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8日,委內瑞拉最高法院發布公報稱,基於反對派領導人萊奧波爾多•洛佩斯的身體原因,決定對其採取人道主義措施,批准他從在獄中服刑改為在家接受監禁。總統馬杜羅隨即表示,他「尊重」和「支持」最高法院的決定,並希望此舉能促使洛佩斯釋放「和平」與「改正」的信號。
洛佩斯是委反對派主要領導人,是竭力主張暴力對抗的人民意志黨總協調員。自2014年2月洛佩斯因親自參與並唆使民眾進行暴力抗議、造成43人死亡被判刑13年零9月以來,委國內反對派聯盟以及拉美多國、美國、西班牙等西方國家以及美洲國家組織、歐盟等國際組織一直要求馬杜羅政府釋放洛佩斯。洛佩斯的夫人莉莉安曾於今年2月赴美國,受到川普總統接見,要求美國政府出面,對馬杜羅政府施加壓力,釋放洛佩斯。馬杜羅曾堅持不能釋放洛佩斯。那麼,馬杜羅緣何要在現在假釋反對派領導人洛佩斯,「放虎歸山」呢?
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馬杜羅假釋洛佩斯的5點考慮我認為,主要原因是:
1、馬杜羅想以此表明,他有誠意實現國內和平和與反對派進行對話,他力圖緩和最近100天來委國內出現的緊張局勢和暴力行動。自今年3月底,委最高法院作出兩項決定,由最高法院取代由反對派掌控的國會的立法功能,並取消國會議員的豁免權。儘管隨後,由於總檢察長奧爾特加的反對,這兩項決定被取消,但最高法院仍以國會不服從其決定為由,不承認國會所通過的任何法律。因此,自4月1日起,反對派連續不斷地舉行抗議遊行,至今已3個月,造成近百人死亡,上千人受傷,使部分公共機構遭受破壞,商店、超市遭受搶劫。馬杜羅出臺此舉,是想消除或緩和持續的緊張局面。
2、他企圖通過此舉分化瓦解委反對派。委反對派由近40個政黨組織組成,其政治主張和傾向不盡相同。去年下半年,在南美洲國家聯盟邀請的西班牙、多米尼加共和國和巴拿馬三位前政要和教宗特使的斡旋下,政府曾與部分反對派組織和人士舉行過對話,並達成過某些協議。但由於反對派提出的舉行罷免性公決、釋放洛佩斯等政治犯和提前舉行大選等要求沒有得到滿足,對話沒能繼續進行。馬杜羅想通過假釋洛佩斯,爭取部分反對派組織和人士停止暴力行動,回到對話和談判的桌面上來。
3、避免執政的黨政軍內部出現更多的分歧,避免持不同政見的查維茲派與反對派結盟反對馬杜羅政府。最近幾個月以來,委執政的黨政軍內出現了一些分歧,有的分歧已經公開化。如屬於查維茲派的總檢察長奧爾特加公開反對馬杜羅政府的一些做法,目前最高法院已接受一名執政黨的國會議員的起訴,正在對她進行審訊,並有可能撤銷她的職務。6月27日,委刑事和犯罪科研大隊巡視員奧斯卡及4名蒙面人駕駛一架直升飛機在內務部上空開槍,後又在最高法院上空扔手榴彈,儘管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馬杜羅總統指責這是帝國主義和反對派策劃的一次「恐怖襲擊。」奧斯卡還在社交網上號召民眾、軍警推翻馬杜羅。至今,奧斯卡等罪犯未被抓獲,仍逍遙法外。此外,有幾位查維茲任內擔任過部長的人士甚至表示願意同反對派結盟,共同反對馬杜羅。在這一形勢下,馬杜羅不得不採納一部分人的意見,假釋洛佩斯,以彌合內部的分歧。
4、為制憲大會選舉營造較良好的氣氛,並抵制反對派將在7月16日舉行的非正式的公投。今年5月1日,馬杜羅總統宣布將於7月30日舉行制憲大會選舉,以成立制憲大會,負責修改1999年查維茲制定的憲法。委政府決定,將在7月16日進行模擬選舉,7月30日舉行正式選舉。而反對派認為,不通過公投就舉行制憲大會選舉是違憲的,因此決定在7月16日舉行非正式公投,以了解民意。
5、為減輕國際社會對委政府的壓力。自2014年以來,特別是今年4月以來,國際上要求委內瑞拉恢復政府與反對派對話,謀求和平,要求政府釋放洛佩斯等政治犯、提前舉行大選的呼聲越來越強烈。
委國內外對此舉的反應國內:委國防部長帕特裡諾•洛佩斯認為,假釋洛佩斯是全國對話和馬杜羅總統為維持和平進行持續努力的結果。委前副總統豪阿、現通訊部長比列加斯和前外長羅德裡格斯表示,期待此舉能使反對派放棄暴力。委五權之一公民權人民衛士領導人塔雷克•威廉•薩勃表示,政府有可能釋放更多的政治犯。但正在接受審訊的委總檢察長奧爾特加則認為政府此舉是將反對派的政治犯作為人質。委前監獄部長、制憲大會議員候選人、查維茲派伊利斯•巴雷拉公開表示不同意此舉,但表示服從。
