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低頭時把人當人的人,總不是壞人。
但也不一定是好人。」
「有時候也挺羨慕那些縱橫夜場的大妞,眼睛跟個鷹眼似的,一眼就能掃出你的身家,這真是大本事,也不知道這種本事多久能練出來。」
今天這個故事,願你喜歡,更願你能從中找到些許溫柔。
1.
在成都,你從新華公園到東門大橋走一圈,大抵就能明白這裡為什麼會被稱作「gay都」。
看著這些牽著手的同志戀人從面前經過,總能讓我想起一句話:
「如果不能和愛的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只能叫做虛度光陰。」
這句話是我去東大街一家酒吧面試的時候,客戶經理阿樂跟我說的,我做了幾天過後才知道那是個同志酒吧,東大街這地方本來綽號就叫漂漂街,漂漂,就是成都同性戀的戲稱。
這是我待的第三家酒吧,大學畢業過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了夜場工作,做服務生,偶爾兼職賣賣酒,然後就一直在這行。收入不多,穩定什麼的也說不上,畢竟酒吧夜店這種營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開了,我前兩個東家都是因為入不敷出就關閉了,一個一年,一個一年半。
好在只要人們還信奉酒精,酒吧這種場所就會一直存在。畢竟夜晚太黑,倘若沒有酒精,怎麼敢睡覺呢?
2.
我第一次看到兩個男人在角落裡擁吻的感覺,大抵是略微覺得有點噁心加上好奇。畢竟我是直男,雖然以前也對gay有所耳聞,但其實他們的生活我是不了解的,心裡不由自主會把這些人妖魔化,有些排斥。
說來奇怪,直男往往能接受拉拉,卻很難接受gay,我想原因可能是自身有代入感吧。
同事張哥看我臉有異色,笑著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擦拭著手裡的杯子,默不作聲。
張哥笑著拍拍我的肩:「不用覺得有什麼,我剛來的時候也有點不適應,但其實人和人之間沒有什麼差別的。」
那天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問張哥:「為什麼有男人會願意去當gay呢?」
張哥叼著根煙,臉上掛著忙碌過後的疲憊:「取向是基因決定的。」
我撇撇嘴:「那這種不正常的取向……」
我話尚未說完,張哥就擺擺手打斷我的話:「你記著,取向是異性或者是同性都是正常取向。」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對這句話似懂非懂。
「我們這是同志酒吧,在國外或者國內很多地方都有的,你這種觀念要不得。」張哥坐進了一輛計程車,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扭頭看了一眼如墨夜色下的店子,邁開步子準備回家。
深夜的成都冰涼而又溫暖,有家的溫暖,無家的冰涼,或許反著說也是一樣的。
月光不寒夜歸人。
人人如此,喜無拘束,惜無歸宿。
3.
待了大概個把月,我就漸漸習慣了,甚至和一些常客成為了朋友,聽了很多夜場才會有的故事。
這裡其實和其他地方一樣,也有被拋棄的歇斯底裡,也有或豪邁或小氣的人渣,也有一夜情,也有各種各樣欲望的流動。
比其他地方還要純粹一些。
我慢慢開始喜歡這裡,因為我見多了人類總擅長戴上偽善的面具來掩飾內心的陰暗和情慾,這裡會顯得赤裸很多。
就算成都是全國0(受)最多的地方,十彎九受,沒有之一,但gay也是男人,男人的荷爾蒙會讓他們的目光沒有那麼多欲迎還拒,真誠而又簡單。
我不喜歡複雜,我喜歡簡單,特別是他們就給小費的時候。
當然有時候簡單了也不好,比如他們想要約我出去的時候。
每次遇到這種邀請,我總是帶著微笑搖頭拒絕,然後就在心裡罵一句:他媽的居然還想要日老子?
4.
