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邱薇
有那麼一種純情虐心愛情故事,總會有擁躉無數,基本上也都是女生。一旦看進去,就陷入其中,五迷三道,茶飯不思,無心他事。這種愛情故事基本結構都差不多:男主一定風神秀逸,玉樹臨風,家世顯赫,痴情專一,女主一定姿容絕世,或楚楚動人,家世奇絕或家境卑微,還必定有個男2號甚或男3號,也如男主般出眾痴情。劇中遺世獨立的鑽石男們都瘋狂而深沉地愛著女主,女主開始還混混沌沌,像個不經世事的傻孩子,被男主深沉而痴情浪漫的愛所感化,幾經波折,幾度虐心,終於走在一起。其間,女主還遭遇男2號、3號的深情以待,但是女主終於看清自己的真心,和最出色的男1號好了,而男2號雖然已知女主心有所屬,依然無怨無悔幫助女主。這類的傳奇故事既有寫成小說的,又有拍成影視劇的。小說像早年的瓊瑤作品,岑凱倫作品,近期的辛夷吾作品、匪我思存作品,影視劇像早先的各種版本的《流星花園》、近期的《三生三世十裡桃花》等等。
痴迷此類劇的女生們會說:對呀,我承認情節很狗血,但我就是喜歡,因為男主又帥又痴情還絕不窮。心裡話是:我好想成為這樣的女主,被高富帥痴情男生們窮追不捨,他們不在乎我的長相,我的脾性,我的一切都被接受深愛。神啊!這可真是太美妙了!
對,這樣的劇情和人設滿足了女生們的各種需求。
滿足了女生們成為眾星捧月的公主的幻想。女主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身邊帥哥們的聚焦,無論是男1.男2號,都一心一意痴心不改的愛著女主,帥哥們的眼睛無時無刻不注視女主的身影,你的一切移動左右我的視線。那種聚光在眾人眼中無與倫比的傲嬌感,對於愛幻想的女生們太爽了,太刺激了。
滿足了女生們被全面保護、被360度無死角呵護的幻想。女主無論遇到什麼艱難險阻洪水猛獸都有英勇無敵的男人們前來解救,女主無論受到其他陰險女人的什麼排擠算計,總有一名英俊多金的男人為其輕鬆化解。我盡可以展現小女生柔弱的一面,自有黑騎士駿馬金刀的護衛。
滿足了女生們無論脾氣多麼壞,怎麼對待男主,都會被無限寬容的幻想。女主無論是脾氣剛烈的抑或倔犟不屈的,甚至不識時務的,都會被男主全盤接受,視若珍寶,美其名曰:真實!
滿足了女生們不用費力奮鬥,就能跨越階層,過上奢侈生活的幻想。感謝男主,捧上金山銀山以博美人一笑,有紮實的經濟基礎坐鎮,浪漫都是那樣的不落俗套。
滿足了女生們願做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幻想。至少在故事中,感受到男主們的三千繁華我只為你一人留連,這份專一至死的情意足夠女生們為之魂牽夢縈了。
這樣的故事之所以為不少女生著迷。有這樣幾個關鍵詞值得深究。一個就是「純情」。
「純情」意味著,故事中的情是「純粹」的,單一的,絕對的,擯棄三心二意的風花雪月,沒了柴米油鹽的花前月下,愛是紅玫瑰或者白玫瑰,要不紅的像霞,要不白的像雪,絕不粉,也不灰,沒有將就,沒有隨意,沒有分散。也正因為此,這份情顯得特別強烈、濃鬱、執著、讓人著迷。好像小嬰兒的全能幻想世界:我就要你這樣子對我,你不這樣,你就是要害我;我怎麼樣你都接受,你對我是無條件的。也似嬰兒的全能自戀狀態:我是如此可愛,我值得你全心全意對我好,只愛我一個,眼裡容不下其他。純情,還不能有赤裸裸的床上鏡頭,一有就從幻想跳到現實,迸發的原始性慾令人面紅耳赤,壓抑的罪疚感讓人喘不過氣,純情必須只能談情說愛,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純情,某種意義上就是退行到嬰兒分裂期,全世界只有我營造出的體驗,全世界都是為我一人服務的。
