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星番
彭禺厶瘦高瘦高,穿著一身黑色的武術服,左膀右臂分別掛著兩個金黃色的大刺繡,「懲惡」「揚善」。
這讓人想起《羞羞的鐵拳》裡的沈騰。
他鬆弛地打招呼,嘮家常一樣的語氣:「上火了啊?我也是。」
「對,北京最近天幹。」
他點點頭,然後把口罩拉下來,嘴邊兒上的火癤就露出來,紅紅的一大片。他不以為然地坐下,然後看過來,一如他所出演過的喜劇,整個人自帶喜感。
早年的彭禺厶還不是這樣的人,他說,如果是剛演戲那會兒,對面有個女孩在這兒坐一會兒,他得從臉紅到腳後跟。
「後來做了幾年群眾演員,這基礎就打下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比在學校學的紮實,再也不怵鏡頭,不怵人。」
彭禺厶第一次正兒八經演戲,是在他做演員兩年之後,那時候演了部清朝戲,片酬拿了不少,他高興地一禮拜沒睡著。
路一打開,慢慢戲就都來了,《超能太監》《深夜書店》《道士出山》等等,演多了,他開始嘗試自編自導自演,比如這幾年的《御龍修仙傳》系列。
採訪的開局從《御龍修仙傳》始,聊著聊著也藉由它,撬開了網大的「冰山一角」。
不可否認,相較所謂主流的影視圈,網大更像是自成一派。
「雖然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網大,但依舊有很多人是不認的。」
所以,要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這是在網大世界裡砥礪許久的彭禺厶,唯一認準的事。
彭禺厶:其實在策劃的階段,修仙題材因為它的製作比較大,特效量也很大,所以涉足的人很少。我也是自己算比較熟悉這個領域,所以才敢嘗試去做。這種題材說白了就是「爽文」,與現實不同,修仙的主人公一般就是開掛,像《御龍修仙傳》裡的主角,只是現實社會中的小人物,但無意中穿越到古代後,便一路開掛、打怪、升級...會讓觀眾看起來很過癮。也因為如此,所以受眾很多。星番:這次自編自導自演,和之前單純的演,是不是體驗又不一樣了?
彭禺厶:對,完全不一樣。演員拍完一場戲就可以休息,但導演不一樣,他永遠在忙,一直在操心各種事。所以現在做了導演,心態上轉變很多,會換位思考,也更容易去理解別人。
在導戲上,可能看不出我屬於偏嚴厲一點的導演,以我這麼多年的磨礪和力所能及的演繹為經驗之談,會用這個要求或指導新人,希望大家一起溝通少走彎路,也把每部分都呈現得更好。
現在好多新人並沒吃過苦,或者沒有經歷過社會的嚴酷。有很多還沒出學校,可能因為形象好而被選做主演,那他的心態或許就會導致各種各樣的弊病發生。
就像現在已經帶上貶義的「小鮮肉」,其實他們本身沒錯,社會也需要這樣的流量小鮮肉。但他們需要有人告訴他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不對的,比如你這樣在劇組是不合規矩的,但可能沒有人跟他們說。
星番:那你做導演時,會如何教導新人?
彭禺厶:我會先跟他們說,如果你只是來嘗鮮,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只有當你走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走過來的這些路有多苦,我經過三五年的摸爬滾打,才走到主演的位置,而你可能一出來就到這兒了,我會勸他珍惜,不要辜負這些。
其實嚴厲也有好處。我記得我拍《修仙傳2》的時候,對裡面的女一號很嚴厲,後來執行導演跟我說,有些嚴厲過度了,我再溝通時就會試著溫和一些,對女一號說,不錯,咱們再來一次。結果對方反而說,導演你還是嚴一點,這麼好我不習慣。其實這對女孩來說同樣是一次磨練,如果這點嚴厲都受不了,那她將來的路要怎麼走。
至於我對新人的要求標準,在拍《御龍修仙傳》時,我對演員們說過一句話,你所有演的戲都是直接面向觀眾的,演得好不好觀眾都看得出來,而且戲永遠是自己的,你需要對自己負責,時刻想著怎麼演到滿分上去。網大的拍攝時間特別短,更多還是需要演員自己去理解去努力,去做準備工作。
星番:以導演的角度來看,拍攝這部戲最困難的地方是什麼?
