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刀是武林炒作的最大IP

2021-03-04 靜易墨

金庸劇每版我都會大致的看一看,至於要不要中途棄劇取決於劇情改編的離譜程度、演技的在線程度和後期製作的精細程度。17版射鵰的確不錯,19版倚天槽點頗多,但有一點跟17版射鵰是一樣的——畫面精緻,演員也長得漂亮,雖然一直沒能等到傳說中的真香,但終於看到槓精般的張翠山自盡,也算基本接受了這個版本,又因為殷素素選角這麼好看,看到兩人叕血濺武當山的劇情,還是相當生氣——武當派託大裝逼求圓滿是觸發自盡劇情的重要原因,這點我以前也寫過。

我也經常會想,張三丰的親家白眉鷹王殷天正當初搞揚刀大會是不是多此一舉,引火燒身,才造成了後續的一系列麻煩和悲劇呢?揚刀大會是一段爭議頗多的劇情,最近我又想了一下這事,方覺並不簡單,揚刀大會雖然出了意外,但在當時的形勢下,這可能是個必須要做的選擇。

1.揚刀大會是怎麼回事


先簡單交代一下揚刀大會的情況:

天鷹教從武當俞三俠俞岱巖手中得到屠龍刀後,在王盤山島召開揚刀大會立威,邀請了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首腦出席。中途突生變故,金毛獅王謝遜切入戰場完成四殺(海沙派元廣波、神拳門過三拳、巨鯨幫麥鯨、天鷹教朱雀壇壇主常金鵬),奪走屠龍刀,擄走殷天正女兒殷素素和武當張翠山,用獅吼功把島上除白龜壽外剩餘人員震成白痴。天鷹教此次揚刀大會損失慘重,不但屠龍刀丟失、殷素素失蹤、一位壇主殉職、大約十個舵的教眾變成白痴,在此後十年時間裡,江湖上多個門派為了追尋謝遜和屠龍刀下落也不斷與天鷹教為難。

一直以來,揚刀大會的最大槽點是——如此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僅僅交給殷素素這個小姑娘以及白龜壽、常金鵬兩個壇主辦理,教主殷天正和兒子殷野王都不出席,是否太過冒險。

按殷素素的說法,殷天正沒有出席揚刀大會是因為有要事在身——至於是什麼事,書中沒有交代,很多讀者從時間線推測,此時殷天正應該去聲援彭瑩玉周子旺起義舉事去了,那麼這的確是一件比揚刀大會更重要的事,殷天正不到場理由很充分。

天微堂堂主殷野王沒有出席,原因劇情沒有交代,但他在與俞岱巖爭奪屠龍刀時吃了一掌,揚刀大會據此時間不久,殷野王多半還在養傷,他不出席也就可以理解。

天市堂堂主,殷天正的師弟李天垣也沒有出席,劇情也沒有交代原因,但既然殷天正不在家,殷野王要養傷,天鷹教的日常事務就得有人處理,既然殷素素要去處理屠龍刀的事,那作為天鷹教核心領導團隊成員,李天垣看家也算說得過去。

結果就是,天鷹教為揚刀大會拿出的配置是紫薇堂堂主殷素素+朱雀壇主常金鵬+玄武壇主白龜壽三個高層以及常金鵬和白龜壽下屬大約十個舵的兵力。以書中常金鵬的判斷,這個配置綽綽有餘,甚至常金鵬認為,殷素素與自己即使不出席,光是白龜壽一人也可料理了揚刀大會。

姑娘身子不適,待小人護送姑娘回臨安府去。王盤山島上的事,諒來白壇主一人料理,也已綽綽有餘。

事實上,殷素素參會,是在聽取常金鵬工作匯報後,得知兩個路過的崑崙弟子要參加揚刀大會,才臨時決定給白龜壽助力。從殷素素的話分析,揚刀大會的任務,原計劃很可能只是安排給白龜壽一人。

嗯,崑崙派的人物倒是不可小覷了。我手臂上的輕傷算不了甚麼,這麼著,咱們也去瞧瞧熱鬧,說不定須得給白壇主助一臂之力。

天鷹教是否太也託大?