另一個關鍵詞是「虐心」。虐心的情絕不順暢,柔美,那是一種此時還在巔峰,彼時就到谷底,此時還兩情繾綣,彼時就撕心裂肺的體驗。這種虐心之情,始於控制,充滿張力,我用情緒控制你,我用痛苦控制你,我一會讓你像在雲端,一會把你狠狠摜在地上,我一會大喜若狂,一會抑鬱沉淪。很像肛欲期的孩童,在控制與反控制中間徘徊,在選擇中陷在兩難的磨折境地。虐心的情之所以特別動人,就因為他是原始的充滿原欲和攻擊力的。虐心依然是為了證明:不管我怎麼虐,怎麼作,你也不會離開我,虐似乎還是為了試探最早期的需要能不能得到滿足。
還有一個關鍵詞是「女生」,為啥陷在這種情感劇裡的都是女生,少有男生?這是和女生的生理特點、以及現代意識的覺醒密切相關。女生相對於男生更是情感的動物,更容易被有著強烈情感的事物吸引,更容易給情感塗上幻想的色彩。純情加虐心的故事,一股濃得不能再濃的情感撲面而來,馬上就被女生們接收到了,激起了她們內心深處的強烈回應。另一方面,現代社會,女生更少被家庭、社會束縛,有更多的自由度,希望追求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深情厚愛,但是,有著古老傳統的中國女性,幾千年來的傳統禮教、家族的傳承,使我們很難果斷的擺脫過去的身份,痛快的去現實生活中尋求希冀的情感,也會更多的把追求深刻情感體驗的心思寄托在情感劇裡。
現在社會裡,怎樣的女生會更多的流連在純情虐心愛情故事裡呢?似乎是被動的、宅的、矜持的、文藝範的、壓抑多的女生。當你被動、宅時,你越是傾向自閉,把原欲能量封存於自身,無法向外投注;當你矜持、壓抑,文藝範濃重時,理想主義傾向可能會限制你的自體向著整合不斷發展。當你總把自己包裹在幻想世界中,你的現實感會弱,人際交往會單薄,你似乎不是在真的生活。
陷在純情虐心劇裡,既是退行到孩童期,滿足自己的一系列幻想,又是躲避現實社會的一種方式。現實是如此蒼白,只有躲在劇裡,才覺得生命光彩奪目,現實是如此麻煩,只有躲在劇裡才不用被迫應對;現實是如此混沌,只有躲在劇裡才覺純淨純粹。當必須轉換角色面對現實時,頃刻間自戀受損、全能感破滅,就會陷入抑鬱低落的情緒。然後,在主體間互動中,找不到自體的位置,找不到存在感,而越發的抗拒現實世界,更深的躲到純情虐心愛情中,不能自拔。
著迷「純劇」的女生,內心深處都懷著終極拯救情結,相信總有如故事中的王子不期而遇闖入她的生活中,拯救她現在的無聊和乾涸的心靈。著迷「純劇」的女生,用幻想囚禁了自己,不願醒來。然而,幻想終會削弱人的心靈,我們無法從幻想中獲得滋養。躲在劇裡,畢竟還是要出來,你的親人朋友,所有社會交往都在現實中,你的工作生活還是要在現實中延續;再不願意,還是要和現實過招,畢竟,你還是得承擔自己存在的責任,你還是要承擔自由的代價,你還是要為自己的現實選擇而負責。
這很像人類宗教的信仰,因為害怕接受人必死的宿命,逃到宗教裡尋求安慰,逃避恐懼。純情虐心愛情劇對痴迷於此的女生來說也如同一種信仰。因為不能面對現實情感的多變,難以把握感情的複雜性,而依靠逃到劇裡去尋求虛無縹緲的愛情。結果越逃越無法接受現在的有條件的愛情,越逃越感到了一種無法企及的距離。
這是個惡性循環。
破解之道唯有正視現實,主動地積極地融合到現實社會中,走到陽光下,認識到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中間地帶。人和人之間是有很大的不同,就如同男女間的巨大差異,相對於感情至上的女生,男人更多是邏輯,你想要痴纏,他想要激情,你想要浪漫,他想要直接,你想要一心人他想要後宮佳麗三千。你要死抱著:我就要,我想要.不放,那就只有失望和失落。
其實,什麼時候,活出現實感都不晚。願我們都能經歷豐富的人生體驗,活出暢快淋漓的自我。
邱薇
國家三級心理諮詢師
ACI國際註冊精神分析師
ACI國際註冊催眠師
隗老師工作室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