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20年，國產「古偶劇」第一CP終於同框了

《上錯花轎嫁對郎》片段

「好久不見。」

前陣子，久未露面的演員黃奕發了條微博，配圖是她和聶遠的近期合照。

5分鐘後，聶遠回復了一張兩人拍《上錯花轎嫁對郎》時的定妝照，他感慨「一晃20年過去了。」

這條微博有近30萬人點讚，超過黃奕平時的微博互動量百倍，劇粉們都在懷念著齊三公子和玉湖妹妹之間的「神仙愛情」。

很少有人知道，這部劇拍攝期間，黃奕和聶遠戲外就是情侶。

20年如同白駒過隙。如今兩人早已分開，各自經歷了人生的起落浮沉。

說起來，黃奕和聶遠是我的古偶劇CP初心。這部劇留下了他們各自最好的時光，亦為人們提供了「分手也能做朋友」的經典範例。

2001年，《上錯花轎嫁對郎》在多家省級電視臺熱映，收視率均排第一。

它講述了一段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

揚州城有兩位美麗的姑娘，李玉湖大字不識卻極愛練武，是城東武師之女。杜冰雁知書達理，乃城北富商之女。

二人同年同月生，又在同一日出嫁。

那天，揚州城暴雨傾盆。兩路送嫁人馬歇在附近空蕩無人的仙女廟，歇下不久，驚聞「強盜即將襲來」，慌亂中，兩位新娘子被攙扶著上錯了花轎。

這一錯，開啟了兩段迥然不同的人生。

李玉湖嫁到林州齊府，杜冰雁去了金州的大將軍府。巧就巧在，兩位姑娘上錯花轎，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如意郎君。

像是主題曲唱得那樣：煙雨濛濛唱揚州，百年巧合化驚奇。

千禧年間，瓊瑤劇為首的臺劇與韓劇在大陸正走紅。那時，大陸電視劇多由電視臺製作。一些電視臺不甘心被外來劇佔領了大陸市場，選擇自製此類型劇。

安徽電視臺便是其中之一，買來「言情四小名旦」席絹作品《上錯花轎嫁對郎》和《請你將就一下》的版權，又邀請經驗豐富的古裝劇導演張子恩執導。

張子恩長期關注古裝劇市場，拍過《康熙微服私訪記》、《宰相劉羅鍋》等多部叫好又叫座的古裝劇奇蹟，本就熱愛中國民間文化和古代傳說。

▲ 張子恩

他應邀看了幾集劇本，很喜歡其中青春明快的輕喜劇風格，和其中民間文化的部分，決定接手，並將其定位成「古裝青春偶像劇」。

在此之前，古裝劇要麼是《雍正王朝》這類歷史正劇，要麼是瓊瑤類純愛情劇和金庸式武俠劇。

「古裝青春偶像劇「開創了這一劇種先河。

《上錯花轎嫁對郎》充斥著諸多對市場和受眾的考量，有評論家質疑他是在「媚俗」，張子恩解釋：「無論是文學還是影視都應雅俗共賞。」

讓老少觀眾得到娛樂的同時，也得到啟迪。貪財的反派柯世昭永遠被關進了密室，應證了「借用甜美的外殼，自然地表達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同樣是愛情劇，瓊瑤劇基調較為悲傷，常寫女主角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遊移不定，著重描寫女性的纖細羸弱。