其實沒有,因為揚刀大會格局太小,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級別太低,天鷹教只是小打小鬧的請了幾個地方熟悉的門派,意外參會的崑崙二少太年輕,最有分量的與會人員是絕對君子的張五俠。而且為了方便控制,天鷹教特意把會址選在了島上,參會人員都要坐船前往——只有本地勢力才能搞到足夠多的船隻,而天鷹教對本地勢力心裡有數。天鷹教仗著人多,就算有個別計算之外的人員乘船混入大會,料想也很難興起風浪。

是的,揚刀大會名字像工體開演唱會,其實就是包個酒吧開歌友會,所以天鷹教也就沒有投入演唱會級別的安保。

但以上內容還是不能看懂揚刀大會——白龜壽在揚刀大會上說了這樣一段話才是重點:

「敝教新近得了一柄寶刀,叫作屠龍刀。有道是:『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今天下,莫敢不從!』」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晶亮閃爍的眼光從左至右,掃視全場。他身形並不魁梧,但語聲響亮,目光銳利,威嚴之氣懾人,又道:「敝教殷教主原擬柬請天下各路英雄大會天鷹山,展示寶刀,只是此舉籌劃費時,須得暇以時日。誠恐天下英雄不知寶刀已為敝教所得,因此上就近奉請嚴南諸幫會各位朋友駕臨,瞧一瞧寶刀的面目。」

注意這裡的一句話——誠恐天下英雄不知寶刀已為敝教所得,因此上就近奉請嚴南諸幫會各位朋友駕臨。

天鷹教為何如此急切的要向天下英雄告之屠龍刀的所屬?屠龍刀又不是雙11搶購先到先得,搶著昭告天下難道不是樹一個靶子,盼著別人早點來搶麼?

細品白龜壽這句話,再結合天鷹教為揚刀大會做的種種籌備,我們就能大致捋清天鷹教的思路了:

天鷹教有立刻宣告屠龍刀歸屬的訴求;

但天鷹教主力不在家,暫時不具備召開耗時更久、柬請天下各路英雄開大會的實力;

退而求其次,天鷹教第一時間召開了只有不入流的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到場的低檔次會議,如果不是武當張五俠,以及路過的兩個崑崙小俠,那揚刀大會真是星光黯淡。

按正常思路,你應該想到了——天鷹教為何不猥瑣發育,做好保密工作,等殷天正率主力回歸後,在天鷹山正正經經的開一個真正上檔次的揚刀大會呢?

這才是重點。

2.武林至尊寶刀屠龍的真實價值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以爭鋒——這是不是武俠史上最成功的炒作呢?

在倚天世界觀下,武林人士幾乎都知道這24個字,但真正明白這24個字含義的,只有峨眉掌門滅絕師太和空見神僧——倚天劍屠龍刀是郭靖黃蓉所鑄,而峨眉是郭襄所創,按滅絕的說法,峨眉是唯一傳承屠龍刀秘密的一支,至於空見為何知道屠龍刀的秘密,書中沒有交代,讀者揣測說法不一,我們也不深究——空見只告之了謝遜屠龍刀有秘密,至於秘密是啥,空見沒來得及說...

對於其他人來說,為什麼「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要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麼就自己腦補,亂說一氣。比如俞岱巖對這句話的理解是:

「這幾句話我自然聽見過,下面還有兩句呢,甚麼『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那說的是幾十年前武林中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又不是真的說甚麼寶刀。」那老者問道:「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俞岱巖道:「那是當年神鵰大俠楊過殺死蒙古皇帝蒙哥,大大為我漢人出了一口胸中惡氣。自此楊大俠有甚麼號令,天下英雄『莫敢不從』。『龍』便是蒙古皇帝,『屠龍』便是殺死蒙古皇帝。難道世間還真有龍之一物麼?」


俞岱巖的理解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他聽到的傳聞如此,我們不知道,但俞岱巖對屠龍刀的認知是非常清醒的:

「你雖得了屠龍寶刀,卻號令得動誰?難道我見你懷裡抱著這樣一把刀,便非聽你的話不可嗎?當真是笑話奇談。你本來好端端地,卻去信了這些荒誕不經的鬼話,到頭來枉自送了性命,還是執迷不悟。你既號令我不得,便可知這刀其實無甚奇處。」

俞岱巖說出了重點——屠龍刀沒什麼奇處,在一個垂死老者懷裡抱著,所謂「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那實在是扯淡。縱然俞岱巖後來知道這把神兵利器重量非凡,削鐵如泥,那也沒什麼稀奇——仗屠龍刀之利可以增長一些戰鬥力,但謝遜手握屠龍刀就能打得過成昆麼?若是可以,他也不用苦思冥想屠龍刀的秘密了。

如果你不知道屠龍刀倚天劍裡還有武穆遺書和九陰真經,到了俞岱巖這個級別的高手,其實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世上沒有什麼兵器可以讓你號令天下。到了楊逍那個級別的高手,就根本不把倚天劍放在眼裡。對於那些武林中的底層小卒,得到屠龍刀根本是個災難——開篇死於海沙派毒鹽的老者(海東青-德成),得到了屠龍刀命卻沒了,又有什麼用呢?

