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蔡徐坤

首席觀點：今天，我們可能還是不太知道蔡徐坤是誰。這個名字出圈開始，就是粉絲和他共同努力的結果，而這個名字代表的形象，並非他一人能決定，也是粉絲和他共同打造。

作者 | 大大q同學 編輯 | 白芷

第三個選秀的夏天，成團數支，讓人記住的臉孔不過幾張，臉孔和名字對得上號的，更是鳳毛麟角。

人們終於知道，當年順利出道「走花路」，並不意味著成王敗寇就此蓋棺定論。經過一兩年的市場洗禮，多少人又重新泯然眾人矣。

兩年前，用淚水洗臉四十分鐘的蔡徐坤，和在舞臺上說出「我粉絲給我投的我就站在這」的楊超越，才是拿到了名利場的入場券。

市場和路人，以包容的姿態接受了楊超越身上的爭議性和話題性。但是對最初帶進「頂流「、」斷層出道「這些詞，同為偶像製造工業中話題人物的蔡徐坤，卻知之甚少。

除了B站的鬼畜剪輯，粉絲整齊劃一的控評，幾場罵戰，「蔡徐坤「好像一個符號，名字大家都知道。

但是，蔡徐坤到底是誰？

2018年4月7日晚，蔡徐坤站在了《偶像練習生》出道C位上。張藝興拿著話筒問道，「那麼蔡徐坤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嗎？」

穿著制服的男孩妝容精緻，髮型雷打不動，像每個謙遜的偶像應該做的那樣，他朝舞臺幾個方向鞠了躬。

電視機前的觀眾尚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有任何變化，而抬起身來那瞬間，因為臺下一句「坤坤不哭」，他的淚水開了閘。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裡止不住眼淚的他，被粉絲形容為「很認真地洗臉了」。

屏幕右下方打出他的幾次投票變化趨勢，幾乎是一條直線。

第一早就是毫無懸念的事，而那個數據，彼時選秀節目的觀眾都還不知道將會是後來也無法超越的奇蹟。

4764萬票，比第二名，還要多一半，一年後的《青春有你》的C位李汶翰，票數只有他的零頭。

儘管第一和團體其他成員的票數差異巨大，但整個團每個人的投票數，也比後來幾年的選手強上幾倍，當中好幾個是各種榜單、節目單裡的常客。流量的代名詞不止蔡徐坤一個。

NINEPERCENT團體超話，也有團粉號召大家超話打投

但是，一年後，數據逐漸冷靜了下來。只有蔡徐坤，準確地說是ikun（蔡徐坤粉絲），還在延續著比賽期間的瘋狂。

而ikun和周杰倫粉絲的「超話之戰」就發生在此時。一切早已在過去一年ikun 創造的種種驚人數據中埋下伏筆。

「超話之戰」事件前，蔡徐坤在微博超話排行榜上已經蟬聯64周冠軍。64周裡，蔡徐坤所在的團體 NINE PERCENT雖然還沒解散，但團體活動少得可以去申請「吉尼斯最難合體男團」紀錄。

NINEPERCENT畢業照

各家粉絲努力為愛豆發電，超話即是必爭之地。然而一臉茫然的路人看來「蔡徐坤」就是一個橫空出世的名字，屬於一個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團體。

