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沒有，你可能不是一個警察。有人幹擾了你的記憶，混淆了你的判斷，（讓）你以為你是個警察。」
在緝毒劇《黑白禁區》第17集中，淦天雷（歐豪 飾）與車釐子（徐洪浩 飾）終於兄弟相認。而這段臺詞所揭示的人物關係與故事脈絡，不禁讓人聯想起正在熱映的港片《拆彈專家2》。這也可以看出，臥底、失憶一直都是犯罪類型片的經典敘事元素。
《拆彈專家2》大賣，駁斥了「港片已死」的論調，是華語院線片今年最後的驚喜；而《黑白禁區》以硬派緝毒劇的姿態上線，既填補了《破冰行動》之後留下的市場空缺，也補全了2020年犯罪懸疑劇的類型拼盤。
據了解，《黑白禁區》原本是一個三季的網劇，後來在拍攝中調整成了44集的網臺劇。然而，劇作原本的起承轉合與「卡點」依然留有痕跡。兄弟相認之後，第一階段的故事告一段落，淦天雷與車釐子一起踏上找尋記憶之旅。
在《黑白禁區》的故事揭開第二幕之際，影視獨舌對編劇、導演趙浚凱，以及編劇辛志海進行了一次專訪，為劇迷追劇提供一些更為全面的參照。
強人設：玩轉敘事，選角悖論
「第一要追求美劇節奏感，第二要出人意料的情節反轉，第三要有一種濃厚的人情味。」作為《重案六組》系列的製片人，趙浚凱無疑是警匪劇這個類型的一位「老江湖」，蟄伏多年，再次闖入涉案劇創作，他首先想到的是創新。
一開始，《黑白禁區》就確定了走快節奏、強情節、高反轉、人物極致的美劇路線。劇情緊張刺激、撲朔迷離是這部劇的底色。對於一部類型劇而言，主人公的人設是否獨特顯然十分重要。
在劇中，歐豪飾演的淦天雷是昏迷了8年的植物人。當他醒來以後，腦海中正反兩方的聲音都有，確定不了身份就確定不了立場，確定了立場之後，立場又隨著情感在不斷遊移。
這樣的人設顯然有一種「高概念」的意味，在劇集市場一下子有了極高的辨識度。然而，這同時也帶來兩個問題。第一給線性敘事帶來了極大幹擾，第二則是在選角上會遇到一些尷尬難題。
對於看慣了美劇的觀眾來講，非線性敘事顯然不存在太大的接受問題。但作為一部網臺劇，趙浚凱還是不敢太冒險，最終在敘事技巧上做出了一定平衡。「在最終確定了非線性的剪輯風格後，我們儘量將事件與信息的疑惑點弱化，把可能會給觀眾造成困擾的信息直給，不麻煩觀眾去猜了。」
於是我們看到，《黑白禁區》每出現一個新角色，都會用字幕打出來他的身份背景。淦天雷也不像《諜影重重》中身份存疑的伯恩，觀眾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臥底警察，而他本人卻不自知。故事最大的懸念是40億美金巨款的下落。在一次次的閃回中，淦天雷逐漸拼貼出自己的前史，也一步步探尋出自己失憶的真相。
相比之下，選角面臨的困難更大，觀眾對於該劇目前最大的槽點也在此。用同一個演員飾演一個跨越8年的角色，不管是選青年演員還是中年演員都很難周全。淦天雷前史的戲很多，也最光彩，並且他要和蘇靈（張佳寧 飾）談戀愛，非常甜蜜虐心的那種，如果找一個中年演員來演，觀感上會比較彆扭。
「故事發生在2019年。淦天雷1982年出生，1998年入警校，2000年離開，接觸到凱撒集團，同年結識蘇玲，在淦天雷不知情的情況下，2001年底小暖出生，2011年除夕收網時發生爆炸，導致失憶，時年29歲，這時的淦天雷契合歐豪的年齡；甦醒後的淦天雷37歲，理論上是可以有一個18歲女兒的。做劇本之前都做過人物小傳，這是編劇的基本功。」趙浚凱談道。
此外，趙浚凱也諮詢過神經科和康復科醫學專家，人在長期昏迷狀態下通過做針對性的機械理療，搭配合適的藥物刺激，特別是適當使用中醫針灸理療，可以有效防止肌肉萎縮，延緩衰老，如果護理精心，看起來是會比同齡人年輕一些。事實上，劇中也在不少地方反覆強調了這一點。
動作戲：歐耶，就是這麼豪
