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看《偶像練習生》,我的內心是實力拒絕的。
100個練習生裡要選9個出道,每個人都卯足心機想要脫穎而出。不是不能接受男孩子們為了出位畫眼線戴美瞳塗唇膏穿漁網背心。只是除了醉心打理自己的行頭之外,能不能也注意下一個偶像的自我修養?
出場那一秒是豔光四射東方不敗,結果一到表演就成了四處抓瞎瞎子阿炳。
張藝興每隔幾分鐘就要瘋狂調「Balance」、「Balance」,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要知道,上一屆的愛豆們,打扮花哨歸花哨,該有的特長一點也不馬虎。
吳亦凡愛戴沒有度數的眼鏡裝酷,到了嘻哈場上也可以瞬間專業起來點評一針見血,讓嘻哈老炮們都對他側目相看。
張藝興平時在綜藝裡是只小綿羊,到了跳舞的時候絕對是又狠又用功,作為團隊主領舞演唱會三個小時連唱帶跳全程都不帶喘的。
結果現在這幫孩子們,上個綜藝選秀花十分鐘準備才藝花一個月置辦行頭。就連彼此發出的感慨都是千篇一律那麼膚淺,哇他長得好帥哦哇他穿得好高級哦哇他們公司好有錢哦。
尤其當「穿金戴銀」組合走進來的時候,男孩兒們的眼睛都直了,「看起來就很有錢呢」。四個大高個兒,脖子上齊刷刷掛著大金鍊,畫風著實很浮誇。
一直走率性嘻哈路線的小鬼,看到穿金戴銀裡的靈超也跪了,「臉賊白,長得賊精緻,有一種吸血鬼的既視感。」
是這世界變化太快還是我不明白。當初選Rapper的時候也沒聽到有人感慨,「哇他的金鍊子好粗哦哇他的鞋子是限量款哇他的辮子有一種賽亞人的即視感」。
怎麼一到選偶像的時候,大家就默認偶像只需要穿衣打扮釋放意味深長但是毫無意義的微笑?
本來都打算把這節目當搞笑綜藝來看了,沒想到第二集又來了個反轉。評級結束之後,張藝興放了一段練習生日常的VCR,個個練習生都看得淚目。
表面光鮮的穿金戴銀組合,原來也有被舞蹈訓練折騰得苦不堪言的時候。甩金鍊子甩得特別響的卜凡,原來也有壓腿壓到痛苦大喊的時候。
正好插曲配的就是穿金戴銀唱的歌,歌詞驀然地戳中了人心。「如果你能感同我的身受,即使你不接受我的所有。」
為了實實在在地感同身受這些練習生,我真去B站看了不少「穿金戴銀」組合的日常視頻。必須承認,做練習生的日子,真的不那麼好過。
穿金戴銀組合,本名是BC221,據說這個組合名字靈感是來源於公元前221秦始皇統一六國(腦洞也是很清奇了)。四個成員,卜凡、木子洋、嶽嶽、靈超,都是預備練習生。
他們籤約的公司叫坤音娛樂。搜了下資料,發現這個公司成立還不到兩年,整個公司加起來只有三個工作人員,還沒有練習生多。
公司位置也挺偏僻的,坐落在北京延慶區某村東頭500米。據說公司本來想眾籌十萬幫BC221出道,結果辛辛苦苦也只籌到700多元,出道的事情也就擱置了。
四個練習生一起租住在北京城鄉結合部的一室一廳。兩個人擠一間臥室,而另外兩個則睡在客廳。環境那是相當簡陋了,到處都堆滿了衣服雜物。
誰能想到,表面穿金戴銀的藍孩子們,枕巾被套都是鄉村愛情同款。
他們每天的生活,也不像練習生的集訓日常,倒像是趕著去工地上班的農民工兄弟。
一大早起來就要搶小黃車騎著去上班。好不容易在旮旯裡找到一輛,結果還被村民鎖起來。
平時的早餐是村口4元錢的煎餅,傻大個兒還捨不得一次買兩塊,怕吃不完浪費。
遲到一次要扣50,然後一個月也只有200塊錢結餘,只夠扣四次。
網友都戲稱BC221是貧民窟男團,pick坤音四子就是精準扶貧。
