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寶

有一次，幼小的我，忽然走到母親面前，仰著臉問：「媽媽，你到底為什麼愛我?」

 

母親放下針線，用她的面額抵住我的前額，溫柔的，不遲疑地說：「不為什麼，——只因你是我的女兒!」

--冰心《媽媽，你到底為什麼愛我？》

 

看了電影《你好，李煥英》之後，冰心的這段話就在我腦中一直揮之不去。仔細想想，影片中李煥英對女兒曉玲的愛，不就是和冰心媽媽對她的愛一樣嗎。她們愛都不附帶任何條件，無關一切虛浮的名號，僅僅就是：你是我的女兒，你就是我的寶！

 

你看———

 

小時候的曉玲哭喪著臉，極不自然地挪著步，叉著腿，不好意思地對媽媽求援：「媽媽，我又拉褲子了」。

 

中學生的曉玲因成績不好，屢屢被叫家長。媽媽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曉玲（賈玲飾演）耷拉個腦袋像犯了大錯一樣，愧疚不安地跟著媽媽。

 

「媽，李煥英」，放學回來的曉玲在樓下就喊，「媽，我想吃烤串！」

 

「不吃烤串，咱吃小龍蝦，行不？」

 

「行，這太行啦！」

 

你看，一個在常人眼裡既不美麗也不優秀的女孩，在媽媽的心裡卻永遠是個寶。

 

她寵溺她，把臭臭拉褲子裡了笑著給她清洗。考試不好被老師批評也從不埋怨指責。她看著她成長，幫著她一次次收拾殘局，卻從來不給她提更高的要求。她只期望她能健康快樂地長大就好。

 

這不，她又犯錯了，而且犯了個彌天大錯。

 

她買了重點大學的假錄取通知書，並且在慶賀宴上當眾漏了陷，讓媽媽在心高氣傲又喜歡炫耀的同學面前丟了臉。

 

但即便是這樣，媽媽仍然沒有對她說一句重話，更沒有劈頭蓋臉地打罵抱怨。媽媽騎著自行車，吃力地帶著她回家，她心裡存著內疚，有些喪氣，但媽媽還鼓勵她，給她開玩笑。

 

如此低級的錯誤，媽媽都能包容她，原諒她，一如既往地愛她，寵她，只因為，她是她的女兒，是她唯一的寶！

 

其實，笨笨的曉玲知道媽媽對她的愛彌足珍貴，知道媽媽為了她為了這個家所付出的艱辛。她也想優秀，也想讓媽媽因為自己的優秀而高興，有面子，因為在她小小的心靈裡，媽媽也是她獨一無二的寶啊！

 

你看——

 

取得了榮譽的曉玲還沒進家門，就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向媽媽大喊：「媽，我跑步得第一啦！」

 

她經常問媽媽：「媽，我來你高興嗎？」

 

「高興！」

 

她興奮而又自信滿滿地回答：「我會讓你更高興！」

 

「我會讓你更高興！」，這便是曉玲一直存在心裡的，真摯的，對母愛的回報！

 

你看，跑步得了第一，她激動地跑著回去告訴媽媽；買假錄取通知書的行為雖然幼稚，但那是為了讓媽媽在朋友面前有面子；穿越到媽媽年輕的時代後，為了媽媽將來的幸福，她排除萬難，幫助媽媽參加重要的排球比賽。又極力撮合媽媽嫁給可以飛黃騰達的沈叔叔，哪怕為此而沒有了自己誕生人世的機會，因為她不想讓媽媽因為選擇爸爸，而平淡地辛苦地過活一輩子啊。

 

但是，母愛的力量你永遠不知道她有多強大。

 

在穿越回去的世界裡，媽媽其實也認出了她。所以，為了她生命的降臨，媽媽還是選擇了爸爸。只有和她爸爸的結合，才有這個獨一無二的他們的女兒曉玲啊。也許她沒有別人家孩子聰明，漂亮，也沒有別人家的孩子會給你帶來風光，但她是你的愛和生命延續下來的一個獨特的個體啊。所以，年輕時代原本不會針線的媽媽，在穿越回去的世界裡，把曉玲的褲子上的破洞巧妙地繡成了花。

 

母女連心嗎，母女原本是一條心啊。

 

她們彼此相愛，彼此珍重，又彼此懂得，彼此憐惜。

 

所以，曉玲對媽媽說：「下輩子還要做你的女兒，不，下輩子換我做你的媽媽」。

 

所以，媽媽說：「下輩子我們還是母女，我還做你的媽！」

 

也許，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一場緣分。母女也是。

 

媽媽騎著自行車帶著女兒正說笑著暢想著未來，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去了她和女兒這份珍貴的緣。緣在塵世間咔嚓一聲被切斷了，但根植於心的愛卻還在永永遠遠地綿延。