2020年，犯罪懸疑劇成為國劇一道亮麗風景線。這些劇，有的主打懸疑推理，在層層解謎中完成一個智力遊戲；有的主打「社會派推理」，引發人們對於公平正義的共情；有的則把女性議題引入懸疑劇，製造出「她懸疑」的新品類。
《黑白禁區》不屬於以上任何門類。它沒有借勢「她懸疑」的話題熱度，也沒有設計智力遊戲的噱頭，走的是熱血昂揚的硬漢動作警匪劇路線。
在已經播出的故事中，歐豪「帥、狠、爆裂」的打鬥場面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類似這樣大篇幅的動作戲在國產劇中很少見。
辛志海認為，《黑白禁區》有一種老港片、老港劇的氣質，一種豪情自始至終流淌在這部劇裡。「簡單說，老港片的豪情，就是人物黑白分明，人狠話不多，重情義，講大義。這部充滿了豪情的劇由歐豪來演，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標題我都想好了——『《黑白禁區》：歐耶，就是這麼豪』」
趙浚凱則表示，《黑白禁區》更多參照的是《24小時》與《越獄》。「動作戲是美劇、韓劇同類題材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類型元素。除動作元素之外，還一定要給觀眾一些『仰起15度角看』的東西，要超出他們日常觀劇的期待。」
「在類似虎撲這樣的圈子中，觀眾最喜歡的國外明星是範·迪素爾，是巨石強森，是馬錫東。他們在大銀幕上會展現極致的男性力量，同時也會帶給女性充分的安全感。他們塑造的人物對外抗爭的方式一定不是耍心眼，而是用身體與力量去對抗各種不公正。」
「文戲拿得住，武戲打得開。」趙浚凱對於歐豪的表現評價頗高。在當下的青年演員中，能夠完成《黑白禁區》這樣量級動作戲的演員確實不多。而「歐豪自身的特質、個人興趣點，他的形體控制力都與這個戲高度吻合」。
《黑白禁區》的動作戲，不僅頻率高、時間長，且逼真到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疼。「拳拳到肉，招招見血，實打，排除吊威亞脫離地球引力、反物理性質的花式。」這種動作戲的氣質，是趙浚凱一開始與分組導演易勇確定下來的。易勇本身會功夫，早年與香港班底有過合作，在現代戲中逐漸形成了自己乾淨凜冽的打鬥風格。
「易勇在動作設計方面特別有想法，《黑白禁區》的動作戲完成度是相當高的。當然，這也必須要靠總製作人嵇道青、王鵬的支持。文戲拍兩集，武戲只能拍五分鐘，這有一個資金匹配問題。大家最終認同了這個戲的定位與風格，資方支持，演員配合，動作組花了心思，大家一起努力才有了現在的動作場面。」趙浚凱說。
日常化：加入喜感，去標籤化
《黑白禁區》風格糅雜，緝毒，動作，槍戰，懸疑，公路，都市，叢林……多種類型都有。辛志海這樣形容這部劇的風格——「全片像觀眾跟著歐豪進行的一場瑰麗的冒險，完全不能用以往的觀影經驗猜測劇情，不看到最後不知道哪裡才是終點，而到了終點可能才發現這只是又一個起點。」
儘管《黑白禁區》的故事具有一定的傳奇色彩，但在創作中，趙浚凱有意識增加人物的人情味，通過喜劇化的處理來讓整個故事落地。「我們追求把特別錯綜複雜的懸疑故事，用一種接地氣的喜感方式講出來，這是《黑白禁區》在同類劇集中比較突出的特色。」
「無論是《24小時》還是《越獄》，包括《碟中諜》，一旦主人公做了英雄主義的設定，他的所有對外表達方式都會以形體表達為主，都會有大量動作的內容，在氣質上一定是堅硬的、堅韌的、有厚度的、有光環的。」趙浚凱認為，喜感的加入會起到一種柔化的作用，會讓劇中人物散發出一種普通人的人性光輝。