路人不免真誠地問出一句「他是誰」，馬上就能遭遇一直在線努力工作的ikun數條整齊劃一的安利控評。

這也就註定著，當豆瓣上那個網友問出周杰倫的數據為什麼這麼差後，不滿的周杰倫粉絲們掀起「超話大戰」時，只能由ikun來應戰了。

「超話大戰」期間，為周杰倫打榜的「夕陽紅」粉絲團，總結過ikun的四大特徵：

●經驗豐富。長期霸佔超話第一名。

●手法毒辣。為了做好數據完全不管科不科學。

●意志堅定。ikun守擂賭上了尊嚴。

●資金充裕。動輒為蔡徐坤花幾萬甚至幾十萬。

飯隨愛豆這件事是真的，這四個特徵套在蔡徐坤身上也毫無違和。

有關蔡徐坤的爭議並不是從粉絲的瘋狂才開始有的。

「大家好，我是個人練習生蔡徐坤，練習時長兩年半，喜歡唱、跳、RAP和籃球。」伴隨蔡徐坤在之前的男團裡的歌曲《只因你太美》，他表演了一段花式運球。

這段《偶像練習生》的個人介紹視頻裡，包含了好幾個重要信息。

第一個，個人練習生。這個身份與「斷層出道」的結果，顯露出了蔡徐坤作為「奇蹟符號」的特性。

對於選秀綜藝來說，個人練習生只能算是點綴。高位者幾乎都來自大廠，畢竟大廠有人力、財力為藝人買合適的歌曲版權，提供更詳盡的訓練並配之貼切的包裝推廣。

蔡徐坤不一樣，是個人練習生，卻不是初出茅廬的小白。對比大多數人，他稱得上經驗老道。

14歲參加綜藝節目《向上吧！少年》止步全國200強，成為TFboys預備團成員，但後來他去了美國念高中；

17歲打算考音樂學院，他收到了安徽衛視《星動亞洲》的邀請，因為得知有機會去韓國學習音樂舞蹈，便回國參加了該節目並進入全國15強，如願赴韓國進行兩年封閉式訓練；

練習時長兩年半就是從這個時間點算起的。

蔡徐坤參加《星動亞洲》

他還有演電視劇的經驗，參演過偶像劇《童話二分之一》，進《偶像練習生》之前剛主演電視劇《我才不會被女孩子欺負呢》。

但這些都不重要，蔡徐坤出道後，顯露出了專注唱跳路線的決心，他甚至一直沒有上綜藝，這讓選秀初代觀眾——喜歡唱跳的那部分大有好感。

第二個重要信息是招牌WINK——這意味著蔡徐坤已經經受韓國偶像生產線的精密打造。

偶像公式表情其實需要練習多遍

個人介紹視頻最後，蔡徐坤對著鏡頭送上了WINK和畫了心，成為後來被虎撲直男攻擊「娘」和被路人認為不可理喻的點。

實際上WINK和比心在韓國偶像工業裡濫觴，蔡徐坤做這一套表情行雲流水，正是因為受到了韓國偶像工業的錘打。

《偶像練習生》主題曲編排中

不乏比心、wink、賣萌等公式化的偶像表情和動作

張藝興在唱跳中加入比心

造偶像會管理到表情，那麼基本素質唱和跳就不用說了。

蔡徐坤後來回憶起那兩年時光，連手機都要被沒收，不能給家裡打電話。飲食被嚴格控制，幾個共同接受訓練的練習生搶一碗泡麵吃。

能夠在這套嚴酷體系中堅持下來的，實力絕對不俗——蔡徐坤在《偶像練習生》裡已經是帶著原創作品出場的選手。

他非常符合偶像工業的期待。

光是跳舞機還是不夠的，得有觀眾緣，「偶像自覺」包括了能夠感受到和粉絲之間的聯結，《偶像練習生》總導演陳剛看中的就是蔡徐坤的這種特質。

很聽話，但又沒那麼聽話。

《偶像練習生》初舞臺，蔡徐坤畫著精緻眼線，戴著choker和美瞳初舞臺亮相，這還沒完，表演中間，他脫下自己的外套露出了裡面的黑色漁網裝。

在正式表演前，連陳剛都建議他在服裝上慎重考慮。蔡徐坤堅持，一是所選曲目就需要這麼表現，二是衣服是ikun送的。

事實證明，「有想法」就是身為一個偶像最毒辣的手法。

這個驚世駭俗的初舞臺，籠絡了新一批ikun，也讓ikun在爭議中與他越戰越緊密。

第三個重要信息是喜歡籃球。

蔡徐坤的數據實力，不僅讓他在唱跳偶像的領域獲得了一席之地，還得到了一些其他領域的機會，比如說他喜歡的籃球，2019年初蔡徐坤成為NBA新春大使。

2019年初蔡徐坤成為NBA新春大使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頂級流量」和NBA掛鈎。

對於粉絲來說，蔡徐坤打籃球是加分項。但到了著名的體育社區虎撲的直男用戶那裡，唱、跳、rap他們都不關注，唯獨「籃球」動了他們的奶酪，「這也叫會打籃球」，這就是妥妥的黑點。

於是，不接受的網友掘地三尺，利用鬼畜視頻宣洩不平衡。而戰鬥力很強的ikun不服輸的安利、辯駁、律師函警告。

這加劇了「飯圈」、「頂流」和其他網民的割裂。

蔡徐坤出道後，他的粉絲一直困惑為什麼罵戰中網友總是愛扯「沒作品」。

至2019年底，蔡徐坤已發布13首原創，加上手上還在打磨的未完成品，一共有20多首。

要命的是，圈內人對他也有這種「沒作品」的偏見。和他合作拍攝微電影的導演兼音樂人梁歡曾多次公開表達過對一些當紅偶像的不屑。

但真正合作了以後，梁歡倒是對蔡徐坤有了改觀。

他參觀了蔡徐坤錄製《中國音樂公告牌》的彩排，發現蔡徐坤對舞臺和音樂有強烈的飢餓感。

在這次彩排之前，蔡徐坤已準備一個多月，請來了邁克·傑克遜合作過的編舞老師一起創作，參與了整個表演的舞臺設計，甚至還去和技術人員「熬機房」，為使用什麼樣的鏡頭給出建議。

