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今天的時代背景為刻尺,評選一部近十年來最優秀的國產影片,店長我會認為,沒有哪部國產影片的成就,能超過姜文的《讓子彈飛》。為紀念12月26日這樣一個影片上映6年零10天的日子,店長特意搜集了一些比較優秀的影評,以有限的文學功底做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淺加工,方便大家以新的視角來理解這部片子。
一、馬邦德、黃四郎、張麻子
1919年被任命為縣長的馬邦德,在1920年的某天,乘著一輛馬列,準確的說是馬拉的列車,載著擇縣長而嫁的夫人與尋權貴而侍的師爺,一起去四川某地赴任。擔任他們保衛工作的,是象徵武昌起義的鐵血十八星陸軍。本來一支很有理想的隊伍淪為某些權貴的保鏢,其戰鬥力自然可想而知,果不其然,張麻子的子彈飛了一會,整輛車就翻了個身。原以為能與地方大族一起繼續撈窮人油水的馬邦德,本就是高級投機知識分子的代表,眼見形勢比人強,遂假裝自己是師爺,以輔佐「縣長」張麻子的身份與麻匪們來到鵝城,試圖火中取慄。終於,在一群肥大的笨鵝面前,看到了歡迎他們的黃四郎——的帽子。
黃家世代相傳,作為鵝城的地主豪族,實際控制了這座縣城。滿清倒了混北洋,北洋完了吃民國,可以看出,僅僅是政權的更替,不會對他們有太多負面影響。相反,因為政權更替導致的政府權威之下降,反而會加強黃家的實際權力。所以花姐在後文說道,那流水的是縣長,這鐵打的才是黃老爺。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黃四郎才要在歡迎儀式上給縣長一個下馬威,告訴這位縣長,雖然你有政府的任命,但這也只是給你一個跪著要飯的機會。
張麻子被師爺教育,想來這掙錢,就要結交地方勢力,利用自己政府的名義,榨取百姓,最後與豪紳分些要飯錢。但張麻子對湯師爺講,自己來鵝城不想掙窮人的錢,而是要站著把富人的錢掙了。湯師爺以自己的經驗教育他:用槍掙富人的錢,得回山裡;用「縣長」掙窮人的錢,就得給地主們跪下。按照正常套路,本應是虛心接受的張麻子,卻非常自信的告訴他:手拿槍桿子,縣長就能站著掙錢。
二、鴻門宴
鴻門宴上,三人把酒言歡。黃四郎告訴他們,自己是劉都統的大腿。很顯然,有軍隊的人需要找到能掙錢的途徑,能掙錢的人需要有武裝來保護。圈子確定了,一般是各司其職,但隨著圈子發展而衍生出的新位置,則要由圈子裡的人來決定可堪可控可進退的人選。當他們認為某人適合做總統,便應由他來做民國的總統;當他們認為黃四郎適合管理鵝城,那鵝城的業務自當由黃四郎掌管。雖然黃四郎一直對外聲稱,自己的貨十有八九被「張麻子」劫走,雖然湯師爺詫異於這麼有錢的麻匪幹嘛還來兇險的鵝城,但張麻子瞭然於心,這是黃四郎的自導自演,先潑出禍水,再獨吞錢財,運氣好還能以剿匪之名另撈一筆。就比如說曾經發生在四川的故事:蔣委員長借圍剿紅軍之名,把自己的軍隊伸進大西南,並力圖讓地方軍隊與紅軍互相消耗實力,這才能夠保證自己日後的絕對力量提升——即嫡系部隊的發展與對地方的廣泛控制,以及相對政治力量的提升——即兩敗俱傷的紅軍與雜牌部隊。因此,「匪患」是必須不能馬上消除的。
黃四郎說二十年前曾與張麻子有一面之緣,而且言語中都透露出對日本某些形式的了解。按照常理,這樣兩個完全對立的人如何會有交集,但舉個例子來說,中國早期的革命黨人很多都去過日本,那裡成為了事實上的避風港,策源地。但在辛亥革命貌似取得勝利後,革命的隊伍出現了分化,有些人像黃四郎這樣,成為新的地主與買辦,做著兼併土地、倒賣煙土、販運人口這樣的新舊勾當;另一些仍舊懷抱理想之人則不容於當時的大勢,輕者被排擠上山,重者則命喪屠刀。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兩類人註定還要有一次碰撞,就像張麻子在有了雖然簡小卻異常強悍的隊伍後,便敢於挑戰貌似龐大的黃四郎。對黃老爺來說,更為可怕的是他與別的「匪首」不同,當他身帶血海深仇前來赴宴,他收回了刀槍硬拼的想法,而是要想辦法,把黃四郎他們連根拔掉。