 

懷著那份愛，懷著深深的遺憾，內疚，和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剜心之痛，有著藝術天分的曉玲通過努力，終於實現了她曾對媽媽許下的諾言。她成功了，她成了名人了，她開著漂亮的敞篷跑車，想著穿戴著一身富貴的媽媽坐在副駕駛上，和她一起說笑著……

 

但這一切只是夢，是傷，是痛，是永遠的，深深的遺憾啊……

 

  「媽媽，你到底為什麼愛我？」

「不為什麼，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啊！」

 

「女兒，你為什麼愛我？」

「不為什麼，只因為你是我的媽媽啊！」

 

後記----

 

因為一直糾結選擇的角度，此篇有些難產。

 

這部有笑有淚，笑中帶淚的影片，給我的震撼不是它穿越的藝術表現形式，也不是賈玲那嫻熟的喜劇表演風格，而是影片帶給我思考的一些東西。

寫這些嗎？

 

  天命不可違？

 

清楚將來的曉玲從現實穿越到過去，極力想幫媽媽改變命運，但費盡全力，最終還是枉費心機，我覺得這就是天意，也就是天命。

 

試想一下，假如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回到過去，在人生的某些重要路口面臨選擇，已經知道現在生活狀況的你，會不會重新選擇一條不同的路？

 

在意願上，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會，但仔細看，最終多數人還是不會。因為你的性格決定了你的心理和思想，你的思想最終還是會決定你的選擇和行動。就像李煥英，她也穿越過去，她也知道未來，但她仍然選擇曉玲的爸爸，因為，她不選擇他就沒有曉玲的生命啊。她愛女兒，這輩子愛，下輩子還愛，永遠愛，無條件愛，這就是劫，是緣，所以，再怎麼輪迴，還是不可改變的。

 

 不染塵漬的母愛？

 

人們常常歌頌讚美母愛的崇高，偉大，其實，不是所有的母愛都配這些詞。

 

有些母愛不夠純淨，不是冰心的母親和李煥英這種不雜塵漬的愛。孩子不健全了，不優秀了，在一些人那裡，母愛的力度就會打了折扣。而一些口口聲聲說愛的，在一定程度上，有時是愛他們自己的面子，或自己未曾實現的夢想。

 

還有些人，也許根本就沒有愛。像那些遺棄孩子的，為了自己的幸福離婚時不選擇孩子的，還有因為孩子的暫時不優秀，而經常惡言惡語傷害孩子的。我不相信他們的愛是真的愛。

 

像影片裡，李煥英「不為什麼，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的這種不附帶任何外在條件的愛，是我們每個母親都該反思的。

 

自己帶到人間的生命，自己為什麼不能無條件的愛呢？他美也好，醜也好，聰明也罷，愚笨也罷，那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愛孩子老母雞都會。不是每個人都能懂。

 

被忽視的孩子的愛？

 

有孝心的孩子，是我們日常生活或文藝作品中經常關注的對象。

 

但像曉玲這樣既不出眾，又總惹事，用她的話說，人家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而我總是媽媽的一個雷（原話記不清了，大概意思吧）的一個孩子，她的內心身處其實也藏著對媽媽的摯愛啊。

 

還有陳赫扮演的那個把媽媽氣得住院的小混混，他也是愛媽媽的，他也希望自己哪怕有一次能讓媽媽高興的事情也好啊。

 

可是，日常生活中，我們都忽視了這類孩子的內心，總是簡單粗暴地根據外在的表象，來判斷孩子。就像一個成績不優秀又調皮惹事的學生，他們心裡其實也有對老師的愛，那愛，或者不亞於一個成績出類拔萃的人。但很多時候，我們往往看忽視了這些孩子渴望的眼神，聽不到他們內心真實的聲音。

 

影片裡，曉玲歪歪斜斜的成長腳步裡，一直有著對母親堅定的愛，正是因為愛，她才有努力，才有成功，也才有痛苦，才有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

 

選擇的角度著實困擾了我，於是，寫寫刪刪，半天還沒有頭緒。晚飯的時候，小米粥在爐子上慢慢熬著，我一邊做飯，一邊糾結著。

 

我想，我不是評論家，也不是藝術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認識一些字的觀眾。什麼藝術啊，技巧啊，那些深刻的東西我不懂。我只寫影片中讓我流淚最多的地方就好。

於是，定下了「你是我的寶」。寫母愛，寫女兒對母親的愛，因為我也想女兒了。

 

女兒第一次在外獨自過年，她說她看這個電影看得她都想我了。她還說，要是她在，我們倆會一起抱頭痛哭的。

 

我知道，她是我的寶，我們倆也互相是。

                         2021年2月16 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