「除了豪情，這部劇還特別接地氣，這也是老港片一個值得我們學習的優點。」辛志海也談到。「你我皆凡人，正反雙方人物都塑造得有血有肉，說的都是人話。哪怕是個小配角，也貫徹真實的原則。這些非常生活化接地氣的人物和事件，跟主線故事的緊張刺激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一種獨特的氣質。」
一種是熱血沸騰、爽到極致的打戲，一種蠢萌蠢萌、欲罷不能的喜感，在《黑白禁區》中兩種情形一直和諧地存在著。趙浚凱說，「劇集的好處是能夠包羅萬象，你建造一個戲劇世界，每一個人都能找到生存的基礎與對外交流的方式，都會因為錯位而產生喜感。」
這種錯位有些是身份上的。比如，馬烈（趙荀 飾）本身是個富二代，表舅是公安局長，他就喜歡待在看起來自己毫無前途的刑警隊，還老犯一些低級的小錯誤。有些錯位是概念人設，像尚禿子、大彪子、二愣子等角色，是典型的「笨賊一籮筐」的概念設定。
其中最能體現這種接地氣的喜劇風格的人設，是車釐子（徐洪浩飾）這一人物的設定。車釐子作為一個黑大佬，他在現實中的掩護身份竟然是一名編劇。他與手下的溝通經常是這樣的——「看來你也是一個有戲劇天賦的人。編劇這個職業是一個神秘的事業，有時候要靠靈感，要靠想像力，合理的邏輯編不出好戲。」
「車釐子隱忍八年，心機這麼沉，有這樣心智的人，能做什麼呢？選擇雖然很多，但我覺得編劇最合適。因為編劇不用跟現實走得很近，不用完全依靠人際關係，而且還可以用文字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所有的計劃，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整理思路，設計無數的假想敵與對手，可以自我推演和復盤計劃。對車釐子來講，編劇實在是一個最好的掩護職業。」
趙浚凱坦陳，自己編劇出身，深知編劇之苦，「別看車釐子做毒梟那麼厲害，當編劇的時候如果被一個橋段卡住，照樣憋得捶胸頓足，痛不欲生，這個錯位非常有喜感。」
其實，這種設定是有一定現實基礎的。2018年，有新聞報導，四川籍某黑老大「不務正業」，先後投資近百萬拍攝了兩部網大，手下馬仔還「跨界」任主演，出演了自己的真實生活。
趙浚凱還透露，淦小暖絕非工具人，在後面的戲份很重。這個角色非常重要，幾乎關聯著劇中所有主要角色，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直到開機前才確定由顧語涵來扮演。「她一點也不簡單，後面已經頂到情節一線，前面只是敲邊鼓，後面才是大戲。把44集全部看完，相信所有疑問都能找到答案。」
不管是失憶的臥底警察，還是跨界影視圈的黑老大，抑或是《黑白禁區》後面會講到的毒品迭代問題，所有這些故事都與趙浚凱多年深入一線採風得到的素材密不可分。
趙浚凱入行就進了《重案六組》劇組，多年來與警察一直保持深度交流，對警察這個職業有著自己的獨到理解。在他未來的創作計劃中，準備通過一系列作品描摹勾畫出一個「警察宇宙」：西南重點表現緝毒，西北重點反映緝槍，東北突出表述打黑，東南深挖電信詐騙。最終希望能集中做一部國際反恐。
「生生不息，大義長存，熱血不死，豪情永在。」辛志海用十六個字總結了《黑白禁區》的主題。趙浚凱也表示，「作品不能光講一個花裡胡哨的故事，尤其是警匪類型。不管切口多大，起勢高低，最好的故事總會傳達給觀眾一個明確的世界觀，總應該傳輸一種符合當下的價值觀，總會傳遞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觀。否則，灰暗積攢下的悲苦會讓觀眾無所適從，會讓我們無處釋放每個人都有的躁動不安的心情。」
【文/楊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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