三、張黃鬥法
鴻門宴後,黃四郎搞突然襲擊,殺死了縣長夫人,當然也是師爺的至愛。但作為一個真正的高級投機者,湯師爺斷然不會因此而與黃四郎決裂,而完全站到張麻子這邊,因為像他這個層級的投機分子有一個核心原則——對看不準的事一定要兩頭下注,這樣才能確保沒有主要根基、沒有堅定理念的自己能夠安然無恙。至於見慣風雨的張麻子,當然是早有準備,幹掉了前來送死的黃家手下。並且,借著夫人的葬禮,張麻子成功地將這幾大家族一起綁票。但是,預先有所準備的黃四郎在葬禮上首先使用了替身,這也讓張麻子意識到,替身真是管用,有時候他的出現能澆滅熱情,但他的消失又未嘗不會鼓舞人心。
收到錢後,張麻子讓大家把錢散給窮人,而黃四郎非常聰明地以同樣的面目,將錢收回,反倒給麻匪添了惡名。這就好比一個單位的負責人,他希望用加強基層工人監督權與話語權的方式,來對中層領導進行有效的督促,希望他們不要停留在過去的功勞簿上好逸惡勞。但是呢,這些中層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不需要頂撞式的反駁,而是以形式上的支持,配合暗中挑起基層工人之間爭鬥的手段,最終造成破壞性的結果。而這惡性的結果,自然要被算在單位負責人的頭上。
雖然形勢看上去對張麻子極為不利,但經過巧妙設計,還是把黃四郎引誘到了埋伏圈內,在被扮成麻匪的大管家胡萬的屍身旁,黃四郎眼見無法擺脫干係,遂當著手下的面,又槍斃了自己親信五回。而在張麻子的進一步施壓下,黃四郎也最終答應拿出一百八十萬兩白銀,給張麻子出城剿匪。在躲過了埋伏,並最終擒殺假麻子後,真麻子本可帶著來自黃四郎的銀子,以及師爺留給他的康城委任狀,遠離鵝城的兇險,過上師爺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呢,張麻子不以眼前的錢權為滿足,而是堅持要做他認為最重要的事。
四、鵝城革命
在鵝城,姜文手持寓意特定時期的搪瓷水杯,指揮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弟兄,一步一步引導民眾,去完成他自己的目標。當他把錢都撒到街上,他告訴自己的弟兄,勝算有三成。而當錢被民眾拿走,弟兄們感覺良好之時,他說,如果錢是這樣被拿走,那麼錢就白髮了,勝算就還是三成。自信的黃四郎放出了他的馬車,果然,老百姓又把錢乖乖交了出來,這一個回合展現出的結果就是,老百姓依然懾於黃家多年的威勢,心有所動而膽無所增。就在兄弟們對形勢極度失望之時,他卻告訴大家,勝算已經有了六成,因為原來黃家壓榨窮人已成慣性,人們不覺得有反抗的當然性。但這次已經把錢發到了百姓手裡,黃四郎再公然出來要錢,實際上是以明搶的方式來幫助他這位造局者,激起老百姓心中的怒火。果然,在他將槍發給窮人後,黃四郎以為用同樣的馬車就能收回所有的東西,但這時的老百姓心中有怒,手裡有槍,自保的意識與條件都已形成,而這時,他第二次讓子彈飛了一會,就聽得槍聲大作,那些用來收錢的馬車,被黃四郎眼中的刁民打翻在地。
「槍在手,跟我走!殺四郎,搶碉樓!」眼前的勢頭似乎足以鼓動老百姓,與麻匪的隊伍一起,去攻破碉樓。但是當麻匪的隊伍衝到碉樓門前,跟著他們一路前進的只有肥笨的城市吉祥物,聰明的百姓還是謹慎地待在家裡,守著自己眼前看上去可以維持的「家產」。就在這時,被張麻子要求帶回黃四郎替身的老三,順利完成了任務。麻匪的隊伍當著鵝群的面,打出了所有子彈,他們營造出的激烈環境,讓持槍群眾以為,他們押回來的就當是黃四郎本人。張麻子說三天之內必斬黃四郎,而當張麻子揮刀殺死可憐的替身,黃四郎卻如同自己身首異處,他知道,自己成替身了,百姓心中的黃四郎不存在了。非常諷刺的是,帶領群眾殺向碉樓的,是他的團練教頭武智衝;守在門口臨陣起義的,是他的貼身謀士胡千。一切依靠金錢、武力、手段所形成的威勢,頃刻顛覆。