《上錯花轎》是「輕喜劇」，男女主角齊心協力對抗惡人，在這個過程中徵服彼此，相愛且獲得成長。

原著作者席絹曾說過，「生活裡有太多的苦難，我不能再把苦難搬到作品裡去。」

《上錯花轎》裡，俊男靚女不但有著美好姻緣，還在其中包裹著一系列20年前的現代流行婚戀觀：

比如，伴侶的性格需要互補。

倘若按照原先計劃，性格潑辣的玉湖嫁進將軍府，二人都熱愛習武，缺少情感的碰撞與吸引。杜冰雁與齊天磊心思謹慎，也會對彼此有所戒備。

「上錯花轎」後，兩對戀人都是一文一武的搭配，成了互補。

直爽的玉湖進入齊府，一早被齊天磊識破身份，卻也勾起了他的興趣。天磊很快便被玉湖的天真爛漫吸引，主動教她念書算帳。

天磊和玉湖成了歡喜冤家，杜冰雁和將軍在軍營裡亦生出真情。我見猶憐的杜冰雁意識到自己愛上將軍，主動提出要留在他身邊。還在錯失將軍消息後，不遠萬裡上京尋夫。

再比如，愛是可以跨越階級的，門當戶對的沉舊觀念阻止不了愛情發生。

主線裡，玉湖和冰雁上錯花轎也能收穫幸福，一定程度打破了人們對門當戶對的固有觀念。

副線裡，沙溢飾演的小兵沙平威冒死救了昌平公主，又與其相戀。哪怕身份雲泥之別，小兵與公主依然相愛了。

如今看來，這部看似簡單的古裝青春偶像劇，已然是同類型中巔峰之作：

取景於揚州多處美景，青山遠黛，園林風光，音樂人雷蕾創作了十幾首融合了揚州風情和當地民俗文化的插曲，江南小調《煙雨唱揚州》唱出了詩意江南。

人物角色的靈動造型出自87版《紅樓夢》化妝師楊樹雲之手，當初化《紅樓夢》時，楊樹雲便保留了每個角色的特色，《上錯花轎嫁對郎》裡依然如此。

黃奕和小李琳之所以能在這部劇裡貢獻了顏值巔峰，離不開楊樹雲的設計。

黃奕飾演的玉湖活潑靈動，多以淡妝和輕便的衣服為主，眼神乾淨單純，服裝簡單清新。

小李琳飾演的杜冰雁是大家閨秀，髮釵更為金貴，配上彎彎的柳葉眉，多出幾分優雅嫻靜。

導演大膽啟用新人。那一年，黃奕 23歲，聶遠和沙溢22歲，小李琳20歲。演員們身上有種可貴的稚嫩感。

其中聶遠和黃奕在戲外也是對情侶，兩人相識時剛二十出頭，黃奕在上海一所藝術類專科院校就讀，聶遠則是上海戲劇學院的學生。

兩人此前都沒有什麼演藝經驗，黃奕先得到《上錯花轎》裡的角色，悄悄將男友聶遠也推薦給了導演。

雖是新人，年輕演員們的表演有些稚嫩，倒也格外認真。

劇情亦緊湊流暢，《上錯花轎》在短短20集裡共講述了五段情緣，橫跨了老中青三代人。

李玉湖和齊天磊是歡喜冤家，杜冰雁和袁不屈互相扶持，啞妹齊燕笙和舒大娘義子季競棠之間惺惺相惜，劉若謙和舒秀雲情比金堅，沙平威與昌平公主跨越階級。

幾段愛情裡，人們印象最深的或許還是李玉湖和齊天磊之間的甜蜜日常。

歡喜冤家李玉湖和齊天磊常打鬧，天磊認真地看著玉湖的眼睛，「你要是賭輸了就嫁給我。」

玉湖要回揚州時，天磊想挽留她，扮作不在乎，說老太君給自己找了一個「比揚州小妞標緻得多」的小女子。

等到玉湖氣上心頭，他將這女子「小像」遞給了她，玉湖打開，原來是面鏡子。鏡子裡清清楚楚地照著自個兒氣呼呼的模樣，很快由怒轉喜。

這些戀人間的甜蜜與煩惱，遠不是現在的工業糖精可比，而是一種真情流露。

戲外，黃奕和聶遠也是一對歡喜冤家。兩人相識於微時，年少時的情感真摯熱烈，容易發生摩擦。

黃奕從小父母離異，沒有安全感。她的性格又直爽活潑，有男孩氣，卻容易和人起衝突。

聶遠是貴州人，性子烈，不服管。在校時，他以頑皮和淘氣聞名，擰掉同學的文具盒當笑話講，吵架喝酒更是日常。

兩人性子相似：豪爽直接。好的時候蜜裡調油，脾氣上來了又不管不顧地吵架，誰也不讓著誰。

吵得最兇時，他們在劇組裡動手，黃奕扯掉了聶遠的頭套，聶遠也扯掉黃奕頭上的頭花。

看著對方狼狽的模樣，很快氣又消了，他們輪番向化妝師和工作人員道歉，浪費了對方的工作成果。

這是黃奕聶遠最鮮活美好的時刻。聶遠演活了那個聰明腹黑，假裝臥病在床的小少爺。黃奕在這部電視劇裡靈氣逼人，活潑莽撞，卻充滿正義感。

往後的日子裡，很難再看到這樣的形象。

導演張子恩因為這部劇對黃奕印象深刻，曾在另一部劇裡點名和黃奕再次合作。

拍完之後，張子恩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他說黃奕少了《上錯花轎》時期的活潑和單純。

聶遠和黃奕都曾在《上錯花轎》之後迎來了事業上升期，一度達到巔峰。

2003年，黃奕接檔趙薇在《還珠格格3》裡飾演小燕子，趙薇版本的小燕子本就深入人心，換成黃奕後風評兩極。

▲ 《還珠格格》第三部劇照

那些年裡，她還出演電視劇版《臥虎藏龍》裡的俠女俞秀蓮、《新女駙馬》中女扮男裝的造型留下了又一個經典的熒幕形象，還有《長恨歌》裡的上海弄堂女王琦瑤，和劉亦菲、範冰冰、孫儷共同被提名為新小花旦。

看上去，黃奕的未來順坦光明。實際上，她一點也不快樂。

最紅的時候，從小撫養她的爺爺奶奶接連去世，「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走了，事業上越多成績讓我越覺得惶恐脆弱。」

她渴望進入一段婚姻。「我想要一個家，想要長長久久的陪伴。」 和聶遠的這段感情，沒人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又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和聶遠分手後，她進入過兩段婚姻，這兩段婚姻也成了她口碑下滑的開始。

