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魔教的黎紅蓮二八年華,美名便傳遍了天下,人人說黎紅蓮貌若天仙,只需看人一眼,便能輕易勾了人兒的魂兒去。肖青竹對此嗤之以鼻,直到他被師尊派去魔教做臥底,親眼看見傳說中天女下凡的黎紅蓮。
「就是你救的我?」
少女的聲音輕輕柔柔,如同天籟。
肖青竹的師尊為了讓肖青竹取得魔教的信任,親自設計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肖青竹為了救黎紅蓮身受重傷,昏死過去。
當他醒來沒多久,黎紅蓮就出現在他面前。
黎紅蓮一身黑色衣裙,大片的血色蓮花和火焰在她的衣裙上盛開,長發披散在身後,與黑色的衣裙幾乎相融。洗去血汙的黎紅蓮含笑望著呆了的肖青竹,美得讓肖青竹几乎以為自己看到了走火入魔時的幻相。
黎紅蓮此時溫柔的態度甚至讓肖青竹羞愧起來,他救黎紅蓮,不過是一場陰謀。
「……是我。」肖青竹還是承認了。
黎紅蓮看著因為受傷臉色蒼白的俊秀青年,溫柔似水,似乎有情意藏於她會說話的眼眸之中。
「你為什麼救我?你知不知道,當時你差點就死了。」
「我……」肖青竹微微紅了臉,對著黎紅蓮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便說出了師尊囑咐的話,幾乎發自肺腑:「我心慕您,為了您,付出性命我也甘願。」
「啊……」黎紅蓮雙頰微紅,別開了臉,似乎害了羞,良久,她輕聲說:「以後別說這樣的話了,你救了我,我會對你好的。」
二
黎紅蓮說對肖青竹好,便對肖青竹好到了極點,各種療傷聖藥都送到肖青竹身邊,她天天來看肖青竹,讓其他魔教弟子對肖青竹嫉妒非常。
「這個肖青竹究竟何德何能,不過是撞大運救了聖女一次,便得了聖女垂青,我看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肖青竹走到哪裡,都能看到魔教弟子敵視的眼神,他無奈的同時,也有幾分苦痛。黎紅蓮身為魔教聖女,地位尊貴,愛慕者無數,獨對自己溫柔小意,體貼無比,甚至親手給他餵藥,世上的男子除了他,估計再無人有次殊榮,他內心不是不心動,只可惜他們一正一邪,彼此殊途。
在黎紅蓮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肖青竹的傷只用半個月便好了。與此同時,聖女黎紅蓮舉薦肖青竹做朱雀堂堂主的消息也開始在魔教流傳,揚起軒然大波。
在魔教的刑堂裡,侍女端來清水,黎紅蓮雙手浸入,盆中的水立刻由清轉紅,旁邊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奄奄一息,血腥味和腐臭味催人慾嘔。
黎紅蓮絕美的臉上依舊是輕柔的笑意,似乎不是身處骯髒血腥的刑房,而是在江南三月的花園裡賞花,她就這樣笑著,溫溫柔柔地囑咐侍女:「這位天陽門的少主已經沒用了,你去送他上路吧,我要去看青竹如何了。」
語氣好像只是讓侍女為她摘一朵好看的花。
來魔教近半年,肖青竹接到了武林盟傳給他的第一個命令,那就是打探天陽門少主莫如霄的消息。
「青竹,這裡風這樣大,你的傷剛好,怎麼在這裡站著?」黎紅蓮溫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乏關心之意。
肖青竹轉回身,目光恍惚了一瞬,黎紅蓮一身白衣,腰間繫著銀帶,仿佛月宮仙子。肖青竹呼吸一窒,她這樣謫仙般的人,為何生在魔教中。