蔡徐坤《中國音樂公告牌》舞臺

蔡徐坤曾經說：「對自己狠一點，才能跟得上，甚至說去突破。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才行。」《偶像練習生》主題曲考核前，早就學會的他仍然每天最早起床，一直練習到凌晨兩點。他還計劃在2019年開演唱會，但為了打磨作品，演唱會推遲了。

不過，蔡徐坤有作品是事實，作品沒有被普通觀眾承認，也是事實。這還是說明流量明星和大眾直接存在壁壘。

對此，梁歡是這樣安慰蔡徐坤的：「只要你的歌沒有爛大街，就永遠會有人說你沒有作品，但在今天的音樂環境裡，除非你的歌糟透了，否則是不可能爛大街的。所以，自己把精力放在音樂上，認真對待每一首歌，而不要想著去向誰證明自己。」

蔡徐坤生日會

其實，人們忘了，1998年出生的「頂流」蔡徐坤，今年也才22歲。

去年夏天，就在ikun宣布退出與周杰倫粉絲的超話之爭幾天後，蔡徐坤發布新歌《YOUNG》《蒙著眼》。

「哪有感同身受的道理，太多髒水潑滿身。」

「是自覺還是自欺，爭口氣還是空氣。」

艱苦的訓練生生涯和殘酷的選秀比賽，雖然也是不公平的遊戲，但至少像主題曲裡唱的，粉絲會為「你的努力而尖叫」，粉絲看愛豆怎麼都是「幸運的視角」。

數據和流量有實際性的效果，為他帶來了眾多眾多品牌代言，包括NBA那個引發怒火的「新春大使」。

蔡徐坤的走紅成了萌芽的中國偶像工業裡的「中國速度」。

其實NBA新春大使無論是對於NBA還是蔡徐坤，意義都沒有那麼重大。喜歡籃球的蔡徐坤和想要流量的NBA，雙方win- win。

唯獨最開始就對唱跳舞臺無所謂，只覺得偶像們的妝容、風格很娘的虎撲直男感覺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成為輿論的焦點，卻和蔡徐坤本身是誰沒有特別大的關係。大家很明白這就是資本的遊戲。

ikun的四個特點裡面，乍看「資金充裕」是最重要的標籤，畢竟「頂流」的「流」完全可換算成金錢。

品牌需要流量，流量借品牌貼金。相對公平。

然而能夠被資本選中的蔡徐坤，其實是當初參加的選手裡資金壓力最大的一個。作為個人練習生，他是解約來參加比賽的，身上背負的賠償金可能高達3.2億。

重壓之下有勇夫，負債故事激發的粉絲憐愛，最後也能變成流量。

超話事件以ikun退場結局，但ikun並沒有分崩離析，反而更加團結。

當時，他們要為即將到來的蔡徐坤21歲生日以及新歌發行貢獻力量。而周杰倫的夕陽紅粉絲團本是虛幻的存在，證明完話語權後紛紛離場。

果然，一周後，蔡徐坤超話又回到了超話第一。

等到蔡徐坤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他成為了《青春有你2》中溫文爾雅，會在粉絲大哭時遞上紙巾的蔡PD。

音樂裡的憤懣，到了臺上，變成了爽朗的自黑。他對選手說：「你確定打籃球是你的特長，不只是你的愛好而已？」第一次正面回應了「打籃球」梗。

與此同時，另一位在2019年崛起的流量，肖戰，成為了新的炮轟對象。

就像當初蔡徐坤接過吳亦凡的接力棒，網友說「凡凡對不起」一樣，蔡PD也開始讓一些路人直呼「坤坤對不起」。

「雞你太美」的帽子，正在遠去。

一年過去了，聽過蔡徐坤的歌，看過蔡徐坤舞臺的人並沒有變多，但他的微博粉絲數量卻迎來新一輪的增長。

《青春有你2》播出3期，蔡徐坤微博漲粉近50萬，粉絲總量突破2800萬。

爭議之聲減弱的真正原因，是頂流和蔡徐坤這個名字稍微鬆了綁。

改版後已經不再為人們所過多關注的微博超話榜上，蔡徐坤也不再長期霸佔第一。ikun的大規模控評也少再出現，飯圈有了新的代名符。

粉絲選偶像，選的是自己的投射，所以任何一種個性和實力的偶像，身邊都可能圍繞著緊密的粉絲。

但在不同類型的偶像，收割路人緣上卻天差地別。

今天，我們可能還是不太知道蔡徐坤是誰。但是能看出來他自己正在了解自己中。

這個名字出圈開始，就是粉絲和他共同努力的結果，而這個名字代表的形象，並非他一人能決定，也是粉絲和他共同打造。

只要他能夠像梁歡說的那樣，「把精力放在音樂上，認真對待每一首歌，而不要想著去向誰證明自己」，那麼，真正的「頂流」之路，才剛剛開始。

願頂流蔡徐坤真正有一日，頂流和名字終能拆開，頂流作為定語，蔡徐坤被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