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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 相 · 知 趣
（關於今天選擇哪首歌作為主題曲，編輯部進行了激烈爭論，最後還是這首通篇不知道在說啥的神曲勝出了！）
各位識相知趣的讀者大家好！端午假期終於來了，我們也不用再窩在辦公室裡戴著耳機一邊假裝工作一邊放飛自我了。
最近幾天在編輯部的群裡聊到了歌詞，對於什麼是好詞大家都無甚異議，說起爛詞就比較一言難盡了。
爛詞的第一大方陣當然是「強行中國風不慎露怯」。可能也不是寫這類詞的人格外差，只是總量太大，次品格外多也是很符合邏輯的。
說到這股風潮的興起，當然要感謝周杰倫和方文山，但其實這一路的詞裡的佳作卻多數出現在兩位老師之前的年代。
一百四十餘字盡得紅樓夢精髓的神作《石頭記》就不拿出來欺負晚輩了，大家可以去聽聽從前港臺古裝劇的主題曲，諸如「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這種，言之有物，而且一聽就能感覺到那是統一且自然的表達方式，大概是因為那個年代的詞人小時候下過背詩詞的苦功，化用起來才能隨心所欲不逾矩。
而反面例子是這樣的：「雨紛紛，舊故裡草木深」，雖然也是病句，「故」已經是「舊」的意思，「舊故裡」就跟「清晨早上」一樣是贅餘病句，但至少舊時江南小鎮青瓦白牆煙雨濛濛的味道還是有的；下句緊跟「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突然就穿越到臺北pub了有沒有？
這還不算最差的，諸如「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霍尊《卷珠簾》），幾乎全篇都不通；還有「醉在君王懷，夢回大唐愛」（李玉剛《新貴妃醉酒》），更是粗俗不堪。
還有瓊瑤奶奶，她的歌詞是一種文言文與語體文的奇怪混搭，有時讓人一秒出戲，比如《情深深雨濛濛》，前面「車如流水馬如龍」等等句詞都是古雅風，忽然後面一轉，「盼來盼去盼不盡」，這個「盼來盼去」就過於口語了。
還有著名的讀錯字的誤會，《樂府詩集》裡原詩是「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注意！是丘陵的陵，不是稜角的稜，原意是「當山峰的丘陵變平了的時候」。貌似瓊瑤當初讀錯了字，然後錯解成自己的意思，然後寫出了「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 問題是，很多山峰線條十分圓潤，人家本身就沒有稜角啊！
至於坊間那些古風歌曲，幾乎每首都堆砌紅塵、紫陌、你、我、誰、雪、月、醉、夢、眉目、容顏、描摹、天地、天下、天涯、凡塵、江山、世人、前世、拈花把酒、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似乎裡面的人每天沒什麼事好做，表演一下茶道插花，然後在鼓風機裡長發飄飄，流著眼淚生離死別。
每次聽到古風裡的「為你怎麼怎麼了天下/江山」也都是渾身尷尬，比如「仗劍鎮山河護你無恙」「為你殺，為你奪天下」，（天下：我不是，我沒有……）
然而寫中國風下可糊弄讀書更少的年輕歌迷，上可討好其實也並非滿腹詩書的主流長輩——「誒這些年輕人也很愛國嘛」，簡直皆大歡喜，所以創作者們還是前赴後繼地投入到這個戰場裡來。嗯，你們開心就好。
這個流派裡還有一個小分支，我們稱作「ABC的奇怪語感」。
比如宇直的《在梅邊》，「接近以後就電，喜歡以後就追，膩了以後就飛，就讓這雋永傳說為你重演」。大帥哥我知道你很愛中華文化也很努力，但你一定是對祖國有什麼誤解……
