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視劇的功能,由一開始的文化傳導與社會反思,逐漸發展成為今天的純娛樂。滿天仙俠飛來飛去,婆媳爭鬥偶像光輝,林林總總總逃不出一個固定的框架,說著一成不變的陳詞濫調。「誰紅用誰」已經成為中國電視劇的通病。而電視劇《外鄉人》則讓貌似絢爛的電視劇市場有了一抹難得的亮色。其切入點,故事發展,人物塑造,都與大時代相融合。我們看不到偶像嬌柔做作,只有一個個鮮活的人,與他們的故事。
如果你青春年少,喜歡看張翰趙麗穎,那就到此打住好了。因為這次我要推薦的電視劇,沒有霸道總裁,沒有塘主,更沒有童話一樣的場景。《外鄉人》的故事聚焦在08年之前上海市一個老舊的巷子裡。由一戶叫寶根的主任牽頭,將閒置的住房出租給來自東北、陝北、湖北、四川、湖南、河南等全國各地的外鄉人居住。少數的上海本地人,多數的外省打工者,構成了這裡獨特的「生態體系」,貌似人數居多的外來人員,因為沒有上海戶口或多或少低人一等,而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則因為無法逃離這混亂的大環境而顯得更加煩躁和侷促。所有人在摩擦、融合、習慣與不習慣之間來了又走,只有在深夜的天台上遙望不遠處外灘的燈紅酒綠。
走出家鄉打工的人,大都熟悉那種混居的環境。這裡會有這樣那樣的鄰居,這樣那樣的是非。彼此相互客氣的背後,往往是鄙夷和猜忌。飲食習慣、住宿條件、語言溝通、行為處事,大家自說自話彼此提防。用曾仕強先生的話說,中國人最講理,可只講自己的道理而不說公理。這樣也就形成了某種狀態,某種圈子,某種微妙的融合。
來自河南的民工頭謝長發是本劇中最咋呼的那位。天性善良的他曾經是個村長,為了給老婆治病來到大上海包攬工程,身負重任還得兼顧民工兄弟和鄉宜感情,可面對工程的爛尾,手下人的不理解,他的苦惱只能寄托在一瓶酒,或者一次哭鬧的發洩上。他會很仗義的把沒工作的同村親戚藏在家,也會在死對頭陸文昌風燭殘年時精心照顧,他是本片中難得的一個「不需要」尊嚴的人,為了早點找回身份證,他會當著所有人第一個脫下褲子以示光明磊落,也會在銀行苦苦求情被公安局出警控制。當善於傳播謠言的人背地裡說他如何如何時,他甚至懶得爭辯。唯有在女兒婚姻問題上態度嚴肅,骨子裡的執著和淳樸讓這個角色非常立體。
說說他的老對手陸文昌吧,一個蘇北裁縫。他比老謝強太多了,有自己的手藝和店面。有自己的身份態度。他住都要住最高的那層帶閣樓的,永遠端著一壺茶俯視下面的芸芸眾生。骨子裡他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他說話總是夾槍帶棒,以自己的邏輯來指責、嘲諷、教育甲乙丙丁。外鄉人要說,上海本地人也要說。「我哪裡比你們差啦。」他的驕傲很大程度上來自於自己的精明與兒子的前程。他是這裡最有投資意識的一位,也是最會算計的一位。唯有在兒子問題上肯低頭。他習慣了對同是外來戶的人生活習慣指手畫腳,他也會在老鄰居最困難時候偷偷幫忙不求回報。這種小市民的市儈與善良成就了這個真實的小市民。小事上計較,大事上認真,仔細看看,我們身邊總有這樣的傢伙。而飾演該角色的高景文老師,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好演員的樣子。
