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亞狂想曲》回顧了曾經名動一時的Queen樂隊輝煌的歷史。
1971年,在倫敦,四個男人為自己的樂隊取了個別具一格的名字,叫Queen。這個樂隊的成員各個都是天才,但是最飽受爭議的是Queen樂隊的主唱,弗萊迪·摩克瑞。
他大膽,特立獨行,不活在世人的眼光裡。
穿女裝,踩高跟 ,十指塗滿指甲油,在舞臺上盡情釋放自己的魅力。
誰說男人不可以風情萬種?
當男性的身上混合了女性的柔情與嫵媚,一樣可以產生攝人心魄的美麗。
這世上有那麼一群人,他們有男性的身體,卻嚮往女性的美麗。他們是遊走在性別邊緣的孤兒,為世俗所棄。
世人對他們的指指點點,嘲笑他們的衣著,唾罵他們的行事作風,更想方設法壓制他們那「不堪」的情慾。
他們就像夾縫裡生長的草,佔據不了天光下的有利位置,因為他們生來是「異類」。
可這樣的異類中總有人不甘心被排擠到邊緣。他們也想要站在人群中發光發熱,綻放自己的光芒,就像任何其他的普通人一樣。
只是不同而已,不代表不好。
正是因為他們走進了人群,才為大眾帶來了全新的審美體驗。
魅惑的紅——《迷戀荷爾蒙》Cali
如果說弗萊迪·摩克瑞像一抹妖豔的藍,那麼《迷戀荷爾蒙》中的Cali則是一抹魅惑的紅。
這是一部由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影片講述的是一個美國士兵Barry與變性舞者Cali相識相愛最終卻無法相守的故事。
影片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由李·佩斯飾演的Cali。舞臺上的他自信、美麗、強大。可卸去了濃厚的妝,他作為一個變性人內心的敏感,細膩與不安就顯現了出來。當Barry表達了想再見他的願望時,他難以置信。他的同伴溫柔地看著他說:「為什麼不呢?你這樣美麗。」
其實他的內心有埋藏得很深的自卑,也潛意識裡相信其實自己不會得到幸福,所以才這樣驚詫吧。
李·佩斯將一個變性人的愛與懼,不安與彷徨細膩地展現了出來。當我們未曾了解那個群體的時候,我們容易被他們妖豔誇張的妝容嚇到,輕易把他們妖魔化。可一旦了解,會發現他們其實是和我們沒什麼不同的普通人。
他們也一樣在這偌大的世間堅守著自我,找尋著愛與溫柔。
熱烈的橘——《美麗拳王》東·巴林亞
東從小就喜歡和女孩子玩,也喜歡女孩子的脂粉香水花衣裳。他總是細聲細氣地說話,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
誰能想到他這樣一個人,會成為一代拳王呢?
東·巴林亞以帶妝打拳出名。人們被這噱頭吸引,都來看一個個硬漢是怎麼被一個人妖打敗的。人們都以為他的扮相是為了商業利益吸引觀眾而已。他們不知道這就是東發自內心渴望做的事——他想要成為一個女人。
當指導他的恩師逝世後,他覺得自己在舞臺上的表演失去了意義。他終於開始正視自己內心多年的渴望,在自己拳擊事業的頂峰開始服用對一個拳擊手而言無異於毀滅性的打擊的雌性激素。最後,他徹底退出了拳擊界,進行了變性手術,參加了夢寐以求的選美比賽。
影片最後以旁白的形式介紹了東完成變性手術後的狀況。她成為了一名模特,併兼職演員。她終於可以不用躲在廁所裡化妝了。
拋卻鮮花,掌聲,萬眾矚目的榮光,她成為了平凡人海中的一名小女人。或許不少人會覺得她這一選擇得不償失,可對於東來說,光明磊落地站在陽光下做自己,比什麼都更有價值。
幽深的綠——《丹麥女孩》Lily
《丹麥女孩》講述了主人公埃爾納將自己內心女性人格Lily釋放出來的故事。
埃爾納一開始穿女裝,是為了給畫家妻子當模特。可她看著妻子的畫像中女裝的自己美麗的容顏,手裡撫摸著女裝繁複的花紋,柔軟的織料,他忽然感到了難以名狀的心動。
他愛上了女裝的自己,他決定傾其所有,聽從內心的召喚,成為這樣的自己。男性的身體使他痛苦,他參加了變性手術,由於當時的變性手術仍處於實驗階段,他最終死於術後感染。
他死前說:「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開心。因為我終於是我自己了。」
為了追尋內心中真正認可的自我,埃爾納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終於在死前完完全全地變成了Lily。
他讓我想起了赫爾曼·黑塞在《德米安》中有一句話:「對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然後在心中堅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所有其它的路都是不完整的,是人的逃避方式,是對大眾理想的懦弱回歸,是隨波逐流,是對內心的恐懼。」
這部我抱著獵奇的心理觀看的影片,最終向我展示的卻是追求真正自我的勇敢。
迷離的紫——《達拉斯買家俱樂部》Rayon
