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闖蕩江湖什麼最重要?
答曰:光環。
正因為有了光環,郭靖才能時來天地皆同力,從一個偏居蒙古的孤陋少年,得到鐵木真的青睞,又有江南七怪、馬鈺等人悉心傳授,一路順豐順水地打怪升級,終於成為一代大俠。
同樣是因為頭戴光環,楊過儘管少年孤苦、命運多舛,卻也能屢獲奇遇,哪怕被少年時代的愛人郭芙砍掉了一條胳膊,走上江湖同樣無往而不利,成了聲名赫赫的神鵰俠。
沒有光環,還想闖江湖?那您可就慘了。比如歐陽克,放著堂堂的白駝山少主不幹,非要跑到江湖上亂晃,腿斷了不說,連命都丟了,真是運去英雄不自由——不帶光環闖江湖,不知何時命嗚呼!
江湖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江湖這種莫名的吸引力,讓少男少女們心生嚮往。可惜的是,「方向比速度更重要」的道理,並不是每個人都懂,比如我在《向沒有被汙染的遠方 出發》中所引用的楊叛筆下的虎子,初出茅廬便一命歸西,真是痛何如哉!
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有句話,深刻揭示了沒帶光環的人,闖江湖所面臨的困局:「我們奮力前進,卻如同逆水行舟,註定要不停地退回到過去。」
人在江湖,能退回過去還好說,怕就怕折戟沉沙、屍骨無存。那有沒有不帶光環,還能悶聲發大財、越混越好的人呢?當然有,今天咱們便說一個。
那是爺們兒,純的!
二
老話說得好,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
啥是三兩三且不說,最少得有兩把刷子吧?敢上梁山的好漢,不能醉打猛虎、倒拔垂楊柳,也得劫過生辰綱,至不濟也要是土豪惡霸、貪官惡吏,甚或是紅二代。否則,哪怕您是時遷這樣的天下第一神偷,也得靠邊站。
您還別不服,咱還沒說普通人哩!您要是平頭百姓,那對不起了您吶,梁山雖好,不是您家!您還是踏踏實實地過您的苦逼小日子吧,哦對了,沒事您還別往梁山湊乎,否則被黑旋風李逵的大斧自砍了腦袋可不是耍的!
您說李逵堂堂好漢,怎麼會無故砍人?嘿,黑旋風的黑歷史不說也罷!想他李逵本在江州幹著錢途光明的臨時工工作,欺負欺負牢裡犯人、勒索勒索買賣鋪戶,那叫一個痛快!
誰想貪了黑三郎宋江的小便宜,他踏上了梁山,終於過起了「我的大斧,早已饑渴難耐」的痛快加混蛋的生活。李逵,那是純爺們兒!砍了您個把平頭百姓有啥好說嘴的?
啥,您說李逵也沒帶主角光環?這話還真不假,可「梁山好漢」就是特麼最耀眼的光環啊!有了這個光環,簡直走遍天下都不怕嘛!
梁山好漢讓人神往,少年俠士陸冠英決定有樣學樣。
三
陸冠英的老爸陸乘風白手起家在太湖之畔建造了歸雲莊,可他不安於只當個歸雲莊少莊主,偏偏要去闖蕩江湖,他堅信,天下風雲出我輩,自己將成為江湖的主角。
說起來,他做的著實不壞。如果說他被仙霞派的枯木大師收為弟子,靠的是天資,那練就一身驚人的武藝,則憑的是自己的勤學苦練了。他武功好也罷了,關鍵是還有領袖魅力,輕輕鬆鬆便坐上太湖群盜的第一把金交椅。
遙想當年,梁山好漢總瓢把子宋江那黑廝也不過如此嘛!此時的他少年得志,甚至有些志得意滿,直到那一天——那天並沒什麼大事發生,唯一的不同是郭靖和黃蓉來了。
有一種相遇,叫做致命的邂逅。這事兒通常發生在男女之間,正如秦少遊所說的「金風玉露一相逢」,發生在男人中間並不多見,卻也因此更致命。在遇到郭靖之前,陸冠英是前程遠大的少年英俠,此後則處處受憋,泯然眾人矣。
人都說一見楊過誤終身,咋我見了郭靖也誤了終身?陸冠英曾為此感到深深困惑。也是,論相貌,論才智,論武功,除了武功各有千秋,他陸冠英還真沒啥不如郭靖,偏偏造化弄人,武功、身份咋就越來越差得遠了?