說說本片中的上海人吧。他們是魔都的原住民。更是外鄉人來此後嚴防死守的對象。他們會操著一口標準的上海話跟你討論一針一線,他們也會用那種謹慎的姿態對待一切可疑的外鄉「文明」。他們精明,會認真的算每一筆帳,拎得清每一戶房客家住幾口,人員素質,房租水電和家庭習慣,他們會更加關注所在地的環境、治安、發展以及大城市的演變,國際國內局勢的好壞。當曾經的「垃圾婆」大徐撿回一個孩子時,剛剛還因衛生問題生氣的大家馬上對小傢伙的到來報以關懷,送這送那幫忙上戶口找警察,無分彼此。有人生病他們第一時間關注,有人生事他們第一時間喝止,香港的演員鄭則仕與上海籍演員唐雅萍等配合默契,絲毫不見生分。拋開配音之外,上海人的精明更多的表現在舉手投足見的細枝末節。對待人、事與錢財方面那種小心謹慎堪稱亮點。
上海姑娘小美和小裁縫的故事很讓人感動。因為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故事雖然多,但表現得如此真實殘酷的卻鳳毛菱角。倆人的初次見面,懵懂青澀,彼此熟悉,打算私奔,被小美媽媽棒打鴛鴦,所有的鏡頭沒有刻意煽情,就好像發生在我們身邊一樣。而小美的絕食、與並不愛的人結婚前點名要小裁縫縫製旗袍,婚後偶遇的小鹿亂撞,都讓人看著揪心又有些許期待。至於最後的結局。唯有看過了全片的人才會體會那種質樸善良的可貴。
還記得《心花路放》中性感妖嬈的阿凡達麼?演員陶慧出演本片時飾演了一個來自重慶的打工女孩。她的人生軌跡貌似有些單一,但總會牽扯著若干男人的心。有著四川人的潑辣,敢於打抱不平。從一開始被人誤解為騙子,一口外鄉話的小丫頭,成為了老闆們爭相追求,從心裡認可的新上海女性,她與黃毛、輪子以及大款之間的衝突真可謂時過境遷,幻如隔世。
演員王迅真的會演戲。本片中他飾演的湖南某縣文化館工作人員王冬至,可看做是他最棒的角色。不再是嬉皮笑臉,不再是見風使舵,而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卻實際生活能力極低的傢伙。更為麻煩的是他還獨自帶一個女兒。自詡為文化人的他,屢屢碰壁而不知悔改,文人的倔強和不諳世故讓他和女兒的生活溫飽都常常得不到解決。從第一個鏡頭開始,他就不苟言笑陰沉著臉,不是那種裝出來的,而是有一種骨子裡的憤世嫉俗。看不慣世界上的一切。用郭德綱的話說,整個圈子和他處的環境都庸俗、低俗、媚俗。他認為他的教育方式是世界上唯一適合女兒發展的。而他最看不起的街坊鄰居卻一次次的幫助了他,甚至救了他的女兒。與他相對應的,是同住在一層的藝術家,越劇演員杜琳琅。孤身一人闖蕩上海,怎奈越劇功底與姣好的相貌身段卻討不到幾個像樣的角色。和王冬至屢次發生分歧,最終竟走到了一起。看中的是才,更是人。
大徐和黃毛倆角色很有意思。一個象徵著東北人的樸實,一個象徵著陝北人的憨直。他們可以從事最不堪的置業:收廢品與開色情髮廊,卻有著骨子裡的義氣和骨氣。當時間的指針跨過2008,大院沒了,他們也各奔東西。但那段一同包容、厭惡、接納與幫助的歷史卻成就了上海這片十裡洋場原住民與外鄉人的共同記憶。
外鄉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彙寓意著打拼,奮鬥與生存。低一點的,可能為虎作倀,皮肉生意,高一點的養家餬口,搞碗飯吃。努力的出人頭地,獲得所在城市的認可。不論怎樣,他們的世界與生活,只有他們自己了解。其中的酸楚與幸福,我們可以在一張張臉上看到。走到街上看看吧,外鄉人何其多,我們又何嘗不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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