還有陶喆的《Susan說》裡那段尷尬的RAP，作為一個英文名也叫Susan的人，每次KTV有人唱這歌都會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也只好在心裡吐槽：我才不要來生變一隻狗一隻馬呢。唉，中國人嘴裡說的來世做牛做馬是個虛指，落得太實味道就全不對了，語感真是很微妙的東西。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些ABC至少在努力探索西式節奏與中式語言的結合方式，寫得艱難也不找槍手，還是值得鼓勵的。何況他們還敢於寫出非常「你懂得」的歌詞呢！比如陶喆的《討厭紅樓夢》「愛沒有什麼不對，快進我棉被……我不會搞得你蹦，只會搞得你跳，大不了明天早上起床你會有一點累。」XDDDD
第二類爛詞叫做「強行押韻不慎破功」。
比如田馥甄那首很好聽的《你就不要想起我》，「我都寂寞多久了還是沒好，感覺全世界都在竊竊嘲笑，我能有多驕傲，不堪一擊好不好，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前面都很好，一個外表驕傲內心脆弱的女孩子躍然紙上，最後突然蹦出「撂倒」兩字，什麼情況，徐曉冬KO太極大師嗎？
還有，「珠穆朗瑪峰，是最高山坡」（高峰《大中國》），為了押上「國」的韻，這是珠峰地位被黑得最慘的一次。珠峰：我怎麼成山坡了？毀我逼格，信不信拿雪崩打你們哦！
以及，「天上下凡三聖母，生下沉香和爹住」（ 電視劇《寶蓮燈》的主題曲），龐龍寫的，其實第一句還蠻有氣勢，然而「和爹住」是what鬼！？只能說押得上「姑蘇轍」的字太少了……
當然我們也忘不了林俊傑那句著名的「用陰謀陽謀明說暗奪淡薄」（有的地方說是「明說暗奪的摸」），這個淡薄/的摸到底是什麼意思，恐怕要成為二十一世紀頭十年的未解之謎一直流傳下去了。
第三類叫做「主旋律也是技術活」。
我們知道命題作文不好寫，但還是想請創作者們稍微走一點心，畢竟你們已經佔據了那麼好的平臺。或者說這個年代已經沒法在主旋律上走心了，「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那是上個世紀的感情。
不過2000年後我們也聽到過《北京歡迎你》和《龍文》這樣的主旋律好詞，「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擁抱過就有了默契，你會愛上這裡」是林夕寫的，香港人；「一彈戲牡丹，一揮萬重山，一畫蝶成雙，一撇鵲橋上」是小蟲寫的，臺灣人。他們雖然詞寫得好，卻還是被祖國群眾判定常年處於薛丁格的愛國狀態，就不多表揚了。
話又說回來，港臺各位老師也不是沒有車禍。我們知道祖國的確是繁榮昌盛了，但是像S.H.E.那麼直白地唱「孔夫子的話越來越國際化」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好嗎？孔夫子在他當時的年代就蠻「國際化」的，不需要你們這些人來認可啊。要是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可能尷尬癌都發作好多遍了吧。真要向先賢致敬的話麻煩參考一下美帝創作者用Hip-hop寫出來的《漢密爾頓》，那才是出神入化的處理方式。
還有謝霆鋒的《黃種人》，「越動蕩，越勇敢，世界變更要讓我闖，一身坦蕩蕩，到四方，五千年終於輪到我上場」，精氣神是不錯，但我總疑心這個圈是不是畫得也太大了？要不要帶東南亞人民玩呢？朝鮮另開戰場讓不讓呢？日本不想一起組隊怎麼辦呢？麻煩。還有五千年也並非等到今天才上場啊，唐宋人民表示我們當年也沒在吃瓜的。（周耀輝老師我還是很愛你，但論寫命題作文你真的輸林夕大大XD）
像2016年春晚上薩頂頂的《吉祥吉祥》，「寬容理解會讓你我不累，考試的學生能最好發揮，所有的老人都會健康入睡」這種歌詞就更不要拿出嚇唬人了好嗎！
這類裡也有一個小分支，叫做「偽新潮」。這個時候我們又不得不請出ABC之光王力宏老師了，他的歌裡不乏各種「新一代的朋友我們好好的加油」（《改變自己》），「尤其對我們這種新新人類」（《在梅邊》）……誰跟你是新一代的朋友了？請不要打擾我做一隻懷舊的恐龍，謝謝。