但越到了底層,反而越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整個武林能把屠龍刀炒作起來,靠的也是武林底層的愚昧無知——底層對武學境界的無知,反而容易讓他們誇大神兵利器的作用,將根本沒有見過的屠龍刀腦補出各種牛逼畫面,配上「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這樣洗腦的宣傳口號,就塑造了一個虛假的武林大IP。

對於不知曉屠龍刀秘密的那些人,屠龍刀本身的價值很低,持有屠龍刀的風險卻極大——因為張翠山夫婦知曉屠龍刀的下落,武當山被所謂名門正派包圍;殷素素只是在空聞方丈耳邊假裝嘀咕了幾句,少林就經受了多年的滋擾,一般的小門派哪裡受得起呢?屠龍刀這個IP只是塑造了武林至尊的假象,卻根本帶不來武林至尊的實質。

那屠龍刀還有什麼用呢?

既然屠龍刀本身就是武林炒作出來的,那麼,對於那些根本不知道屠龍刀秘密的門派來說,正確利用屠龍刀的方式,其實也是炒作。

3.天鷹教的真實目的


所以,天鷹教得到屠龍刀之後,作死召開揚刀大會的目的也就清晰了——天鷹教要利用屠龍刀這個大IP上位。

天鷹教在開篇展現出的實力是地方碾壓級別,從後來十年間獨自對抗武林正派的經歷看,天鷹教的實力非常強勁,已經遠超出地方教派的能力範圍。但天鷹教在倚天故事開頭,還沒有在整個武林闖出聲望——俞岱巖見識頗廣,但他不知道天鷹教是什麼門派,天鷹教從明教中分離不久,在江湖上的知名度跟自身實力完全不符。

天鷹教拿到屠龍刀後,就得到了一個借屠龍刀炒作宣傳的機會。天鷹教是不可能猥瑣發育,偷偷持有屠龍刀的——因為對於毫不知曉屠龍刀秘密的天鷹教來說,屠龍刀本身沒有多大價值,這點他們應該很快就能發現,所以利用屠龍刀的名氣比使用屠龍刀本身重要得多,揚刀大會必須要開。

至於為什麼要在主力未歸的情況下著急慌忙的召開,而不是等到殷天正有檔期的時候在天鷹山開會,是因為天鷹教認為他們很可能無法長期持球屠龍刀,屠龍刀隨時有丟失的危險——江湖險惡,各種卑鄙手段奪刀,簡直防不勝防。屠龍刀在東南沿海出現後,爭奪戰立刻激烈展開,天鷹教可以力壓地方豪強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但很快就會陸續而至的大門派呢?天鷹教在奪刀時已經跟地方豪強動過手,消息是藏不住的,作為地方最大豪強,所有人懷疑的目光也會盯上他們,想藏刀抵賴不承認恐怕行不通。

所以,天鷹教其實在打時間差,他們要趕在各種大佬動手奪刀前把新聞發布會開了,讓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出席揚刀大會做個見證——武當張五俠還來了,對於宣傳就更有利了——告之武林我天鷹教健兒在這一屆屠龍刀爭奪戰中展示出的精神風貌,然後江湖傳言就會立刻散布開來,世人知屠龍刀,也就知我天鷹教了。

就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天鷹教需要第一時間利用屠龍刀炒作,把屠龍刀最大的價值利用了。雖然謝遜奪刀讓天鷹教損失不小,但天鷹教倒是出名了,十年後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惜這種名望伴隨的是無休無止的爭鬥,天鷹教也是有苦說不出——我猜他們的原計劃是,炒作差不多了,就假裝疏忽大意,讓刀被人盜走或騙走,讓世人轉火就行了,只要炒作目的達到了,刀在不在手並不重要。但謝遜這漂洋過海去北極,天鷹教實在想不到,手中無刀心中亦無刀,說的實話卻沒人相信,只能含著淚把炒作堅持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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