尤其是與黃毅清的離婚風波中，幾輪罵戰耗盡了黃奕的公眾好感度。她自嘲「拿著一手好牌被自己打得稀巴爛」。

多年後，聶遠在拍戲間隙接受記者採訪，被問到和黃奕的往日戀情，他幾度哽咽，「回憶留給我傷感更多一點，到了今天是美好的回憶。」

黃奕最聲名狼藉時，聶遠提及她，常說，「她是個好姑娘。」

聶遠也經歷了事業上的極大起伏，他演戲有天賦，又肯在演技上下功夫，還長了一張難得的俊秀小生臉，原本應該星路順坦。

《上錯花轎》播出後，他相繼演過多部口碑不錯的古裝劇，在正劇《天下糧倉》中飾演少年乾隆，扮演過《雪山飛狐》的男一號胡斐，拿過十佳演員獎，曾被媒體評為「四大小生」。

▲ 《天下糧倉》劇照

年少成名，事業順坦，直接剛烈的個性也為他的事業埋下了隱憂。曾和聶遠有過合作的導演姜凱陽曾表示，年輕時的聶遠眼睛裡充滿桀驁，「會帶來很多不好，比如說後悔的事情。」

2015年，聶遠被爆出和原中國男足隊員高峰，主持人邱啟明等人醉酒傷人，還因「尋釁滋事罪」被判刑七個月，而起因只是和計程車司機的口角之爭。

這件事對聶遠的事業幾乎造成毀滅性打擊，他甚至被打上「劣跡藝人」的標籤，事業從這一年開始陷入停滯。

《上錯花轎》是黃奕和聶遠演藝事業的起點，此後兩人嘗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都到達過巔峰時刻，也都為自己的性格缺陷買過單。

如今，兩人年歲漸長，經歷了歲月打磨，肉眼可見地，聶遠身上多了份沉穩，黃奕也變得從容。

聶遠靠《延禧攻略》的「大豬蹄子」乾隆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黃奕的重心放到了女兒身上。

《星空演講》的舞臺上，黃奕穿著一身白色衣裙上臺，她自稱是「一個久別熒幕的女演員，一個正在成長的單親媽媽。」

回首大紅大紫的那些年，和兩段噩夢般的婚姻時，她儼然一副過來人的雲淡風輕。

狀態最差時，是女兒鐺鐺給了她安慰和力量。某天，黃奕回到家，年幼的鐺鐺因為不安而大喊大叫，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小時候的自己，和那些孤獨不安的日子。

這讓黃奕明白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跟她一樣都是缺愛的孩子，我不想讓她在沒有安全感的家庭長大，也不想她一個人過家家。」

沒戲演的日子裡，她做過公益，也試著創業，由於沒有經驗半年時間幾乎賠光了存款。整理好情緒後，她又試著繼續創業做月子會所，終於開始有所盈餘。

演員黃奕逐漸成了商人黃奕。

她最新一次的嘗試瞄準了直播領域。為此，她特意邀來聶遠作直播間嘉賓，黃奕給聶遠打了個電話，說清原因後，聶遠很快便同意了，還推掉了其他的工作安排。時隔20年，花轎CP終於同框。

《上錯花轎》劇中其他演員們也在向前走，飾演「杜冰雁」的小李琳淡出娛樂圈，當了餐館老闆娘。飾演「沙平威」的沙溢中年發福隆起肚腩，事業家庭都圓滿。

黃奕和聶遠提到對方時永遠只有好。黃奕說聶遠是個「特別陽光特別健康的男孩」，聶遠誇讚黃奕「豪爽、活潑、講哥們義氣。」

有次，魯豫去聶遠家裡做節目，聶遠下廚做了三道菜，其中一道是大閘蟹。魯豫誇蟹的蘸料做法正宗，聶遠笑稱，「我不是跟黃奕談過戀愛嘛，這個蟹醋就是黃奕教我的。」

貴州人聶遠學會了做上海菜，不喜食辣的上海人黃奕愛上了貴州辣醬。

黃奕微博下依然有很多人惋惜他們無法終成眷屬。

其實大可不必。

在這個時代，公眾人物分手後能夠體面結束，不撕破臉，不互相指責，相逢依然是朋友，已然難得。

《上錯花轎嫁對郎》開了古裝青春偶像劇的先河，又造就了黃奕聶遠這樣的經典熒幕CP。

如今，這種古裝類戲劇每年層出不窮，導演們亦愛用這類劇本，請上幾位流量明星，名利雙收。

導演張子恩步入耄耋之年時，回首此生拍過的影視劇，曾撰文感慨：

「一部作品的意義，並不在於作品所講述的年代，而在於講述作品的年代。」

老先生的意思是，無論反映的是什麼時代的故事，也要有它的現實意義和思想鋒芒。

與其說我們懷念玉湖和齊三公子之間的神仙愛情，不如說我們懷念的是劇中的詩意江南，和人與人之間真摯美好的情意。

我們的青春記憶，也留在那個沒有濾鏡、真實又快樂的古裝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