嶽嶽到現在用著諾基亞老款手機,還樂在其中,「我的小手機真是太堅韌了,我要學習它堅韌的品質」。
卜凡睡的床頭上貼著一張大幅的毒雞湯海報。「條條大路通羅馬,而有些人就生在羅馬」,「你全力做到最好,可能還不如別人的隨便搞搞。」
靈超住在鄉下的日常樂趣就是去恐嚇老母雞,騎著小黃車去上班還要催眠自己其實是「王子」,開著布加迪威龍。
木子洋穿著破了洞的襪子,也可以若無其事地上臺甩帥。但是為了十幾塊錢的德芙巧克力,就可以出賣尊嚴幫師弟收拾行李箱。
練習生們在匱乏生活裡的苦中作樂,看起來有一種小男孩般的幼稚,但是又莫名讓人覺得鼻子酸。
韓劇《住在清潭洞》裡,也描繪過這般艱苦的地下男團生活。住在地下室沒有暖氣,每天吃著方便麵,還要被經紀人各種剋扣。
生活過得很清苦,但練習生們還是樂觀得不得了。過生日的能在紙上畫蛋糕「畫餅充飢」,餓得淚眼昏花還可以分吃一個橘子。遇到房東大媽金惠子端來的火鍋,簡直就要感恩戴德了。
飾演「清潭不敗」的,也是韓國真正的練習生。演完《住在清潭洞》之後,他們就正式出道了,感覺真是戲如人生。
日本NHK電視臺的紀錄欄目《紀錄72小時》,有一期節目也採訪過那些一心想成為AKB 48的女孩子。
她們的境遇也跟練習生差不多。大多數的女孩都在大型事務所的試鏡中落選,但又不願意放棄。她們堅持去小劇場演出,過著拮据的生活。
幾個女孩子一起住在事務所的閣樓上。生活有多困窘呢?她們在窗臺種了可以生吃的豆苗,就是為了節省一些夥食費。
女孩子們每周舞臺站位、演出酬勞都是用觀眾的投票決定,每天每個人的價值就以這樣顯而易見的形式呈現出來,
就連採訪記者都忍不住感慨,太殘酷了太殘酷了。
現實如此拮据如此殘酷,這些女孩子還是不願意放棄。其中一個女孩子的話,戳到了我,「很開心,因為我們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穿金戴銀組合裡的每個人,也有著這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執著。
木子洋有著一張走過藍血秀場的高級臉,明明可以安安逸逸地當男模,結果非要加入高難度唱跳偶像男團。
卜凡是北服專業課的第二,也給一些品牌拍過大片,但是為了當偶像學跳舞,甘心被壓腿壓到哭。
嶽嶽是南航本科畢業,英國格拉斯哥大學碩士的海歸。放著好好的理工男不做,偏偏要做家人眼裡不務正業的明星。
靈超呢,才17歲。同齡人還在學校家長的庇護之下,他卻要早早踏入社會體味各種人情冷暖。
沒別的原因,他們都是為了自己開心,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我漸漸能夠理解這些男孩子們在綜藝上呈現出來的浮誇樣子。如果不是期望在臺前獲得掌聲獲得讚嘆的這一點點虛榮心,他們又靠什麼支撐自己度過成名前這麼艱苦的生活呢?
「我爸每次都說,你這個明星當得真是,有點可憐啊。」
做過四年練習生的張藝興說的是實話,「練習生到偶像的距離有多遠,沒有人知道。但依然有很多人選擇了這條路。」
可以預見,這個表面嘻嘻哈哈的綜藝,接下來也會越來越殘酷,越來越現實。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夢想,但沒有哪一個夢想可以輕易達成。能夠讓那些執著於當偶像的孩子們看清楚這件事,大概也是節目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