,陶虹命好之外,大家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陶虹真的很拼。
她身上的聰明勁兒和不服輸的拼勁兒,放在任何領域,都決定了她這一輩子不會太差。
2
陶虹打小喜歡舞蹈,卻陰差陽錯報名了「水下舞蹈」。後來才知道,這並不是輕歌曼舞,而是實打實搞體育。
一開始教練也不待見她,跟她說:你別練了,條件太差。
但是陶虹不信邪,偏要證明給教練看。
於是,每天延長訓練時間,直到泳池裡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人撲騰,才收拾裝備回家。
而陶虹離開的時候,門衛大爺也差不多要閉館鎖門了。
遊到第四年時,陶虹已經拿到了全運會的集體花樣遊泳冠軍,還跟隨國家隊出徵世界盃,拿了第六名,也是當時中國在該項目拿到的最好成績。
陶虹儼然成為國家花樣遊泳隊的主力隊員之一,但這一路付出的多少辛苦,只要她自己知道。
當初遊泳隊條件艱苦,每天在水裡泡六七個小時,經常凍得小臉蒼白。
可教練也沒辦法,只能給一塊巧克力,給他們補充點熱量。
也難怪,跟她同一批開始訓練的女孩大約有150人,到第四個年頭,還泡在水裡的隊友只有兩人,第十年時,就只有陶虹。
等到陶虹退役考入中戲,她儼然又換了另一幅學霸面孔。
每天最早進教室,最晚離開排練室。她和段奕宏成為一對鐵桿搭檔,倆人都是拼命三郎,組到一起能為一部作業排練到深夜。
都說文無第一,但倆人卻拿到過中戲史上第一個滿分作品,這可是絕無僅有的開山之作。說起段奕宏,還有段極為溫暖的青春往事。
那時,段奕宏從新疆考到北京,路途遙遠,過年也沒錢回家,大二就被班長陶虹拽到自己家吃年夜飯。
後來段奕宏過意不去,硬邀請陶虹大年初四來學校。陶虹去了才知道,段奕宏用宿舍簡陋的電爐子給她做了一頓家鄉手抓飯。
段奕宏第一次吃芒果也是陶虹給的。
那時他甚至不知道芒果有核,大口一咬,咯得牙齒生疼,在女同學面前出醜,可想有多狼狽。
「可是陶虹她沒恥笑我,讓我覺得很溫暖」。這些小事都讓段奕宏記了很多年。
有一次採訪,他對著鏡頭吐露:「我暗戀的人在我後邊,我們班陶虹。」
陶虹聽聞大方地笑了笑:「唉呀,他怎麼不早說呢,錯過了錯過了。」
你很難在她身上找到高傲的優越感,任何時候都有股舉重若輕地風情。但是事實上,陶虹是國內唯一集齊電影、電視六大獎項的女演員。
3
1997年,陶虹搭檔何冰,參演電影《黑眼睛》,飾演了一位不向命運低頭的盲女。
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幾乎不用多餘表情就徵服了觀眾和評委。
捧回大馬士革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華表獎最佳女主角,金雞獎最佳女主角。
這年她才大三,就拿了三料影后,緊接著又拍了電視劇《春光燦爛豬八戒》,扮演的小龍女一顰一笑我見猶憐。
也因這部戲中,陶虹跟名不見經傳的豬哥哥徐崢兩情相悅,只不過那時她是拿獎拿到手軟的影后,而徐崢只是陶虹背後一個普通的無名藝人。
2001年,陶虹拍攝了電視劇《空鏡子》,這部劇的編劇萬方也是《黑眼睛》的編劇。
劇本敲定下來時,她和製片人的第一人選就是陶虹,在一個倉促的午後,雙方僅僅談了20分鐘,陶虹便籤了下來。
後續,她還向劇組推薦了兩名演員,來扮演她劇中的丈夫,一位是何冰,另一位是姜武。
而當時姜武片酬略高,劇組經費為難,陶虹颯爽地給出解決辦法:我可以降低一部分片酬。後來姜文得知,還開玩笑:為什麼請姜武不請我?