趕走了見風使舵並可勁欺負黃四郎的團練教頭,張麻子邀黃四郎共敘短長。黃四郎悔不當初,自認不該給縣長那個下馬威,並直言自己的損失實在太大。值得注意的是,黃四郎一直在跟張麻子算經濟帳,算他的五代家業,而不在乎這個過程中死掉的大管家胡萬、合作多年的假麻子等等這些人。相反,張麻子反覆念及的,是自己最值得信賴的兄弟老二,自己疼愛有加的乾兒子老六,還有萍水相逢的縣長夫人,以及那習慣兩頭下注的老湯,在他看來,人是最寶貴的,大家是最可珍惜的。這自然會引來黃四郎的置疑:錢給了你,我認了,但你散給窮人,我接受不了。這個時候,張麻子問了黃四郎一個問題:你覺得對我張麻子來說,錢跟你,究竟誰更重要?黃四郎先猜了自己,大概張麻子是來找自己報仇的吧。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又猜是錢,大概張麻子需要用散財的方式來獲得成就感呢。當再次獲得否定的答案,他覺得那就應該是自己了,因為扳倒了自己,既報了仇,又散了財。但是,張麻子告訴了黃四郎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錢和你,對我都不重要。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五、張牧之
在出城消滅假麻匪之前,張麻子在老六的墓前,告訴了湯師爺關於自己的身世:自己姓張,名牧之。機靈的師爺立馬回應:兗州牧,豫州牧,大氣之名。熟悉《三國演義》的朋友都知道,兗州牧曹操和豫州牧劉備,曾一起煮酒論英雄。雖然在這部電影所謂的原型底本《盜官記》裡,主角的名字就是張牧之,但師爺這個回答的運用,顯然不是假扮縣長以「牧民一方」這麼簡單。「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亂世之中,方顯英雄本色,止戰於外,安民於內,這正是像曹操和劉備這樣的英雄在亂世中的擔當與責任。張牧之17歲便當上了手槍隊長,而且是在心懷遠大理想的將領蔡鍔手下,接受薰陶,形成觀念。當蔡鍔英年早逝,張牧之亦不能融於革命的勝利果實,深受排擠的他不得不落草為寇。早先那些同源之人,不能讓一個麻匪用這麼好聽的「牧」字,而大多數人也不願意相信,一個麻匪會叫「牧之」,因此,人們就習慣了稱他為張麻子。「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正如今天,很多人不願意相信,一個久被喚「匪」的開闢捭闔之人,名字裡居然會有「潤」字。
當張牧之用自己的理想與手段,打敗了不可一世的黃四郎,黃四郎或許還未必理解自己為什麼一定會失敗。因為在他的那個層次上,他近乎無懈可擊,或許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張牧之的出現,或者說,如果張牧之這樣有武力兼手段的人只懷有黃四郎他們的理念,那麼大概沒有人能夠在鵝城取代黃四郎。舉個例子來說,抗戰後的蔣介石有美國來當「都統」,有宋、王兩家來做不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協助,因此像李宗仁、陳濟棠、閻錫山這樣的地方勢力,無論多麼會打仗、無論多麼有錢、無論多麼牢靠的地方基礎,都不可能撼動蔣介石在全國政治中的領袖地位。
