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清真寺,多位於鬧市中的鬧市。倒不是因為香港的穆斯林有意將清真寺築在繁華之處,而是因為後起的鬧市是依清真寺而建的。很難相信,在酒吧林立的半山,會藏匿著一座清真寺。不仔細看,誰會留意這個經過水侵日曬而略顯斑駁的半開鐵門,竟是香港回教禮拜總堂——些利街清真寺的入口。即便是在老港們的記憶中,也不過恍惚著一個古舊的名字「摩羅廟」罷了。
推開這個虛掩的鐵門,沿著石階緩步上前,幾間作浴室、廚房、衛生間之用的小屋,靠著幾面石牆,聚攏著綠色的清真寺出現在眼前。其實,若不是那高高的頂著星月的洋蔥形宣禮塔,它更像是一處民居小院,安靜祥和,與世無爭。這寺的綠色,稍嫌扎眼,一定是剛剛粉刷過。伊斯蘭教尚綠色,因那象徵著和平與生命,自然不可讓其褪色。
主殿南北,對開著尖頂窗戶,鑲嵌著彩色的玻璃。這彩色玻璃,在清真寺上原是常見。但在嶺南這塊地方,倒也不顯得違和。因廣東建築素來使用彩色玻璃進行裝飾。所以,說清真寺有嶺南風味也不過分。牆邊和頂上還設有空調和風扇,不過在此二者成了虛設。因為身處寺內,絲毫不察覺嶺南的潮熱,分外清涼。這份清涼,我相信來自於內心的安寧,而這份安寧,一定是真主賜予的。
在我在殿中閒逛的時候,一位阿訇出現在殿中。短暫的眼神接觸,我不自覺地避開他的目光。我想起在廣州的時候,想進入光塔寺一探中國最古老的清真寺。還未踏入,便被一位阿訇禮貌驅逐,好生遺憾。這才想起來,我不自覺地走進了禮拜大殿。我生怕這會觸及他們的禁忌,甚至怕我彩色的襪子會惹惱他,將我呵斥出去。不料,這位阿訇卻主動向我打個招呼,叫我過來。於是,我便和他攀談起來,問他清真寺的前緣後事。在這位印度阿訇的指引下,我們走到殿外。他向我指了指殿外廊柱上的銘牌,把這座寺的歷史向我娓娓道來。一眼看去,便是那再也熟悉不過的阿拉伯書法:一切讚頌全歸真主。。
1841年,英軍開赴香港,隨軍有大量的印度籍穆斯林士兵,便駐守在些利街附近。時間一長,這些駐軍便在些利街周圍開市經商。纏頭裹腦的外國人,在老港眼中自然是稀罕物,常有圍觀的情況出現。廣東人鍾愛燒臘,背著它走街串巷不免碰到這些穆斯林,引起不必要的糾紛。所以,地方政府為了協調漢穆之間的關係,便在半山開闢一地,在1850年9月2日以「一元」的象徵性價格和999年的租期給穆斯林以進行宗教活動。這個清真寺便是在1915年8月15日,由印度商人以撒·埃裡亞斯哈吉出資,在原有簡陋的禮拜寺基礎上重建,遂成現在模樣。歷經百年風雨,未有改變。
我和這位阿訇相談甚歡,足有三刻鐘的時間。在互留了聯繫方式以後,這位阿訇告訴我他還要接待一個訪學團體,就先不陪我了。當然,作為感謝,我並沒有馬上離開清真寺,而是坐在人群裡聽了他的講座。他說的內容,特別是教義教理,我已記不大清了。只記得當他吟誦起《古蘭經》的時候,在場所有人包括我,都陷入了一種痴痴著迷的狀態。那來自天方的音調,悠遠清越,仿佛將我們帶到了那遙遠的麥加聖地。儘管,我們並不是穆斯林,也不懂得阿拉伯文。
講座結束,我興衝衝地跑到阿訇那裡,脫口而出:「您可否幫我照個相?」但是,話一出口我暗暗後悔。通常,清真寺禮拜大殿是不可以拍攝的。何況,我竟然還讓這裡的「喳fit人」為我照相,簡直是無禮。就在我心神不定之際,阿訇從他的寬大袍子裡摸出一個手機,對我說:「拿這個照可以嗎?」於是,便留下了這樣一張「珍貴」的照片:
參觀結束。回到了半山扶梯,周圍變得喧囂起來,身上也逐漸變得汗津津的,不那麼清爽了。在半山扶梯上,上行的乘客三三兩兩,在找尋著捷徑以觀賞山頂美景。下行的乘客三五成群,尋覓著最簡便的交通方式逃離港島。而駐足的遊人,多叼著香菸,拿著啤酒,彼此談笑風生,分明一派鬧市景象,與寺內儼然兩個世界。
百年間,香港由小漁村變成了東方明珠,周邊的不毛地變成了高樓群,但這座寺還是老樣子,堅守著自己這片田地,每天按著規定時間做著規定的事情。與周邊的環境比起來,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在此,沒有比鬧中取靜更適合的詞語來形容這種情狀的了。這裡的靜,準確地說是淨,是數十萬香港穆斯林精神依託的化身,在這金錢與利益至上的都會鬧市,守護著自己不至隨波逐流而迷離方向。我想這才是鬧中取靜的真正含義吧。些利街清真寺,位於香港半山區些利街和摩羅廟街交口。可乘坐城巴:3B、12、12M、40、40M等巴士,抵達孫中山紀念館巴士站下車。然後往半山扶梯上山,約五分鐘即可到達。如參觀請注意衣著,女士請備頭巾,並尊重伊斯蘭教宗教禁忌。香港,就是這樣一個包容多種文化的五方雜地。自1841年伊斯蘭教正式入港至今,在這1100平方公裡的地面上,生活著接近30萬的穆斯林。所以,包括些利街清真寺在內,香港共有5座清真寺,風格各異。其中一座,還經營著可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清真廣東茶點。是不是感覺很好奇?就跟隨客路,去探尋香港的各色異文化吧!
#Keep Looking, Don’t Set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