「青竹。」見到肖青竹眉間憂慮,黎紅蓮走上來,柔聲詢問:「你還在為朱雀堂堂主的事發愁嗎?你放心,哪怕長老們阻攔,但只要你想,我一定幫你,無論你做什麼。」
「無論我做什麼?」肖青竹喃喃,內心苦笑,不知眼前的佳人若是知道自己是為覆滅魔教而來,還能否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對著黎紅蓮溫柔的面容,肖青竹心裡忽然升出希望來。紅蓮她才十六歲,又是這樣的溫柔解意,為了他,連魔教的長老都能忤逆,他若是能讓紅蓮棄明從暗,將來未嘗不能在一起。
想到這裡,肖青竹一邊和黎紅蓮說話,一邊不經意地提起了前幾日落入魔教手裡的天陽門少主莫如霄。
「莫如霄?」黎紅蓮輕輕搖頭,輕聲說:「他好像被關在刑堂那裡,但刑堂陰森,我向來害怕,從不敢往那裡去,但聽下面的弟子說,莫如霄還活著。」
三
「莫如霄死了?」
「嗯。」
「我聽說,是你親自用的刑。」
「是我。」黎紅蓮抬起了頭,靜靜地凝視上方的俊秀青年。
魔教教主黎無命嘆氣:「小紅蓮,你這女人好狠的心呀。」
黎紅蓮輕聲解釋,面容溫柔平靜:「他說他喜歡我,願意為我付出性命,我只是如他所願。」
黎無命嘖了聲,問:「那個肖青竹又是怎麼回事兒?我聽說你為了他當朱雀堂的堂主和大長老都鬧起來了。」
黎紅蓮仙子般的面容仿佛永遠籠著層溫柔的薄霧,讓人看不真切。
「他喜歡我,剛好,我也喜歡他。」
黎無命嘆了口氣,說:「別玩脫了。」
送出密信的肖青竹等了三天,等來了武林盟的回信。
武林盟要偷襲魔教,救出莫如霄。
武林盟偷襲的時候,肖青竹在和黎紅蓮喝茶,室外松林清泉,室內茶香嫋嫋,佳人相伴,本該安閒舒適到極點,可肖青竹想到今晚的偷襲,便坐立不安。
「青竹。」微涼的手指撫平眉間的褶皺,黎紅蓮的面容茶盞浮起的白霧下如夢似幻,幾不似人間人,肖青竹握住黎紅蓮的手指,忽然安心,「紅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能原諒我?」
「什麼錯事?」黎紅蓮柔聲開口:「像武林盟傳遞消息,讓他們今晚偷襲魔教嗎?」
四
就在肖青竹駭然按劍之時,黎紅蓮忽而一笑,如佛前蓮花綻放,溫柔看著身體緊繃的肖青竹,「青竹,我說過,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我會幫你救出莫少俠的。」
「紅蓮,你為什麼……」肖青竹右手仍按著劍,沉默許久,開口。
黎紅蓮看著肖青竹俊秀堅毅的面容,輕聲說:「誰讓我喜歡你啊,和你相比,無論是聖女的地位,還是別的,都不算什麼了。」
肖青竹目光柔情,立誓道:「紅蓮,我肖青竹此生絕不負你,否則不得好死。」
黎紅蓮眼神柔得可以滴水。
肖青竹帶著黎紅蓮與武林盟的人會和。
「青竹!」正武宗的宗主見到黎紅蓮,又驚又怒,急聲說:「你怎麼把這妖女也帶來了!」
肖青竹皺眉,解釋紅蓮已經棄暗透明,願意相助武林盟剷除魔教,而且他也已經和紅蓮結為伴侶。
「妖女心如蛇蠍,狐媚惑人,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騙你!你口口聲聲說與這妖女結為伴侶,致你小師妹於何地!」
正武宗宗主身後,一個俏麗少女已經泫然欲泣,目光含恨地瞪著紅蓮,她看向臉色為難的肖青竹,氣憤道:「師兄,你當場明明和我說好,從魔教回來便與我成親!你怎麼能帶回一個妖女!」
肖青竹啞然,不知該如何解釋。
場面僵持。