「沒有你,對我很重要!」對於張牧之來說,錢和黃四郎都不重要,就意味著他不是要金錢代表的物質享受,就意味著他不是要黃四郎代表的高貴身份。對於這位理想遠大且經歷豐富的「匪首」來說,炸掉黃四郎的碉樓,搬掉黃四郎的座椅,讓大多數人窮的只有褲子穿的鵝城,不再有這些恃武屯財、作威作福、身獨富貴之輩,鵝城的人就不必再想著逃到康城,因為我們有能力把鵝城建設的如康城一般,富饒安康。當鵝城群眾在衙門跪呼「青天大老爺」,姜文開槍示警,不許跪。牧之來鵝城,只為三件事:公平,公平,還是彼母之公平。第一個公平,要讓鵝城裡的窮人公平到小康水平;第二個公平,要讓鵝城的發展達到康城的高度;第三個公平,要讓其他窮困之地的窮困之人,有機會通過效仿鵝城的變革而帶來最終的公平。因此,張牧之的追求不會以黃四郎的死亡而終止,相反,如何阻止新碉樓的壘建,如何避免再有人身居高椅,又如何在百姓心中建立獨立團結之心,自信勤奮之氣,才是比消滅黃四郎,更為重要的事情。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六、麻匪的隊伍
劫了縣長的列車,麻匪的成員便都將坐騎從兇悍的黑馬換成了拉車的白馬,身上的文明氣息似乎也增加了不少。在入城的歡迎儀式上,老二跟老三感嘆,城裡的姑娘就是白。顯然跟大哥相比,他的手下久歷戰場卻涉世未深,勇敢機靈卻思慮不遠,敵人炮彈未至,就先露出尋找糖衣的苗頭。
張牧之借教訓黃家團練教頭的機會宣布了自己的為政目標,黃四郎便覺得有必要通過陷害縣長的親近之人,來達到陷害縣長的目的。老六是張牧之的乾兒子,情同父子,又是一個隊伍裡的兄弟。當黃家手下試圖通過栽贓老六來敗壞張牧之的名聲,老六沒有顧忌自己的生命,割開了肚子,讓別人看看自己只吃了一碗涼粉。但是呢,即使事實如此,人們依舊懷疑:他到底吃了一碗還是兩碗?舉一個例子來說,毛澤東與毛岸英是父子,但又是同一個黨的黨員,父親有意讓他在基層鍛鍊,他也覺得這是黨員應該做的,因此沒有計較接班所必須的履歷培養問題。當韓戰爆發,兒子理解父親的難處,從自己的多重身份考慮,便主動要求入朝作戰。作為毛澤東犧牲的第六位至親,他獲得的除了尊敬和榮譽,更有黃四郎挑起的謠言,以及吃粉群眾跟風的懷疑:老六到底吃了幾碗粉,毛岸英到底是不是因為偷吃蛋炒飯而活該被炸死?就像《琅琊榜》裡梅長蘇對生性多疑的皇帝所講,有水平的謠言既不能被證實,也不能被證偽,這樣就能在旁聽者的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這不就是一個反向的殺人誅心嗎?老六和他乾爹是為鵝城的公平而來,但卻在看客那裡留下一個說不清的名聲,黃四郎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老六的死也就不太值得同情了。
在麻匪隊伍裡,老二是被張牧之認為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當湯師爺自認能順利出逃,是老二從旁邊輕易的逮住他,提著他從北到南,再把他扔進了馬車。而從日後收到銀子時眾人的表現來看,還是老二,最可令張牧之放心。雖然進城之後,老三的風頭壓過了其他人,但在與假麻子的決戰之際,張牧之還是更信任老二,讓他出城獨立帶隊,而其他人則都留在自己的身邊。張牧之對小六子的態度,是希望他能多學些知識,多出去看看。可以想到,如果他張牧之不在了,他應該是希望能由老二來帶領隊伍。可是,由於某人的出賣,或者說有人讓老二的出城變成一個公開的秘密,導致老二被他人殺害。在真假麻匪槍戰之際,老二被懸掛在半空中,毫無氣息,在他從天上摔下來之前,實際就已經死了。這對張牧之的影響,不會比小六子的死來的更少。在最後,當老三帶著其他兄弟離開自己,去浦東過幸福生活的時候,張牧之不禁喚起了老二,誰說一直在身邊的,就一定是最親近的?