這部劇的幕後團隊精良,對演員的水準要求比較高,而女二號牛莉也是她向劇組推薦的。
那一年,《空鏡子》劇組橫掃國內各項大獎,陶虹和牛莉也被同時提名金鷹獎、飛天獎。
都說女演員之間競爭激烈,帶資進組也是演員本身有利可圖。
而陶虹根本不在意這些,她誠心誠意從劇作水平出發,盡己所能給劇組添光加彩。
這樣的好演員點著燈籠也難找第二個了。
4
30歲,是陶虹最風光的黃金時代,可她在跟徐崢結婚後,卻悄然退居家庭。
要知道當時陶虹參加訪談節目,徐崢只坐在觀眾席上,無人問津。
對於兩人的身份落差,她也並不在意。還不止一次公開誇獎徐崢:「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
時至今日,徐崢成為國內炙手可熱的導演,也一直有人對徐崢喊話,陶虹這麼寶貴的實力派女演員,可不能只做徐家的私有資產。
2013年,寶藏陶虹終於復出拍戲,和張魯一聯手貢獻出豆瓣9.2分的《紅色》。
劇組在選角時,考慮到知名度,在張魯一和另一位一線男藝人間舉棋不定,還是陶虹在關鍵時刻給出了專業建議。
張魯一的人氣雖不敵對方,但演技可圈可點,又勤懇地做了大量功課,這點也打動了陶虹。
《紅色》一出手,陶虹便砍下了白玉蘭最佳女配,果真驗證了秦海璐那句話:「陶虹要不就不拍,一拍就拿獎。」
而後,陶虹參加了《演員的誕生》,跟她搭檔的是年紀最小的彭昱暢,這對組合著實讓人捏了把汗。
況且拿到的《末代皇帝》劇本略顯單薄,兩人如何呈現這樣一部情與糾葛的大戲,不禁讓人心頭打上幾個問號。
「他和陶虹老師年齡差距這麼大,就一個小孩,當時就崩了。
彭昱暢的壓力可想而知,但陶虹一開始就展現出的專業素養,緩釋了這份壓力。與此同時,親力親為改劇本,跟導演構思想要的畫面。
陶虹身著吊帶裙,一出場,將少女婉容的嬌羞天真勾畫得入木三分。
最後真正做到了既不喧賓奪主,凸顯出彭昱暢的演技,又不至於讓自己淪為花瓶配角。
章子怡看了都說:「師姐,你們家裡不該只有一個導演。」
這話影帝黃渤也對徐崢講過:「我覺得陶虹來做導演,也不會比你差。」
因為陶虹曾去探班徐崢,在片場待了一上午,隨便提出的建議都不比徐崢差,這點劇組有目共睹。
難怪徐崢說:「我永遠也演不過我家小陶。我能走到今天,全是因為陶虹,是她成就了我。」
陶虹看起來沒有用力過度的努力,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個人成就。
但事實上,這種能演會導的天賦,和後天不斷精進的學習,陶虹的能力在國內同時代演員中絕對屈指可數。
5
不久前,陶虹又憑藉《小歡喜》拿到了白玉蘭最佳女配。
作為國內唯一集齊電影、電視六大獎項的女演員,陶虹直言復出後,一直被當成過氣女演員對待。
當初熱情殷勤圍著她轉的那群人,如今態度都異常冷淡。
演藝圈才是最見人情冷暖的名利場,一朝高樓宴賓客,一朝樓塌鳥獸散。
看到她的處境,很多人替她遺憾。
如果當初沒有回歸家庭,留在演藝圈繼續拍戲,咖位肯定比現在高,那群趨炎附勢的人定然高攀不起。
不管別人怎麼對你,你還是你,不用妄自菲薄。她也是這樣教育女兒的。
有一回,女兒回家哭訴,班裡同學罵她醜。
作為媽媽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安撫女兒,再找老師溝通。
可是陶虹卻問女兒:你覺得你長得醜嗎?
「我不醜啊!」
「那你長得漂亮嗎?」
「我長得很漂亮啊!」
陶虹聽完對女兒說:「你長得不醜,但你長得也不漂亮,不過你要記得你長得獨一無二!」
美和醜都是他人感受,與其活在別人的定義裡,不如擁有堅定的自我認知,這樣別人永遠不能擊倒你。
女性常常面臨選擇,當主婦還是站在職場拼搏,任何時候我都主張別讓自己沒有退路。
儘可能發展一個傍身的技能,讓自己有份體己錢。只有擁有養活自己的底氣,才什麼都好談。
哪怕陶虹回歸家庭多年,也深諳這個道理:
「人不能依靠在別人身上,你靠的這個人稍微有點閃失,你就趴地上了,人要永遠站著,幸福是自己給自己的。」
別說陶虹過氣了,就算她後半生不再出來演戲,照樣能養活自己。
這才是真正的獨立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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