不止光環啊!陸冠英終於豁然開朗,他是輸在拼爹上面啊!您說郭靖他爹郭嘯天咋比得上陸乘風?何況還早死?您別忘了,郭靖還有師父、嶽父哇,女朋友的爹也是爹嘛!
「郭靖即便不拼爹,也能拼祖宗啊!」對著夫人程瑤迦,陸冠英不禁苦笑道:「我以為我是梁山好漢,可郭靖才是梁山後代,我終究只是好漢的備胎。」
四
陸冠英不止是好漢的備胎,在愛情方面,他同樣是個備胎。
前些年,這張圖片風靡了全中國——甜過初戀啊,多好!程大小姐是陸冠英的初戀,可惜程瑤迦的初戀不是陸冠英,而是郭靖。
程瑤迦是個美人,不僅漂亮,還溫柔賢惠,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這麼一位大家閨秀,想當年竟離家出走了。她千裡迢迢趕到牛家村只為看心上人一眼,簡直情深深雨濛濛。
遺憾的是,心上人沒見著,倒見著了歸雲莊少主陸冠英,開啟了一場陰差陽錯的婚姻。眾所周知,初戀十有八九不會成功,可程大小姐的悲催之處在於她的初戀結束的莫名其妙。
她先前對郭靖朝思暮想,自覺一往情深,殊不知只是少女懷春,心意無託,於是聊自遣懷,實非真正情愛,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儘管金庸極力找補,可感情這事找補不回來啊——很難想像陸冠英與程瑤迦倆人相識半日,就能郎情妾意。程大小姐原本沉浸在對初戀的遐想中,誰想偏偏被黃藥師這個老怪物亂點鴛鴦譜,讓他倆閃婚了。
閃婚就閃婚吧,能湊到一起也不容易嘛!從太湖歸雲莊到大勝關陸家莊,陸冠英與程瑤迦過起了幸福的小日子。多年後,他們作為江湖知名俠侶,還美滋滋地當起了英雄大會的東道主。
據說,他們當時口號是:當好東道主,服務英雄會。為了讓英雄們賓至如歸,他們將家丁人等放了假,並打發出去旅遊,偌大個陸家莊立時空空蕩蕩,英雄們紛紛感嘆:
陸家莊環境清幽,交通便利,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
五
老話說,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在開場時,人人都認定自己是令狐衝,結果沒變成林平之,也成了勞德諾。您要想在江湖中過活,又沒自帶主角光環,那不妨學學陸冠英,您別嫌他窩囊,其實他比很多江湖人更爺們兒。
我一直說俠字是從人從夾,引申為生活在夾縫中的人。小俠們夾在士紳二元體制之間,大俠們夾在家國情懷之間。何況,大俠們都是強人時代的產物,哪怕再偉光正,離咱們普通人的生活也太遠。
普通人愛比較,還是學人家陸冠英吧,他的江湖爺們兒經第一條便是不攀比。你當你的大俠英雄,我當我的快活莊主,你娶你的女神,我娶我的大家閨秀,反正腳踏實地認真生活,照樣是神仙眷侶。
至於被黃藥師閃婚,嘿,陸冠英江湖爺們兒經第二條正是每逢大事有靜氣。您問靜氣是啥?江湖即是糨糊嘛,人要沉得住哇!人家迅哥兒老早便講過混江湖的經典訣竅,陸冠英深得個中三味:
「我願意既不說謊,也不遭打。那麼,老師,我得怎麼說呢?」
「那麼,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呵!您瞧!多麼……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大俠的江湖,往往是「我花開罷百花殺」,您說這得多招人恨?萬一被人下了黑手,您都不知兇手是哪個,多不安全!陸冠英江湖爺們兒經第三條正是悶頭發展所帶來的安全感。
江湖不止需要大俠們的快感,更需要陸冠英這樣悶聲發財的安全感,那才是真正的你好我也好——畢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比起梁山好漢黑旋風和偉光正的大俠們,陸乘風這樣的人物才是純爺們兒,這樣的江湖才真好玩!
段王爺的風流債,風流不下流:
誰是金庸筆下的黑寡婦?
金庸筆下一場細思恐極的政治聯姻
未婚先孕的金庸少女和她的接盤俠
大種馬的愛情,你羨慕不來!
金庸筆下的那株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