一直保持沉默的黎紅蓮忽然開口:「青竹,這是怎麼回事?」
小師妹聽到黎紅蓮開口,立刻看過來,怨恨道:「都是你這個妖女狐媚,勾引了我的師兄,我殺了你!」
「住手!」
肖青竹擋住小師妹的劍,只覺頭疼不已,無奈向正武宗宗主開口:「紅蓮與我已經定情,並願助我們救出天陽門少主,我絕不許人欺辱她。」
「妖女狡詐,她若是騙你怎麼辦?」
肖青竹沉默片刻,說:「我會將她內力封住。」這句話說出口,肖青竹几乎不敢看黎紅蓮是什麼表情。
武林盟又要求肖青竹將黎紅蓮留下看管。肖青竹猶豫片刻,同意了。
他低聲與黎紅蓮說:「紅蓮,且為我稍忍耐一下,待到此番結束,我會補償你。」
黎紅蓮雙眸如同秋日的湖面,溫柔寧靜,
對有些愧疚的肖青竹道:「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五
「這女人就是魔教的第一美人黎紅蓮?」
肖青竹几人走後,留守的武林盟之人等了一會兒便躁動起來。
「我還以為是瞎說的呢,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麼漂亮的女人。肖青竹那小子倒是好豔福!」
「喂,你說咱們真的能……」
「怕什麼?正武宗大小姐都吩咐過了,有什麼她都替咱們擋著。」
露骨的目光落在黎紅蓮的身上。黎紅蓮無悲無喜,看著這些男人越靠越近。
「美人兒,我說……」一隻手撫上了黎紅蓮玉白的臉,黎紅蓮忽然溫柔地笑了,微涼的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喜歡我嗎?」
她一笑便動人心魄,男人胡亂點頭:「喜歡,怎麼不喜歡,我可喜歡死你了!」
黎紅蓮柔聲說:「喜歡啊,那你就去死吧。」
她語氣那樣溫柔,好像讓男人去幫她摘朵花。
魔教刑堂,肖青竹一路帶著人如入無人之境,衝到關押莫如霄的囚室,立刻愣住了。
刑架上,只有一襲空蕩蕩的破爛血衣。血衣下,一缸紅蓮在血水中開得正好。
六
「為什麼?」
再見到黎紅蓮時,肖青竹啞聲問,雙目通紅。
黎紅蓮:「青竹,夾在小師妹和我之間是不是很為難啊?」
肖青竹一愣,不可置信道:「你是因為小師妹才――」
肖青竹的話沒說完,侍女抱來一盆開得鮮豔的花,花土是猩紅色。黎紅蓮接過花,愛憐地撫過嬌嫩的花朵,對臉色一寸寸慘白的肖青竹說:「沒關係的,青竹,我來幫你解決,這樣小師妹不就可以既陪你,又不會吵到你了嗎?」
黎紅蓮溫柔含笑的模樣讓肖青竹崩潰了,他急促地呼吸,目呲欲裂,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惡鬼!黎紅蓮,你是惡鬼!」
黎紅蓮憐惜地說:「青竹,你瘋了,我現在是人。」
上一世的黎紅蓮,才是惡鬼。她喜歡上救她的肖青竹,落得什麼下場?被他騙出魔教,因修為遭禁而被人欺辱,不配再做他肖青竹的妻子,淪為妾室,後來又隨便將她送給莫如霄。她最後死在小師妹的手上,死狀極慘,草蓆裹身,埋在亂葬崗上,看著肖青竹執掌武林,嬌妻幼子,快活逍遙。
黎紅蓮溫柔地將花盆放在肖青竹的旁邊,離開前,體貼地安慰肖青竹:「青竹,我先走了,你若寂寞,可以和小師妹說說話,她死的不太好,你要好好安慰她。」
「為什麼!黎紅蓮!你回來!你回來!」
黎紅蓮抿唇一笑,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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