第四類必須是餿雞湯了。
比如《感恩的心》，保險公司和房產中介業務員最愛，早會上帶集體手語表演的哦！
還有「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是不是瞬間置身於公司年會現場？明年銷售額超百億，有沒有信心？有！（齊聲大吼）
其實勵志歌曲是熱血還是狗血也許就在一念之間，究竟是歌本身的問題，還是應用場景的問題，說真的我也不敢肯定。
第五類必須批評一下現在正火熱的「民謠」。
我愛民謠，但民謠不該等於城鄉結合部順口溜，吉他只會幾個和弦也就忍了，歌詞也只有南方、北方、火車、姑娘這幾個詞彙翻來覆去地用，實在受不了。《成都》剛紅那陣子，我一個朋友評論說，聽這首歌讓人誤以為成都還要再過十年才能通網，絕了！
就不拿諾獎得主鮑勃·迪倫來碾壓了，至少比比從前羅大佑和陳昇的歌詞，比比矮大緊老師沒發胖前寫的騷柔歌詞，或者比比同時代周雲蓬的《不能說話的愛情》和張瑋瑋的《哪一位上帝能原諒我們呢》。
「她是個三十歲身材還沒有走形的女人」 ……來人啊，給我把這個妖怪打出去！
有樂評說這兩年火的民謠其實是90年代芭樂流行曲的情調回潮，深以為然。我們仔細翻檢了一下那個時代的情歌，老實講編曲倒沒現在的民謠那麼簡陋，但對待兩性關係上的保守陳腐確實是一脈相承。
這一類爛情歌的代表當然是彭羚老師的《囚鳥》，著名的金絲雀之歌。彭羚老師在香港可是唱過《漩渦》和《給我愛我的男孩們》這樣意識大膽的作品，還是不該跟臺灣人混。
那個年代臺灣這類歌可多了，比如彭佳慧的「朋友都出嫁了，只剩下你我還在苦守寒窯十八年」，許茹芸的「討好你卻忘了自己」，都是三觀歪到飛起。連一代宗師李宗盛的歌詞裡也處處瀰漫著包裹在同情憐惜之下的直男癌的氣息，「女人若沒人愛多可悲，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總是為情所困，終于越陷越深」、「我曾把愛情緊緊抱著，汗溼我新衣，卻從未得到男人一次誠意真心」 ……太可怕了。
這時再聽同時代王菲老師的「誰說愛人就要愛他的靈魂，否則聽起來讓人覺得不誠懇，是不是不管愛上什麼人，也要天長地久求一個安穩」，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真的，我們必須感謝香港詞人們引領了整個大中華地區的音樂意識進步，至少現在聽到《三十歲的女人》大家會罵了，不是嗎？
女人是這種怨婦風，男人的歌詞則是讓人驚呼「這不科學啊！」比如光良那首《第一次》裡有一句著名的歌詞是「哦第一次你，躺在我的胸口，二十四小時沒有分開過」，多年以來我一直深深懷疑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還有邏輯上令人費解的比如張國榮老師的《全世界我只想你來愛我》，整首歌都在唱「我想你來愛我」這件事，最後結尾一句突然莫名變成「我也不想你承認愛過」……啥意思啊，你這到底是要咋樣啊？
當然啦，這幾個大類容易出爛詞，但爛詞不僅僅只有這幾類。比如張杰的GAP「我只想證明我是個獨一無二、說一不二、且只想唱歌的男孩」，wuli滔滔的「I’m underground king」，也都讓人錯愕萬分。
你聽過哪些令人虎軀一震、苦笑不得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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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 | 網絡
作者 | 識相編輯部
編輯 | 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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