強哥是我在這裡認識的第一個客人,他一周會來好幾次,經常都是一個人。
他每次都把自己收拾得特別乾淨,看上去穿得也很有檔次,雖然我並不能看出多少錢。
有時候也挺羨慕那些縱橫夜場的大妞,眼睛跟個鷹眼似的,一眼就能掃出你的身家,這真是大本事,也不知道這種本事多久能練出來。
他每次都是早來早走,只有一次他走得很晚,幾乎都到了要打烊的時候了。
那天我出門就看到他站在路邊,我上去打了個招呼,禮貌性地寒暄,問他:「哥,怎麼今天喝得這麼晚?」
他笑笑,話還是不多,呵著氣,帶著酒味:「分手了,心情不好。」
我愣了一下,問他要不要去九眼橋那邊吃碗麵當宵夜,他沉吟半晌,和我並肩走著,跟我講關於他和他愛人的故事。
他們從大學就在一起了,挺不容易的,小城市的流言蜚語和歧視環境讓他們很難受,於是一起相約來到成都,我們這個酒吧是他26歲生日的時候他愛人帶他來的地方。
從此他只喜歡在我們店裡喝酒。
「慢慢地,他工作越來越忙,也不怎麼陪我,甚至連家都不回。」強哥猛吸了一口煙,「他不回,我也不想回,每天下了班就來酒吧裡待著,回家就睡。」
「我也是男人,我明白的,哪有越來越忙的工作,只有越來越不在乎的人。」強哥又吸了一口,直至過濾嘴,「分了也好。」
我沒有說話,只聽著平時話很少的強哥絮絮叨叨。
在每個城市裡有一個可以聽你說話的人不是很難得麼?既然找到了那個人,為什麼要離開呢?
我不知道,可能強哥知道,因為那天過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全世界孤獨的人都是同樣的眼神。
5.
賀姐是一個很嗨的人,氣場很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他姐,大家都叫他姐。
他的人氣很高,每次一來酒吧就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每次看到賀姐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樣子,都會給人他是酒吧老闆的錯覺。
但我一開始真的有點不喜歡他。
四川人牙尖,什麼話都能扯個半天,賀姐嘴很毒,每次調侃的話裡帶著些許刻薄,再配合一下妖氣十足的白眼,是真挺讓我厭惡的。
還有一點是賀姐經常和不同的男人成雙入對。
直到有一次有個客人喝多了,在酒吧裡耍潑,扯著我們其中一個服務員又鬧又打。這種情況經理永遠是站在客人那邊的,頂多在私下會安撫一下店員,告訴你他也知道是客人的不對,但他也是有難處,希望你理解。
兜裡有錢的人總歸是盛氣凌人一些。
那客人不依不饒,同事雙拳攥緊,青筋高高冒起,就感覺要暴走了,但同事這樣子似乎讓客人更興奮了,他舉著一滿杯沒有摻兌的伏特加,略帶嘲諷的表情:「來,哥們兒,喝了它。」
就在這時,賀姐大踏步上前,直接把一整杯啤酒淋到那個客人頭上,一邊淋一邊哂笑:「想喝酒啊?請你喝呀。」
天神下凡。
那一瞬間我覺得賀姐真的他媽太帥……太美了。
那客人看著賀姐身邊五大三粗的幾個朋友,悻悻地走了。賀姐朝著我們笑了笑,又繼續坐回卡座跟朋友划拳。
被解圍的同事過去敬酒,賀姐還是一如既往地調侃,妖裡妖氣地開口:「就不樂意看見欺負人。」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賀姐這麼好人緣是有原因的。
低頭時把人當人的人,總不是壞人。
但也不一定是好人。
6.
小棟還是個大學生,他很早就對外宣布出櫃了。但是我知道其實他爸媽還不知道,那麼這柜子本質上還是在的。除了父母,這世界上真沒有什麼人的看法會影響到自己,不止出櫃這事兒,不止你我,說笑了。
小棟很開朗,有時候一個人來喜歡找我們聊天。他以前愛混圈,說出來的一些事情真的讓我嘆為觀止。
我以前知道保利中心後面那個打黑拳的酒吧這樣的場所就覺得很刺激了,直到他告訴我像學道街和香檳廣場的同志公廁,你去上個廁所指不定就有gay把你堵在裡面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我有次在香檳廣場那邊和朋友一起唱k去過那個公廁,一臉糾結。
「我日,你們也不怕髒麼?」我滿是疑惑。
他嘿嘿笑著不開口。
小棟的男朋友我見過,是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很陽光,很俊朗,但是有一回他男朋友喝多了非要站到桌子上朗誦普希金的時候,我就知道,酒真是個不可言表的東西。
我聽到的像「鳥洞」這種匪夷所思的玩法就是小棟告訴我的,一般是在公廁裡,在各個蹲位隔離的模板中間弄個洞,符合大多數男性站立時可以正常插入,通過洞口互相玩耍下體。
「以前在歐美那邊很多人特別喜歡玩鳥洞,幾年前才傳到國內。」小棟啜著一口酒,「我從來沒玩過,這萬一對面的人有病怎麼辦?」
我嘴角抽搐:「你們……怎麼……怎麼……這麼……」
他接口道:「淫蕩?」
我吃力地點點頭,這個詞彙終歸不是什麼好詞彙,但我當時確實就是那麼想的。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雄性激素會讓你對那事兒特別起勁,何況是兩個男人。」他說道。
我聳聳肩,並不知道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7.
