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曾是你無話不說的朋友

Deeear Max，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突然很想寫一封信給你。嗯，你不用回復，因為我一如既往地，擁有充沛的感情，需要抒發，一如既往地，矯情而毫不吝嗇地想要通過文字記錄下此刻。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我離開上海之前的那個夜晚，也是你的生日。我是個愛哭鬼，尤其是跟你在JZ告別之後，我坐在車上哭了一路。

告別你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要和生命裡某一段最珍貴的時光告別了。我學習了那麼多年，也沒有學會平靜地告別。我總是有那麼多的不舍和不忍。而我羨慕你的強大，你的冷酷與決絕。雖然我也能敏銳覺察出你故作堅強背後的脆弱。在我們一起居住的三年裡，實在是太了解彼此的習慣與心性，我總想勸你柔軟一點，展露自己的壞情緒也沒什麼不好。

這周你來北京出差，我們終於重逢了。帶你去吃taco，我依然在抱怨北京沒有太多好吃的地方。喝了很多的酒，墨西哥卷我們倒是一口沒吃。你換了新的工作，從大公司換到了創業公司，看上去是一個不小的轉折，有很多的茫然和未知，畢竟畢業後你就在一家公司一直待了十年。到了這個年紀，我們可以任性的資本已經越來越少，大家都儘量過得謹小慎微，可有時候還是會想要自救，把自己從一潭死水中拖出來，雖然出來之後，發現死水之外也並沒有什麼青山綠水。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為什麼那麼需要舊知己呢？他們好像就是銘刻在我們生命裡的一個個坐標，度量著我們的前塵過往，漫漫一生。我說，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就是這點很可怕了，因為他們總是會冷不丁地提起一些久遠的名字，帶著戲謔又詭異的情緒諷刺幾句。這些人其實已經消失在我們的生命裡很久了，有我們曾經深愛過的人，也有唾棄而不堪回首的過往。想起來的時候，是一種「哇，當時為什麼會這樣」的心情。長大之後就明白，不用刻意去抓住一些什麼，有些人消失了就消失吧，能留下來稱之為美好回憶的，已經值得感恩。不過回想我們的20多歲，還是挺盡興的，隨心所至。想愛誰就去愛，失戀了就大哭幾天。你的生日，我的生日，站在KTV的桌子上又蹦又跳；很多喝得爛醉胡亂說話的夜晚，把十多個啤酒瓶疊成長長的一摞，凌晨三四點在家裡home趴，逼到鄰居上樓敲門；你說你很生氣，當時就因為我慫恿你去告白，你腦子一熱，衝去對方的城市，結果搞得你情傷很久，還去深夜爬華山。想起這些的時候，頓覺20多歲的回憶不至於一片空白，而是，哇，姐年輕的時候，炫過，就覺得很開心。在上海的時候，我總去Wooden box看你的演出，也清晰地記得你是怎麼一步一步進階成一名女鼓手。你買來第一臺Cajon在家練鼓的樣子，你第一次彈奏Ukulele的樣子，而我總是太懶，懶得去學習新技藝，卻在心裡一遍遍佩服你，把一些痛苦的記憶都轉化成了美妙的樂章，演奏出來。（相冊裡躺著很多你打鼓的照片  @woodenbox）
看到你去了更大的舞臺，認識了豐富有趣而才華橫溢的人，在最佳業餘女鼓手的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前幾天看你發的一個五重奏的活動，很想回到你的身邊，做你的觀眾。而我呢，還是在堅持寫字、創作，掌握了一些新的技能，但離理想中的創作者還有很遠的距離。過了30歲，我也熱衷於回望，雖然心裡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少女，卻頻頻覺得青春逝去的傷懷。前兩天，翅膀發了朋友圈，他在新加坡結婚了。昨天墩墩也給我發了自家小孩的視頻，他說今年還要去成都找Renee，組一個兩家人的親子遊。這些過去陪伴在身邊的小夥伴，大家都四散天涯，結婚生子。好像只有我倆，似乎總是缺少一些運氣，很少得到美好愛情的眷顧，一直滯留在某處，需要與自己纏鬥，熬過孤獨的時光，平息與父母的風波，剖析自己的缺陷和弱點，一次次面對真實的失敗和落寞。這種艱辛，我們大概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就能體會對方的處境。算起來我們從大學的合唱隊相識，一直到後來成為室友做閨蜜，已經有十多年了，而我們總以Broke Girls（破產姐妹）相稱，你是冷酷刻薄的Max，而我是矯情做作的Caroline，我至今都很喜歡我們倆在草莓音樂節的那張合影，你的鴨舌帽，我的草莓衫，時光好像就定格在了我們的24歲。我離開上海的那天，你發了一首陳綺貞的《下個星期去英國》，雖然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陳綺貞，但你說莫名想起這首歌，是因為我要離開了，是一種感應。而在我離開上海已經3年的此刻，突然想給你寫下一封信，追憶我們的逝水年華。我還是沒有成長為我想要的樣子，我們還是如20多歲的時候一樣，在平庸之中艱辛度日，嘲諷自己的無能和渺小，並且我們還不再年輕。可是，每當想起與你相伴的回憶，那些苦中作樂、翩翩起舞的日子，陪伴彼此相擁哭泣的夜晚，哪怕一言不發，僅僅只是一個厚實的擁抱，也是無可取代的支撐。一如前兩天，我們在北京的街頭，擁抱，告別。這好像就是我對友情的註解，不斷相聚，不斷告別，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學會了這樣蒼涼而豁達的態度。我說我現在的心願是努力賺錢，然後在上海買一套可以孤獨終老的房子，而你的心願是找一個長得像李東海的小男友，如果不像，就給他整成李東海。我笑說，你這是在物化男性吧，你說，就是啊。可見，這麼多年，我們對愛情的失望與坦然真是一點都沒變。隨著年歲的漸長，愛情的煩惱已經不再那麼重要，我們要面對父母的老去，職場中的自我成長，更多tough的問題需要我們去解決。你說你就是把自己的人生想像成一部電影，沒有落幕的時候，你永遠不會知道接下來的劇情走向。那麼我還是希望這部電影是喜劇收場。最後的最後，生日快樂！願你擁有一部盡興的人生電影。Cheer up！

竟然可以讚賞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