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年輕,每個男生都應該拍一次裸照.」

這是今天（打了碼）的主角

人群 · 第十七期

陳難難是我們新來的視頻編輯。

到公司的第一天，他對主編 Blake 說：「我可不可以在辦公室，給你拍張裸照？」

他用廣式普通話，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表情誠懇。

Blake 想了想，友好地拒絕了他：「不可以。」

雖然被拒，但陳難難因此在公司名聲大噪，江湖人稱「裸拍男孩」。

溫馨提示：接下來的圖片有點敏感，所以我們做了打碼處理 : )

1

 

我問陳難難，你拍過多少人？

他在帽簷下沉思了五秒，有些抱歉地回答我：「不好意思，我記不清了。」

陳難難喜歡戴帽子，帽簷遮住大半眉目，看起來高深莫測的。

他邀請人拍裸照的方式，很簡單，「可以給你拍張裸照嗎？」

這句話聽起來像在問「你吃飯了嗎？」這么正常，很不下流。

陳難難拍過的模特，男女比例是一半一半，但他更喜歡拍男生。倒不是因為什麼特殊癖好，原因很簡單——做他的模特，其實是個體力活。

舉個例子。他曾經在公園裡看到一棵沒有葉子，掛滿燈籠的樹。

他覺得，那棵樹並不是樹，而是一個掛東西的物體。

「如果能在樹上掛一個人就好了」，他這樣想。

於是在半夜三點，陳難難指導高中同學脫光了衣服爬上樹，吊在樹枝上，凍成了一根臘肉。

他就站在樹下，鎮定地按下了快門。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他讓模特赤裸地蹲在寒冬海邊的礁石上，被海浪盡情拍打。

又比如，他把一張木椅，放在倒在湖裡的樹枝上。模特得踩著樹枝上黏滑的苔蘚，坐在湖裡。

陳難難取景的地方總是古怪的，但一直有人願意作陪。 

這是陳難難的一種奇妙的超能力——他可以「煽動」別人去做這件事。甚至很多人，會對當他的裸模當上癮。

他明白，自己是有能力去製造一個讓人滿意的畫面的。

2

在最初拍裸照的那會兒，陳難難的頭號人選是大學室友。

他背著一臺從朋友借來的佳能60D，和室友去吃飯。

「這頓飯我請。」吃完飯，陳難難把帳結了，兩個人一起回寢室。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一片小樹林。

陳難難遙望小樹林，真誠地對室友說：「可不可以在那裡，給你拍張裸照？」

室友沉默許久，還是選擇為這頓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他念的是攝影系，第一次在課堂展示裸照作品集，同學們的反應是：「可以不要截掉重點部位嗎，我們想看啊。」

有男生指著一個平胸的女模照片，調侃道：「胸這麼平，這是不是男的啊？」 陳難難沒有說話，在心裡憤怒地把該男生拉黑了。

「如果有人說我拍的照片是色情的，我一定超生氣。」他皺皺鼻子，看起來確實很生氣。

因為，拍裸照對他來說，其實是人體觀念類攝影，不屬於色情範疇。

而他的模特裡，有藝術家和專業模特，更多的是普通人。

有過一個男生，整個青春期都沒打過飛機，也不好意思裸上身睡覺，卻主動找陳難難拍了裸照。這件事對於那個男生來說，是件很不普通的事情，可還是偷偷摸摸地做完了。

陳難難認為，這些人來找他，是因為他們都想打破生活中的循環。

「重複會讓我們忘記個人的意義，所以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偶然嘗試一些打破循環的方法。」

後來，這也成為他推薦朋友去共同嘗試這件事的理由。

到大學畢業，基本上班裡的每個人都被他拍過裸照了。

不過回到最開始，陳難難想拍裸照的念頭，是出現在中學。

他剛開始學畫畫，在學人體結構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真理：人在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好看。

「因為，最初始的、最沒有掩飾的人，也是最真誠的。」

回想起那臺借回來的佳能 60D，陳難難充滿了感激：「真的很謝謝借我相機的朋友。」

他頓了頓，「雖然我借了一年都沒還。」

3

 

大學四年，陳難難也像許多年輕人一樣，做了很多別人眼裡很跳脫的事情。

 

他試過爬樓，跑到沒有安全措施的吊塔上；也試過在學校的樓道塗鴉；在街頭拍攝朋友的行為藝術……

 

可在瘋狂之後，他發現，所有看似刺激的事，充其量也只是「在朋友圈裡騙幾十個贊而已」。

 

「之後呢，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意義，什麼也沒留下。」

 

這讓他沮喪。

畢業之後，陳難難成為一個自由職業者，專門為廣告公司拍視頻。那段時間，他常常用一周的時間來集中忙碌，平均每天睡不到 4 小時。

雖然一周的時間，他就能賺夠別人一個月的豐厚酬勞。但是，這樣的生活也讓陳難難感到乏味。

因為，為了滿足客戶要求而製造出來的東西，並沒有讓他感到太大的意義。

陳難難又皺了皺鼻子，說：「商業拍攝，我不喜歡。」

他想要一個能真正發展的平臺，考慮過後，他開始挑選跟自己三觀契合的公司，決定去上班。

陳難難就這樣成為了我的新同事，儘管上班這事兒一點也不陳難難。

「但現在我能做我想做的東西了，挺好的。」 他臉上有一點愉快的意味。

習慣了熬夜工作，然後一次性睡十多個鐘頭的陳難難，變得養生了起來。

他說，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拍照、睡覺，這種作息實在是太健康了。

4

」所以，你到底為啥要在我上廁所的時候給我拍照？「

前幾天上班時，陳難難用掛在脖子上的銀色拍立得，記錄下兩位男同事的「解手時刻」。

「因為很少人會在上廁所的時候拍照啊。」 陳難難真誠地回答，「正常照片多無聊啊。」

 

在他眼裡，拍點兒不穿衣服的照片，似乎是一件零成本的，讓人變得特別起來的方式。

雖然卸下衣服，面對鏡頭，咔嚓一聲，並不能讓一個普通人變得不再普通。「但那一瞬間，這個非常規的動作，成為了中斷我們普通生活的一個儀式。」

所以他也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拍一次裸照。

在女生拍私房照已經見怪不怪了的如今，男生其實也有記錄身體的意義。

大一的時候，他在一個時間膠囊裡，放了一名女孩的裸照。現在五年過去了，他一直在等。他想等到十年後打開，想知道女孩看到照片，會是怎樣的心情。

五年十年過去，看回頭，可以感覺到自己沒有任何裝飾的身體，究竟流逝了什麼，而又留下了什麼。

陳難難期待的是未來的東西。不管是他的拍攝對象，還是他自己。

最後

 

我用陳難難的拍立得給他拍過一張照片。相紙上一點點顯現出他的臉，他沒有笑，但是看起來很輕鬆。

除了參與策劃最近的視頻，他最近也買了彩虹相紙，打算拍 LGBTQ 群體，做一本獨立的彩虹影集。

我問他，如果能回到過去，你會做點不同的選擇嗎？

他說：「不。」

「你知道自由的定義嗎？」 陳難難看著照片上的自己，突然問我。

「在字典裡，就是在不影響別人的前提下，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覺得，我很自由。」

今日作者

編輯 / Suki

音樂 / Deptford Goth - Feel Real

圖片 / 陳難難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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