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之謎》和《蕎麥瘋長》的失利在意料之中。嚴格意義上而言,這並不是兩部文藝片。
它們只不過有些晦暗不明和曖昧不清,青春的記憶的確殘破與憂傷,像一首惱人的小詩。但是殘酷和破滅並不是普通人的成長方式。
在許多人眼裡,青春還有風拂起的過眉的頭髮和單車後座上的女生銀鈴般的笑聲。
兩部影片有著相似的敘事邏輯,但是故事的突兀與稜角,是它們的硬傷。它們難以組織起真正具有感染力的情節和奏出動人的節奏。它讓我想起若干年前李玉的那部《觀音山》,同樣的青春故事,後者卻處處設防,無處不在的隱喻凸顯出導演的強大野心。
從某種意義上講,《抵達之謎》和《蕎麥瘋長》只是一些淺薄而自戀的憤怒和感傷。如果這就是兩位導演所要表達的情感世界,那麼它們太過於私人化並且毫無意義的伸張。它們像是一些竊竊私語,沒有力量和氣勢。
真正殘酷的青春,會像冬天的冷風般吹到臉上的感覺,凌厲而囂張。並且,殘酷青春的底色也依然是青春。
從文藝電影類型的角度來看,中國電影在近幾年來失敗而頹唐。商業與資本的運作,使真正有想法的電影人四處碰壁,似乎,深入的思考與漂亮的影像之間已經失去了擦出火花的可能性。
那個才華橫溢的年輕導演剛剛執導出《大象席地而坐》後,就去了詩意的遠方。而那個喜歡波拉尼奧的畢贛,所敘述的《地球上最後的夜晚》,仿佛是他一個人的囈語,和芸芸眾生隔著《遙遠的星辰》。
曾經喧囂一時的第六代,大多數已經失去了以往的銳利和鋒芒,他們似乎集體的老去,失去了雄心與壯志。
除了賈樟柯之外,婁燁似乎江郎才盡,他現在的電影,影像風格成熟而圓潤,卻似乎沒有了重心,雜糅了太多的商業元素之後,他只能導出一些另類的商業電影片段,那個曾經執導出《蘇州河》的年輕人,再也不會讓人想起《春風沉醉的夜晚》。導演技藝的嫻熟以失去思想為代價,這未免太過沉重與哀傷。
而那個在《頭髮亂了》的片頭打出「87」標誌的管虎,似乎早已忘記了1987對於第六代導演的意義,他也早已在主流敘事中浮沉。《八佰》的成功,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本身就是妥協的產物。
曾經文藝的第六代,早已脫離了獨立電影的製作邏輯,也因為老去而失去力量。很少再有人記得王小帥、張元,《冬春的日子》裡的那對年輕的畫家,《媽媽》裡那個智障的兒子。
他們的記憶真實而疏離,又充滿質感。而1977年出生的宋文,只能在對香港錄像的回憶中鋪陳他的《抵達之謎》。
年輕一代的電影人,似乎缺少對真實生活的悲憫與敬意,因此也缺乏熱愛。他們中的許多人看著好萊塢大片長大,缺乏對中國文化與底層的理解和想像。
第五代的張藝謀和陳凱歌早已告別了黃土地的粗礪與厚重,被資本侵蝕的他們遠離了初衷和理想。第六代則依循著前代的邏輯。
似乎,此時此刻,中國文藝電影已是過去的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