「老三,你跟我在一起不高興嗎?」「高興,就是有點不輕鬆」。很多影評說老三老四老五早就被黃四郎收買,包括半道入夥的花姐,也一直是黃四郎的臥底。但從影片交代的內容來看,說他們早已背叛張牧之,顯然於情於理,都可商榷。於情而言,老三他們跟張牧之是多年的患難之交,雖然收到錢後很是心動,但大哥命令把錢散出去,他們也依舊照辦,大哥的權威是擺在這的。在散錢的時候,老二說窮人的標準就是賣兒賣女,老三說花姐就是窮人賣出去的女兒,這才有了他們被花姐發現,並把花姐拉入夥的後文。對於花姐來說,如果按照黃四郎的吩咐,把縣長這邊的情況如實匯報,那麼她永遠都只能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奴僕。而在麻匪這邊,她應該能夠感受到張牧之給她的平等相待之溫暖,如果張牧之能夠成功,那麼她的命運便能夠改變。與花姐不同的是,對老三他們來說,實際上不可能以站到黃四郎身邊的方式背叛張牧之。假設他們站到了黃四郎身邊,又假設黃四郎勝利了,以黃四郎的品性,便不會留下他們的活口;又如果不幸張牧之勝利了,那他們就會在滾滾的百姓洪流中被淹沒掉。但假如他們還在麻匪的隊伍裡,而神通廣大的張牧之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那對他們來說,於情於利都會有巨大的收穫,自己不僅站在正義的一方,而且自己有足夠的正義性,去享受這種正義帶給自己的幸福生活。於是乎就有了這樣的場景:勝利之後,他們人手一輛當時中國罕有的自行車,準備動身去浦東。跟著大哥,有精神,能成事,當然值得高興。但是手裡有錢有委任狀了,難道還要再回山裡,難道要放棄眼前的生活?當他們坐上馬邦德留下的那輛馬拉的列車開往浦東,他們也許會覺得自己不是黃四郎,至少自己手裡的金錢與權力,是靠自己冒著極大的風險,從黃四郎那裡奪來的,而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而來,更何況百姓也一起分了錢。但是呢,黃四郎的家業五代傳承而至,難道老三他們不會把自己的財富與權力傳給子孫後代?當傳到第三第四代的時候,他們「維持」家業的方式,又會與黃四郎有多少差別?黃四郎的替身沒了,黃四郎的真身也沒了,但我們卻不能說黃四郎真的不存在了。
七、片名
在文章的最後,很有必要討論一下影片名稱的含義。按照據說是姜文的觀點,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或另一件事有著太多恩怨,便多不能冷靜對待,遂以各自恩怨而言其善惡。但是,對歷史有著深遠影響的人與事,也必定會在不斷變換的時代背景下,得到不斷翻新的評價。當一顆子彈射出去,人們試圖立即了解,這顆子彈是否擊中了目標,卻沒細想射擊者他的目的,究竟是在多遠的未來。因此,面對槍響後的沉寂,人們不該輕易認定這顆子彈偏離了方向。也只有在時間的積澱下,通過問題的層層展現,借著共識的逐步形成,人們才會用「張牧之」代替「張麻子」;人們才能看清那顆子彈,究竟為了誰,而又射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