恐同人士Ron被診斷出患有愛滋病。當時市面上流行的救治藥物毒性極大,他不得不從國外進口藥物,此舉遭到了州藥管局的阻撓。影片講述的就是以Ron為首的患者們為了挽救自己與他人的生命,與美國僵化的醫藥體制展開持久鬥爭的故事。
Rayon 是愛滋病患者中的一員。他在影片中的第一次出場就讓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當時Ron住院,Rayon是他的隔壁床。Ron的言行中都充滿了對Rayon這種「娘娘腔」的鄙視,他甚至厭惡地拍開了Rayon的手。可是下一秒,當Ron由於疾病的原因小腿抽筋時,Rayon的第一反應就是趕忙幫他按摩舒緩。
他一定是了解這種疼痛,所以對同樣在受苦的人心存憐憫,哪怕這個人前一秒還對他惡言相向。
可這樣溫柔待人的Rayon對自己卻是不知愛惜的,影片中多次提到他即使在身體狀況非常糟糕的情況下還濫用毒品,但是卻沒有交待原因。直到Rayon為了幫助Ron去尋求父親幫助的那一幕出現,我才隱隱意識到是什麼樣的痛苦一直在折磨Rayon。
為了見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父親,他褪去了那些繽紛的色彩,換上了嚴肅板正的西裝。
他的父親說:「謝天謝地你沒有穿女裝來。」那一刻我意識到,他從未得到過家人的認可,而在他自己心裡也清楚,他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家人的認可。
在當時極度恐同的社會環境下,家庭和社會都用冰冷而銳利的劍指著他。他沒有容身之地,他內心的痛苦太多無法消解,只能藉助藥物麻痺。
影片沒有直接拍攝Rayon死亡的鏡頭,而是用化妝刷與粉餅的跌落來替代。其實這是一種象徵吧。Rayon 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不是化妝或者美麗那麼簡單,真正令他無法放手的是真實的自我,哪怕那個自我遭眾人唾棄,哪怕那個自我為他的一生帶來無數苦難。
不管是在性別邊緣遊蕩的弗萊迪,Rayon,還是勇敢地跨過性別界限的Cali,東,Lily,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遵循內心的渴望成為想要的自己。
如果性別界限的牆拘束了內心的自我,那就去打破好了。
如今的時代已經越來越包容,像Cali那樣的drag queen不再僅僅限於小眾俱樂部的狂歡,他們作為一種亞文化,甚至登上了電視,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
美國有一檔綜藝叫《魯保羅皇后變裝秀》,中國有一部紀錄片叫《自造皇后》,都在向公眾展示著變裝皇后們的文化。
魯保羅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變裝藝術是嘗試一個新的身份認同,藉以逃脫原先身份認同的框架。」
這些節目試圖打破傳統性別的二元結構,從此以後不再有兩性的區分,有的只是一個個獨立存在的個體。它們用誇張的妝容表達了對現存的性別藩籬的嘲弄,試圖擊碎那些阻礙人們成為真實自我的觀念上的「牆」。
一個變裝者在接受採訪時這樣說:「我們沒有選擇性別,性別選擇我們,但我們仍然可以佔領,顛倒,重新象徵性別的含義。以至於性別常規不至於完全決定我們。」當他們找到真正的自我後,他們要過一種不是老天賦予的,而是自己選擇的生活。
張國榮在歌裡唱到:
快樂是 快樂的方式不止一種最榮幸是 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不用閃躲 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 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張國榮《我》
這首歌的歌詞一直很感動我。活在人世,快樂的前提就是自我的得到充分的表達。不用隱藏,不用偽裝,只是成為「我」,並從內心相信,這樣的自己也是造物者的光榮。
沒有人會選擇走一條不被大多數人理解而註定苦難的路,他們選擇的只是成為真實的自我。選擇不閃躲,為自己喜歡的生活而活。
這個世界是因為每個人的自由表達才變得豐富多彩。每個時代,都由於挑戰那個時代認知觀念的一個個「異類」的出現而得以進步。每一個「我」都是夜空裡一抹絢爛的煙火。
我相信時代會變得更加的包容,我相信有一天,那些本不必要存在的「牆」都可以被打碎。而此時此刻或許我們能做的,就是多些理解,多些宣傳,讓小眾群體中的人們要走的那條路上苦難少一些。
畢竟,允許不同顏色的煙火盛放,夜空才會美麗呀。
文/寸千
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霸王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