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四)
——竹子槍
「竹子槍」在「江湖」上已消失很多年,再也沒見到其蹤跡。問很多城裡鄉間的小朋友是否見過「竹子槍」,他們一臉茫然,不知是何方神器,稍大點的孩子還說起當今有些名氣的突擊步槍或阻擊步槍的名字。他們真的沒有見過「竹子槍」。
竹子槍是我們時代孩子們的「通用」裝備,凡男孩幾乎一人一把,有單發的,有連發的。春末夏初,正是竹子槍盛行的季節。老師有時不允許帶竹子槍到學校,有一定的「殺傷力」,主要是傷害眼睛。曾有學生用竹子槍射傷其他同學眼睛的事發生。但孩子們激昂的「戰鬥」精神不論學校怎麼阻止,都無法杜絕。
有一次,我們班突然搞了個「緝槍」行動。上課鈴響了,同學們跑進教室,四處透氣、「吹風掃地」的木質平房教室立即迷漫著濃烈的汗水味。當大家上氣不接下氣地坐下來後,老師宣布了相關事項:繳「槍」!擺在桌子上,然後班長及學習委員一一收繳,放到講臺上。老師犀利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掃在我們身上,膽子小的同學立即把心愛的「槍」拿了來;有些則極不情願地看其他同學怎麼辦;有的則裝著沒事一樣,實則掩飾內心的不甘、想玩一場「鬥智鬥勇」的「反偵察」行動。更多的同學在老師威嚴的目光下交「槍」了,餘下幾個「頑固不化」者「戰鬥」到最後,「槍」還是被收走了。望著講臺上那一堆「武器」,心裡想:若是老師忘記帶走、讓我們去挑選用用該多爽!但老師從來沒有給我們這個機會。
竹子槍的製作是個技術活。找一節大小適中的新鮮竹子,節要長,越長越有威力。兩頭的竹節保留,這樣不會「炸膛」。用小刀把兩頭的竹節慢慢挖通,口徑刮平整,子彈入口處稍大一些,便於「裝彈」。再找一根均勻的細棒,比「槍管」內徑稍小一點,尾部裝在一節小竹管裡,紮緊(用於壓子彈,到一定的位置後,小竹管就卡在「槍管」外面,及時抽出,再裝彈發射。)。然後把這根細棒插入「槍管」對比一下,比「槍管」略短半釐米的樣子,相當於出彈口留一個子彈的位置。一個子彈先裝推到槍口處,後入的子彈通過壓縮裡面的空氣,把先裝的子彈發射出去。
細棒最好的材料是一種細竹子,其葉用來包棕子,這種竹子勻稱又堅韌。我們那地方難找這種竹子,一般用家裡的筷子削制而成。
這樣,一支單發的竹子槍就製成了。
若要造連發的,就在槍管子彈入口前大約4釐米左右的位置挖一個口子,再套一個大一點的竹筒子,固定好,從筆筒子上面裝子彈,連發槍就製成了。當然,連發槍的「槍管」比單發的要長一點。
竹子槍可以發射兩種「子彈」,一種是紙彈,一種是種子彈。
紙彈是用水把紙張泡軟揉成團,撕下一點捏緊,比「槍」的口徑稍大一點,壓入「槍膛」,再用一根比「槍膛」小一些的細棒用力擠,「呯」地一聲,紙彈就被發射出去了。聽聲音,是一種享受。
還可以比賽看誰的打得遠、打得準。比賽時,門板常成了靶標,貼一坨軟泥巴,誰打中了一目了然。
紙彈的材料按理說應該是廢紙,但那時書很少,沒有現在孩子們堆積如山、形形色色的書籍及資料,隨便撕下來就可以當紙彈。除了幾本教科書,幾本薄薄的作業本,再難找到紙,報紙更是珍貴的用來糊牆的「建築材料」。誰家能有廢紙或廢報紙放在廁所,那可不一般,非貴就是富,絕大多數人家上廁所用稻草,或包穀殼。
材料難尋,大都從不多的幾本教科書裡忍痛割愛,選不太重要的、或從作業本中抽一兩本來當紙彈的原材料。需用時,把紙放入嘴裡嚼爛,吐出來,紙彈就製成了。撕下大小合適的溼紙團就可以「射擊」。那時根本不知道什麼鉛中毒、不衛生,現在想起來自己的頭腦很笨,是不是當年紙嚼多了,上面的鉛印字造成輕度「中毒」?!
有的孩子期中考試時間還沒到,書已經「吃完」了!
紙彈一年四季都可以用,但不能連發,只能打一槍裝一發。要想連發,得用更先進的子彈。
先進子彈非「人造」,是一種落葉大喬木的種子。這種樹春季長滿葉子後開花,到5月中旬種子開始成熟。總狀花序,上面結很多的種子,一個花序上一般結三四十個種子,也有七八十個的,結多了,種子的個子小,不好用。
這種樹常在村子裡,屬於某戶人家的。種子成熟時,這家人常用一大堆的荊棘把樹幹包得嚴嚴實實,不是種子昂貴,而是怕孩子們摘種子時掉下來。這種擔心與措施常常多餘,孩子們想要的東西,你怎麼防也防不住,總有辦法爬上樹去摘那一串串的種子。這樹木質韌性不太好,容易折斷,不過從沒有聽說哪家的孩子因為摘這種子而掉下來的。掉下來無非兩種情況:一種是爬樹技術差,敢上樹的哪有技術差的?!我們個個都是先天的爬樹高手!一種是樹枝折斷掉下來,也不知道是誰告訴我們,這種樹枝比較脆,爬上去的時候先多試幾次,就明白多大的樹枝可以踩上去而不會斷。
去掉種子上的柄,使之更為圓滑,就成了子彈。一顆顆壓入「槍膛」,發射出去聲音清脆,「槍口」會冒出一小團淡淡的「白煙」(那是種子皮上的水汽),還有一絲絲清涼的酸甜味。
這是最高檔的子彈,可以連發,在竹子槍上裝一個竹筒子,就成連發的「機槍」了。
但這種子彈難找,我們也用土茯苓的種子替代,雖然比不過上面所述的子彈,卻比紙彈強多了。我們村後面的那一大片山,哪個地方有土茯苓,我非常熟悉。
竹子槍很少用來「打仗」對射,我們知道有危險性。
童年裡文化娛樂方式少,沒有電視,電都不正常。生產隊裡裝在半山腰的高音喇叭,時常被雷打壞,響的時候少,不響的時候多。電影是最高端的文化享受,公社輪流在各個大隊放演,一年輪不到幾次。好在縣農業局在我們那裡開辦農場——吉衛農場,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只要不下雨,農場經常放露天電影,影片大都是打仗的,這更促使竹子「槍」的流行。
現在想起來,竹子槍最有益的還是製作過程,讓我們在學習相關的物理知識前,已深刻地經歷了其過程。
其實,遊戲是孩子們最好的精神營養,多數成年人卻把這些遊戲當成無意義的活動。離開了遊戲與活動,我們又如何健康長成今天的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