喜子也不是本地人,是從甘肅還是雲南來的我也忘了。
他來成都有些年頭了,會說四川話,只偶爾會蹦幾個家鄉口音。他在這裡很不受人待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據說是因為他找了一個直女形婚,這在gay圈乃至整個同性戀圈都是很大的忌諱。
還有一種說法是他有病。
我聽到第二種說法的時候心裡也會咯噔一下,要知道,成都gay罹患HIV的比率,已經不止15%了,因為畢竟是直腸,容易出血……
心動往往帶來危險。
有一次喜子在店裡被另一個客人扇了一個耳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從那以後,我就很少看到喜子了。
也不知道他會怎樣過活,也不知道成都是不是他最後一個棲息的城市。
8.
我認識的第一個年紀過50歲的gay,我叫聲曾叔,他是另一家同志酒吧的老闆,和我的老闆是朋友。
有一次老闆叫我去那裡拿點東西,他對人很客氣,也很健談。興許那天他很無聊,就和我聊了一會兒天。
他一開始以為我也是彎的,還問我有男朋友麼。
當我笑著說我是直男,他明顯興致少了,就打發我回去。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很好奇這些gay老了的樣子。
我們這個酒吧說到底還是年輕人多一些,鮮少見到有上了年齡的人。
偶爾也會有年長一些的成功一點的男人來酒吧約會這些小鮮肉,我偶爾也會聽他們聊天。
聽他們說當初東門大橋這邊gay吧或者同志浴室還沒有的時候,以「變奏」為首的聞名全國如今也早已關閉的gay吧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聽他們說撿屍一詞的具體來歷其實是十多年前在熊貓廣場的椅子上總有些流浪漢或者是宿醉的gay,那個夜生活貧乏的時代,會有重度饑渴的中老年gay深夜出來,挑一個意識不清醒的男人,直接拉開他們褲襠的拉鏈;
聽他們說那會兒文化宮、百姓浴室那一帶是很多人都知曉的同性地下王國,知曉的家長都會要求孩子晚上不要去文化宮。
我無法想像那個時代,那個恐同是正確又安全的立場的時代,取向是同性的人該要怎麼活?
年輕的時候都不快樂,年老又談什麼幸福呢?
究竟是城市遺忘了他們,還是他們避開了城市。
9.
我租的出租屋離店其實挺遠,有幸有夜間公車,常常是我一個人坐。坐車的時候我經常會想,成都真大,中國真大,但有些時候卻容不下一個人。
我經常見到有人喝多了哭著咆哮著問身邊的人:我到底該怎麼面對我爸媽?
發出這種詢問的多是年紀稍小的gay,成熟的人很少問這個問題,或許他們也知道沒有答案。
慢慢認識接觸熟悉這些人過後,我發現其實他們除了取向是同性以外跟別人毫無差別,喝多了會吐,吐完了臉色會難看,他們說話很幽默,做事很大氣,也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性毛病,他們自信、開朗甚至還有一點兒……妖嬈。
難道就因為取向不一樣就特殊麼?難道取向是異性就不特殊麼?我總也想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我偶爾也會換位思考,如果是我該怎麼辦?
直至有一天某個客人說了一些讓我印象很深的話:「你要自己變得成功,變得有錢,能有一番事業,那樣你就能去更先進更文明的社會,就像現在我們來到成都一樣,如果你能到馬雲抑或是王健林那種水平,那麼你說不定就能讓同性戀合法化。」
這可能是我聽過最好的答案。
10.
如果我的孩子以後告訴我他是gay,
我想我會擁抱他,
然後對他說:「愛和性別是無關的,爸爸只為你能勇敢去愛而感到驕傲。」
11.
你來人間,
要去愛一個人,去獻祭掉你的靈魂。
不要管這世界,
是繁花春水,還是滿天星辰。
願你,可以和這世界溫柔相存。
《END》
本文作者:鹿人三千。
公號:luren368.
都是我寫的:
我把我的那個照片...發你看看,你看我可以嗎?
我的天啦,自己居然一晚上都在想這個男人。
你到底是不是gay?是不是,是不是...
第二次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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