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致福,東安泰村業餘劇團(文藝宣傳隊)負責人,曾任生產隊會計多年。父親曾是本村早期戲班「同樂班」的老管家。這是他2002年口述的一篇回憶文章。
記得兒時一到冬天我家便成了個莊戶戲園子。演戲的全部家當也都存放在這裡,我的父親年輕時是名噪一方的旦角,他們一伙人吹拉彈唱,興致勃勃,十分熱鬧,每逢年節忙排戲,什麼都不顧。由於受其影響,本人從小不但愛聽戲、唱戲,也好撥弄樂器,以至下學後,便自然而然地接了班,成了戲班的一代傳人。那段痴迷戲劇的激情歲月至今難以忘懷,同時多少年來,本村業餘劇團為拜師學戲和縣京劇團也不知打了多少交道,只知道一次交往一次收穫,記憶猶新…曾記得解放初期,我村劉俊英、劉秀珍她們因學戲找不到老師,便經常跑到當時逄王公辦文化站那裡,跟著留聲機學會了《李二嫂改嫁》、《光明大道》、《拾玉鐲》、《劉海砍樵》等戲曲。戲班子發展到30多人,曾參加過當時全縣的戲劇調演,還到景芝鎮劇場售票演出,頗受廣大觀眾好評。
到了六十年代,我便成了業餘劇團的「戲母子」,除在自己家裡組織排戲外,連學校的夥房和大隊副業加工廠也成了我們集中活動的大本營。多少年來,耳濡目染,從老戲班子那裡學到了一些戲曲的基本套路。但隨著形勢的發展,對一些反映時代精神的現代戲覺得難以駕馭。面對這種情況,要演好現代戲,要提高演出技藝僅靠現有水平是不行的,於是,我們打算到安丘縣京劇團去學戲。記得那是1968年,我們為排演大型現代呂劇《槐樹莊》,曾託高萬林老師先去京劇團找到馬團長聯繫妥當後,我便領著劉美蘭、香蓮、召珍、秋香、堯貴、國祥等十幾人步行50多裡到安丘,吃住在劇團。在老師們手把手的耐心指教下,集中學習了曲譜、舞蹈動作和主要唱段,在劇團學戲的十幾個日日夜夜裡,老師們待我們如兄弟姐妹,教戲時因人制宜,由易到難,循循善誘。在生活上問寒問暖,體貼入微,那時候不知是因為大集體年代還是由於年輕幼稚的緣故,我們這些不大出門的莊戶孩子在劇團和在家裡一樣,似乎沒有什麼眼生的自卑感,倒是親身體會到了社會主義大家庭的無比溫暖。
隨著現代戲不斷普及,1970年我們又派劉鍾厚、德坊、平康、鳳蘭、振峰等再次去京劇團,當時學戲安排在縣招待所,食宿免費,一住就是半個多月。這次培訓班主要是培訓文藝骨幹,大家都感到受益匪淺。因為這次培訓是全方位的,從唱做念打,道具製作到布景設計,腳本創作涉及面廣。常言說:師傅領上門,巧妙在各人。回村後,我們還真下了一番功夫,把學來的十八般武藝進行了有益的嘗試,展開了緊鑼密鼓的排練活動。當時村黨支部也非常重視和支持劇團活動。全村京劇、呂劇兩個業餘劇團達到60多人,除投資購置有關樂器、服裝外,光每年冬季晚上排戲用汽燈照明就消耗柴油300多公斤。莊戶人喜歡莊戶耍,一聽排戲,戲迷們歡呼雀躍,無力不出。在排演《沙家浜》這齣戲時,因缺乏「武器」,老鐵路職工劉文奎特地從張店弄來了當時民兵訓練用的自動步槍十幾支,自造盒子槍,並且是帶響的,象真的一樣,演出效果很好。
那時我們先後排演了《紅燈記》、《沙家浜》、《海港》、《智取威虎山》、《黎明的河邊》幾齣大戲,為進行革命傳統教育,還附帶排演了《一個破碗》、《一床棉被》、《修渡槽》、《軍民一家》等小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為開展憶苦思甜,今昔對比,我們還請三老憶苦,並參考《村志》集思廣益,創作演出了自己的拿手戲—《村史》,這齣戲形象地再現了舊社會窮苦百姓所受的種種苦難,以至演出時把在場的老少爺們感動得幾乎都哭了。從而加深了人們對只有跟著共產黨才能翻身得解放的認識,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為擴大宣傳教育面,我們除在農閒、年節、山會在本地演出外,還到昌邑、趙戈等鄰縣社演出,同時每年要到膠濟鐵路汶、濰兩橋慰問守橋部隊,和他們搞軍民文藝聯歡,增強軍民魚水情誼。也到峽山水庫工程工地慰問民工,為他們鼓勁,甚至還沿著膠濟線東起塔耳堡,西到坊子、張店等地,把戲送到了機務段禮堂,施工現場和部隊營房,每年演出達30多場。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功夫不負有心人。多年經過劇團老師們的言傳身教和自身的艱苦磨練,使我們這個普普通通的業餘劇團從安丘京劇團那裡學到不少本事。其中有些角色扮演得還真像那麼回事,以至得到了廣大觀眾的讚譽和文藝行家的認可。我團出類拔萃的女主角劉美蘭,當年就一舉考取了濰坊市京劇團,不久又被炮八師文工團選中,穿上了綠軍裝,成為一名光榮的文藝戰土,這都使我們倍感榮耀和為之自豪,幾十年來安丘市京劇團堅持下鄉為農民服務真是毫不含糊。
別看我們遠離縣城,但我們卻沒少看劇團的演出。在公社影劇院有時竟連看十幾場。劇團下鄉我們就跟著轉,因為戲迷們不僅僅是看熱鬧,更想從中看出門道。如果劇團轉到俺村來,戲迷們更像過年一樣快活,那股熱情勁兒就甭提啦。我記得1971年劇團到我們村演出,當時,我家也住了幾位演員,當他們一進屋看到牆上掛二胡、墜琴,便問:「你也喜歡這些樂器?」我說:「不但我喜歡,我老一輩子的人也喜歡。」那天我們啦了好長時間的話才休息。第二天,天剛亮,劇團的同志就起來了,他們先是掃天井,後又幫著壓水,家裡的老人們說:「同志們別客氣,你們每天晚上演戲,白天推車子下鄉也夠累的。快進屋裡歇歇吧!」但劇團的同志哪裡肯聽,直幫著把活幹完,才又去忙活團裡的事情。
多少年來,安丘京劇團的人跟我們就像一家人。他們啦莊戶呱,幹莊戶活,吃莊戶飯,同點一燈油,同睡熱炕頭,從他們身上,我們仿佛看到了當年老八路的革命作風,他們是在演戲,但更注重做人。我想:劇團之所以受到老百姓的歡迎,這恐怕就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劉鍾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