洛佩斯本人在獲得假釋後表示,他將繼續鬥爭下去,不怕再次入獄。洛佩斯夫人莉莉安認為此舉是「委自由與和平的一步」,她否認曾與政府做過交易。委反對派民主團結聯盟發表公告,現任國會主席博爾赫斯、副主席格瓦拉以及前任主席阿魯普等反對派領導人紛紛發表講話或發推特,認為此舉是委反對派進行持續抗議取得的成果,號召民眾繼續上街進行鬥爭。前總統候選人卡普裡萊斯對洛佩斯獲假釋感到高興,要求給予洛佩斯和其他政治犯完全的自由。
拉美一些國家現任和前任領導人或政府,如哥倫比亞總統桑託斯、秘魯總統庫琴斯基、阿根廷總統馬克裡、墨西哥總統培尼亞和墨西哥外交部、巴拉圭政府、智利外交部和外長、前總統皮涅拉,哥倫比亞前總統帕斯特拉納、巴拿馬前總統小託裡霍斯,美洲國家組織秘書長阿爾馬格羅等紛紛表示歡迎此舉,但認為委政府應該給洛佩斯完全自由,並釋放其他400多名政治犯,有的還要求委舉行大選。古巴、玻利維亞、厄瓜多、尼加拉瓜等左翼執政的國家據委官方通訊社消息對此舉作了報導,但官方沒有表態。
西班牙現任首相拉霍伊、前首相薩帕特羅、德國外交部等歐洲國家對此舉表示歡迎,認為這可能是舉行全國對話以克服目前委政治經濟社會危機的開始。
美國川普政府的態度值得關注。美國國務院發表公告,認為此舉是委政府朝向正確方向邁出的重要的一步,要求恢復洛佩斯完全自由和政治權利,要求委政府釋放全部政治犯,和平解決政府與反對派的衝突。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對此舉感到高興,認為洛佩斯和其他政治犯應該獲得自由,希望委內瑞拉能回到和平民主的道路上來。
假釋洛佩斯對委政局可能產生的影響從目前情況來看,假釋洛佩斯的舉措在國外的反應比較積極,但對委國內形勢今後的走向似乎影響不大。看來,洛佩斯等其他反對派主要領導人將繼續動員民眾上街抗議,不會與政府對話,他們認為政府所提議的對話是一個騙局。但也有評論認為,洛佩斯的假釋可能會引起反對派內部,特別是在洛佩斯與卡普裡萊斯兩位反對派主要領導人之間圍繞領導權和今後誰能夠當總統候選人問題上的爭奪會加劇。
7月16日,政府將舉行制憲大會的模擬選舉,而反對派將舉行非正式的公投,預計,這一天,雙方發生衝突的可能性很大,委反對派的暴力行動仍將繼續,並有可能升級。
從馬杜羅政府來看,制憲大會競選活動已於7月9日正式開始,27日結束。經過7月16日的模擬選舉,7月30日將舉行正式選舉。目前6120名候選人已經產生(其中州市代表候選人3546人,各社會階層代表候選人2574人)。儘管反對派抵制這次制憲大會選舉,將不參加這次選舉,但預計制憲大會545名代表(其中州市代表364名,階層代表173名)將會通過選舉產生,8月將正式成立制憲大會,負責制定新憲法。制憲大會成立後很可能將取代現國會,反對派領導人在國會的職務將會被撤銷。馬杜羅總統不會輕易放棄政權,他想通過制憲大會選舉、修改憲法、取代反對派控制的國會來繼續執政。
但是,馬杜羅面臨的挑戰是巨大的。首先,反對派不會善罷甘休;第二,執政黨政軍內部已經出現的分歧和矛盾會逐步加深;第三,馬杜羅很難在短期內扭轉目前的經濟危機和困難,人民的生活難以得到迅速改善,其民眾的支持率難以提升;第四,美國和西方大國、拉美一些國家,特別是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哥倫比亞、秘魯等大國和美洲國家組織等仍會繼續對馬杜羅政府施加壓力,要求釋放政治犯、提前或按期舉行總統選舉,並支持委反對派,直接或間接幹預委內瑞拉內政。但從目前來看,美國等國不太可能與馬杜羅政府斷交或停止雙邊經貿關係,美國政府與馬杜羅政府進行對話、改善關係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儘管馬杜羅政府還可能出臺一些新的緩和緊張局勢的措施,但預計難以產生積極的效果,委內瑞拉今後的形勢仍不容樂觀。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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