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1s
做這期訪談過程中有個小插曲，有人指責我純粹是為了窺探lesbian&gay的世界，順便幫我的公眾號提升關注度。其實我的初衷比這個還要不堪，單純是幫某個朋友秀一秀恩愛。他/她看完了異地戀的那期訪談之後對我說：「你快做一期同性戀愛的！我也要秀恩愛！」
既然要秀，就得專業一點，要不露痕跡。我想真真切切地了解一下這個群體，畢竟我是一個連吃Burger都有計劃有組織的強迫症。
周圍的gay&lesbian不多，而且我並不想一味採訪熟人，所以只能通過各種朋友來搭訕。預料之中的事兒，很多人拒絕了我，並且有人直言他們沒有這種吃飽了撐著的閒工夫來跟我聊天。
真正完成訪談的總共有四個人，兩位lesbian，其中一位是雙性戀，兩位gay。聊天過程非常隨意，我沒有刻意糾結措辭，他們的回答也十分坦率直接。我想這次活動之後，我可以和他們成為朋友。
Stanley
我：你大概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彎了？
他：初一。
我：怎麼發現的？
他：我覺得我一出生就是gay。喜歡上了自己的一個好朋友。
我：你覺得你一出生就是？所以你是覺得其他有些人可能是後天嗎？或者說是二者綜合的結果。
他：我覺得每個人都bi（雙性戀），然後後天的生活影響他們的性取向。
我：懂了，那你覺得是什麼影響了你？
他：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吧，然後她比較強勢。但是我感覺自己一出就是gay的原因是，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就對男生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我一直覺得女生像姐妹一樣，但和男生玩兒就會心跳加速。
我：那你喜歡上那個朋友以後，有什麼實際行動嗎？追了嗎？
他：當然有咯。不過在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他之前，我把自己的一個姐妹介紹給他當女朋友，他給我那個姐妹寫了一首情詩，讓我修改。我當時特別吃醋，然後發現自己喜歡男生。我和他有上床，但歸根究底他還是覺得自己是直男，所以沒在一起。後來去了不同的高中，也就沒再怎麼聯繫過了。
我：你發現自己喜歡男生之後，有糾結過嗎？
他：沒有，很欣然地接受了。
我：後來有告訴朋友嗎？父母知道了嗎？
他：後來我幾乎是只要有人問我我就說自己喜歡男生。父母知道，但是他們不接受。
我：父母有和你聊過嗎？
他：聊過。爭吵，冷戰，迴避話題。
我：現在呢？就是不提這件事兒了？
他：我初中的時候給我媽說以後帶個男朋友回家，她還開玩笑說」好啊，我有兩個兒子「。現在幾乎不提，提了我也會迴避。
我：你覺得他們的認同和接受對你重要麼？
他：如果他們能接受的話，對我來說意義很重大。如果無法接受，也不阻擋我國自己的生活。我有一段時間很消沉難過，找不到自己。
我：你總共談了幾次戀愛了？
他：正式戀愛次數為零。哈哈哈哈哈哈。
我：為什麼？沒遇到合適的？
他：我以前很彆扭，高中和大學喜歡了三個直男。
我：哈哈，這樣。那現在呢？
他：出現過對我很好的人，但因為當時喜歡直男，就沒有結果。我15年去倫敦時就開始改變了，不太喜歡直男了。準確說還是會被直男吸引，但是得知他是直男後就不會撕心裂肺地喜歡了。後來開始喜歡比較man的gay，哈哈哈哈，久而久之就成了剩gay。
我：你覺得直男哪點吸引你？
他：我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只是在國內喜歡過直男，因為感覺國內的姐姐妹妹們實在難以讓人稱之為男朋友。所以我覺得就是直男身上那種普通的氣質讓我喜歡。另外因為高中時幾個直男喜歡上我，我可能非常享受這種被人喜歡帶來的虛榮感，和掰彎直男這種挑戰的刺激感吧。
我：所以你是受？還是你覺得不存在這個攻受的區別？
他：我應該是受，但是在床上也做過1，不過我還是偏0.
