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哲空空
我是鐵掌幫掌門這事兒,不曾向任何人透露。
少年學藝
二十五年前,我初遇李青蟬,一見投緣,拜他為師。那時,我剛告別開襠褲,為答謝師恩,從家裡偷了罐健力寶,他掂了掂,一口氣喝光,打出幾個飽嗝,內力可見一斑。
李青蟬,鐵掌幫八十八代傳人。
他選我繼承其衣缽,想來是經過深思熟慮。早在穿開襠褲年紀,我就顯示出過人天賦。
那年頭流行紅白機,部隊家屬院,數我玩得最溜,像什麼俄羅斯方塊,冒險島,魂鬥羅,通關方略早已爛熟於心,操作起來,如臂使指,從未逢過敵手。
鐵掌幫的日常,就是漫山遍野地玩。
師傅每天為我輸送一次內力,具體做法是用手掌拍擊背部,嘴裡念念有詞。放學後,那些大孩子坐部隊班車回家屬院,為確保本門秘辛不被外人窺伺,師傅會趕在他們抵達前,結束一天的修煉。
滄海橫流
師傅雖貴為掌門,卻也未能免俗,半年後,和紅塵中千千萬萬凡夫俗子一起進入了學前班。此後,時間不似從前充裕,但我們未曾放棄,得空即修煉,孝敬師傅的束脩,也從健力寶變成了遊戲幣。
有一次,我跟師傅正在遊戲廳玩三國志,走過來一個流裡流氣的傢伙,染著黃毛,嘴裡叼根紅塔山,他說:兄弟,借兩個板兒(遊戲幣)耍耍。
師傅激戰正酣,沒空搭理,他熟練地上下搖動遊戲杆,熒幕中的張飛一個通臂拳,將夏侯惇打成兩截,完美過關。這時,師傅嘴裡緩緩蹦出兩個字:不借。黃毛冷笑一聲,走出遊戲廳。
師傅對我說,記住,威武不能屈,是鐵掌幫風格。
我們走出遊戲廳,已是黃昏時分,沒走幾步,拐角閃出倆人,揪住我們衣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師徒二人拽到角落。
此刻,天暗燈熄,旁邊幾輛廢舊自行車,做了天然掩體,電光火石間,一頓拳打腳踢,兇手隱去,竟無人目擊。
我跟師傅四目相對,可能是錯覺,在點點星光下,我竟然看見他眼中含淚。半晌,師傅突然笑了,他說,這倆人慘了,咱們不過皮外傷,無甚大礙,他們卻受了內傷,潛伏二十年後發作,到時必吐血而亡,可憐可憐。
我說,打我的那個,應該不會受內傷吧?師傅說,怎麼不會?難道我每天給你輸送內力白輸送了嗎?要自信,記住,不妄自菲薄,是鐵掌幫風格。
此次遭遇,讓我對本門有了更深入認識。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了不讓揍我的人吐血而亡,我輕易不讓自己挨揍,不過,有個用帶刺的木板打我手心的數學老師,大概是沒救了,當時我一激動,不自覺用了十成內力,二十年後,恐怕白求恩在世,也無力回天了。
不久後,師傅的父親轉業,他隨父母回了老家。臨走前,師傅對我說,從今後,你是鐵掌幫第八十九代掌門。
二十五年後,我獨自頂著掌門的光環,結婚生子,淪落市井,還欠了銀行幾十萬房貸。每當老婆嫌我一個億的小目標遙遙無期時,我都微微一笑。她永遠不會知道,那個每天夾著公文包擠地鐵的男人,是一位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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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空空,午夜遛狗的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