我：告訴別人你是gay後，有被人嫌棄過嗎？
他：沒有。可能有些人知道以後還是會不喜歡，但是這些人根本無法成為朋友，也就不會在乎他們的想法了。被父母嫌棄過，哈哈哈哈。不過我自己不太顧忌別人的看法。
我：你覺得中國大環境對LGBT的寬容度怎麼樣？
他：我們這代人90%以上吧，如果一個人恐同，恐怕不會被大眾接受吧哈哈哈。不過上一代人就30%以下了，這個代溝還蠻大的。
我：你會參加一些LGBT群體的活動嗎？
他：會啊。我在上海的時候經常去參加那個同志商務酒會，是我朋友辦的。現在在北京、南京、上海、深圳每個月都會有一場。每年還有LGBT招聘會和市場大會什麼的。我這個暑假要去阿姆斯特丹參加gay pride。
我：你覺得這些活動有意義嗎？對推動平權，或者對你們的自我認同。
他：來參加的人一般都是自我認同比較好的人。雖然活動拍照的時候還是有些人不願意出鏡。我覺沒有太大實質意義吧。主要是讓這批自我認同比較好的人更加認同自己，對於那些深鎖櫃中的通知沒有太大影響。不過這種活動整體來說也會是社會的一個推動力，在經過媒體造勢之後，慢慢會形成影響力。
我：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比如出國結婚，如果有合適的伴侶的話。
他：婚姻不重要，但是我需要一場婚禮。其實我更傾向於不領證，這樣各方面都自由一些。
Marvin
我：24歲？
他：剛23好吧。
我：哈哈哈，好的。你大概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彎了？
他：高一吧，初三有點覺得。
我：怎麼發現的？
他：就家裡買電腦很早，然後就看到一些不健康的東西，然後就搜了很多發現很感興趣。小學時候就有看到過，慢慢就覺得自己是了，感覺很自然。
我：你之前喜歡過女生嗎？
他：額，初一和初二有談過一個女朋友。但是回頭看來，不是真愛。應該不算真正喜歡過吧。
我：後來跟男生談過戀愛嗎？
他：不計其數。
我：哈哈，大概多少個？都是很認真地嗎？
他：我高中談了一個，談了兩年。整個學校都知道了。額。。百分之八十是比較認真的。不合適所以一個多月就分手的有很多。
我：你們互相怎麼知道對方是gay的？
他：就心照不宣。慢慢自然知道的。
我：這麼牛逼，心電感應嗎？
他：就可能一開始是朋友，然後慢慢有點曖昧，有點小動作，然後可能對方的反應再加上自己的判斷。很多情況都是自然而然的。我還掰彎過直男，我真不是故意的。男生之間，可能一開始性格相和，玩兒得來，慢慢相處親密，就會有點兒似是而非的感情。
我：所以你覺得存在徹底的直男嗎？
他：肯定有，大部分都是的吧。
我：你剛說全校都知道了，然後呢？
他：沒後果。可能我周圍人都還好，老師也有知道的。高中以後父母有點察覺了。
我：你家是哪兒的？
他：上海。
我：父母察覺以後呢？
他：問了我，我否認了，他們就不追究了。
我：還是怕他們知道？
他：肯定啊，就是怕家人親戚之類的知道。周圍朋友其實都不太在意我是不是gay的。我覺得只要你人比較好，比較會為人處世，就不會有人故意去討厭你。父母的話就很難搞定。
我：他們現在還會問你嗎？比如故意問你為什麼還不找女朋友。
他：有的。我覺得他們一直有感覺，只是迴避。上大學之前我姐姐還跟我說，聽說我們學校搞基的很多，我千萬不能淪陷了。
我：我問個可能有點冒犯的問題。你覺得gay和所謂的「娘「，有多大的聯繫？
他：百分之五十吧。就gay娘的話感覺就是隨機的，跟人有關係，娘的很多，很直的那種也很多。可能gay的基因之類的導致確實很多娘的，但是我認識的比較正常的也很多。我還認識很多有直男癌的gay。
我：哈哈哈，直男癌的gay什麼樣？
他：就是比直男還直，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我：你喜歡過直男嗎？
他：沒啊，我對直男完全不感興趣。
我：你覺得同性伴侶之間相處，相比於異性，有什麼區別嗎？
他：同性可能會相互理解多一點，然後共同愛好多一點。
我：會擔心老闆知道自己是同性戀嗎？
他：會。感覺有些利益關係的人，同事老闆什麼的，還是要注意。
宇直
我：你是雙性戀？
她：對啊，通吃。
我：怎麼發現自己彎了的？
她：喜歡到忽略性別，也沒注意自己怎麼就不直了。。
我：所以你覺得喜歡人跟性別無關是麼？就是你喜歡上了某個人，然後恰好是個男生，或者恰好是個女生。
她：對的。我覺得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雙，只不過更大的概率關注在異性，所以大多數人和異性成了cp吧。
我：你覺得和男生談戀愛，和女生談戀愛有什麼區別？
她：真沒啥區別。都是戀愛的酸臭味兒。跟姑娘更容易買到好看的同款睡衣。
我：有性生活嗎？
她：有。很和諧。
我：你公開出櫃了嗎?
她：跟我之前談戀愛不秀恩愛一樣吧，不公開是因為覺得不需要讓所有人知道。怕大家嫉妒我過得太好。
我：真的只是因為不願意秀恩愛？
她：哈哈哈哈，也怕我媽知道了逼我相親。
我：周圍朋友知道了嗎？
她：小範圍的知道。知道以後都挺淡定的，也可能內心覺得我真特麼酷吧！
我：你們有打算出國結婚嗎？
她：為了張紙折騰那麼大一圈，好麻煩的。
我：平時吵架嗎？在一起都幹嘛？
她：還行，比性生活少。就抱一起看電視。每天都特別甜，好開心好幸福，甜得都快得糖尿病了。
我：好了，你滾吧。
（沒錯，這段毫無營養的對話，就是我跟我朋友的）
Amy
我：你第一次喜歡女生是幾歲？
她：高一。喜歡上了我們班的同學，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之前有和男生談過戀愛嗎？
她：沒有。初中有男生追過我，但是我對他們都什麼興趣。
我：喜歡上她之後呢？自己怎麼想的？
她：其實一開始就是很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吃飯，一起放學回家什麼的。慢慢地就發現會想摟著她，想親她。我們第一次接吻挺自然的，就是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家路上在小巷子裡。
我：那你覺得你是天生的lesbian嗎？
她：我覺得我是。因為從小到大我真的沒喜歡過什麼男生，最多覺得這個男生很帥，人挺好，但從來沒有想要跟誰在一起的衝動。可是跟女生就會。不過我初戀和我分手以後跟男生在一起了，所以我覺得可能有些人就是單純喜歡同性之間的陪伴吧。其實她跟男生在一起之後，我難過了一段時間。
我：你父母知道嗎？
她：不知道，我沒告訴他們。但是他們偶爾也會問我為什麼一直沒有男朋友，半開玩笑那種。
我：沒告訴是因為怕他們接受不了？
她：對。而且確實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一個想要一起生活下去的對象，可能就會介紹給我爸媽了吧。
我：有人說lesbian其實比gay在社會上還要受歧視，你覺得呢？
她：更受歧視倒沒有，關注度會更低一些吧。可能因為女生和女生關係親密不那麼容易引人側目。不過我挺享受這樣的，沒人關注挺好。
我：哈哈，那怎麼願意來跟我聊一聊了？
她：朋友給我發了你上次異地戀那篇文章，我覺得聊天過程挺自然的，反正周末沒事，就閒聊聊吧。
我：謝謝。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她：目前沒有。去年剛分手了。其實跟普通情侶一樣，就是畢業之後兩個人志向不同，然後異地，就分手了吧。所以我看異地戀那篇也挺有感觸的。
我：你怎麼看現在一些平權運動，比如同志大遊行什麼的。
她：我自己不會去參加，而且說實話可能因為我自身性格原因，我覺得這些活動沒什麼實質意義。
我：那怎麼樣才能推動平權呢？從你的角度看。
她：我覺得這事情和男女平等一樣，都是要靠長時間的積累的。大家慢慢熟悉，自然就會覺得同性戀也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雖然這樣會花更多的時間，但我覺得沒必要揠苗助長。比如美國那麼迫不及待地推動同性婚姻合法，在我看來更多的是歐巴馬為了自己的政績出發。順其自然挺好的，我也能理解很多人不接受。
我：可是目前這種狀態，你自身利益也受到限制甚至是損害，你不擔心嗎？比如如果你老闆知道你是lesbian，就不會僱傭你。或者你父母知道了無法接受。
她：我心態比較好吧。我也知道確實很多同性戀受到了極大的歧視。但是個人角度來說，這些都是挺無力的。就算有平權法案，私下裡該歧視還是會歧視。所以我覺得一切只能靠時間解決。
我是一個非常討厭給別人貼標籤，同時也討厭別人給我貼標籤的人。每一個人都是多面而複雜的，你很難用性別、性取向、專業、年齡、種族等等來界定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們之所以願意接受一些標籤，大多是為了尋求一種歸屬感，這是人作為社會動物不可避免的自然行為。但如果因此而禁錮了自己也束縛了他人，則是得不償失。
以上四位是LGBT群體，也是渴望愛情的年輕人。他們是父母的孩子，是好友的依靠，是大街上的路人。
很多人通過各種辦法論證同性戀的合理性，比如證明這是基因決定的，再比如證明這是自古就有的，還有人甚至在論證同性戀是人類對自身繁衍速度進行調整的自然結果。這些工作是有現實價值的，以此為依據或許可以說服一些恐同者接受LGBT群體。但在我看來，又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沒有人可以論證另外一個人存在的合理性。
我愛「宇直」同學，無關她的性取向，只是因為她是她。
我討厭一些同性戀，無關他們的性取向，只是因為我討厭他們。
無論有人愛你、恨你、否認你或者接受你，你都在那裡，無需認證。
--
你可能對以下文章也有興趣：
做客| 我和幾個朋友聊了聊異地戀
奇葩的魅力
謹慎聊聊婚前性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