彭禺厶:資金。修仙題材的戲,最重要的就是特效與場景,這部分要耗費很大一筆資金,而且絕對不能省。那別的地方錢就少,怎麼辦,就找新人演員,然後把自己的片酬對半往下砍。
這麼拼命,說白了就是想向觀眾證明,網大也可以做得很好,包括特效這方面。現在的網大不是以前那種不入流的特效了,也開始越來越專業。我想告訴觀眾,即使網大只有這麼點錢,也能做出一個好故事來。
彭禺厶:我特別喜歡看每部電影後面的花絮。後來認識一位朋友,她在學校是學這個的,以此為契機,我們一起到了北京。第一次正經拍那部清朝戲之前,我跑過好幾年的龍套,那個時候的好處是,適應了所有東西。因為做群眾演員,走的是最底層,最底層就會遇到很多不適應的東西,比如說六個人、八個人住一間房,房間裡環境與設施配備,也相對較差。那時候我們拍戰爭戲,住的是廢棄的部隊,部隊裡有一排床。住在那裡,就是為了有機會在鏡頭前面演戲,雖然演的都是爆破犧牲,或從鏡頭前跑過去。
那時候演犧牲戲,我還故意在爆破之前把臉偏到鏡頭那邊,一場爆破戲拍下來,耳朵是鳴的,但後來才發現,這種戰爭戲看不清臉,畫面中揚天的塵和土,臉都被糊得黑乎乎一片。
還有後來出演的《金三角大營救》,我們是五個孤兒,被實力雄厚的富商收養,從小培養成特種保鏢,與毒梟戰鬥,保護富商。這部戲就是在金三角拍的,也苦,打戲沒有替身,所以自由搏擊都是親自上、自己學。
我們幾個演下來,每一天都是鼻青臉腫,即使用護膝護住關節,但打鬥場面拍起來,也都是實打實地往地上摔。
所以那時候做群演,我們將近小一百號人,包括一起跑群演的兄弟們,很多都放棄了,堅持下來的沒幾個,大部分都回家了,做生意或者找工作。
我算是其中堅持下來的,也就是有了這些經歷,基礎打得很紮實,適應能力或許比科班出身的都強,後來正兒八經開始拍戲時,完全不怵鏡頭,再慢慢的,連緊張都沒有了。
星番:這部清朝戲,等於是你的第一個跳板?
彭禺厶:對,接了這個角色之後,就從群演、龍套、特約這些板塊裡跳出來了,步入新的臺階,可以接角色了。那個時候有很多角色、廣告找我,就是那種屌絲逆襲的套路,都會找到我。
後來就到了七娛樂,我現在的籤約公司之一,這也是一個轉折點,從此開始會接到主演的戲。但我屬於危機感特別強的人,會思考,如果有一天做演員演不下去了,那是不是需要有別的職業,於是開始考慮做幕後,開始嘗試導演。
這些年見過很多不同風格的導演,有時候也學著站在他們的角度去考慮一些問題。比如遇見這種事,我會怎麼弄,如果我想的跟導演不一樣,那我會思考他為什麼這麼弄,琢磨多了,各個導演的特色都會學來一些,以後也許就會用到自己的作品裡。
星番:有了導演《御龍修仙傳》的經歷,以後還想嘗試其他題材的作品嗎?
彭禺厶:小人物的。無論是導戲還是演戲,都想多嘗試這種風格,類似《花兒照相館》。或者痞子警察、精神心理變態的風格。
因為我這一路走來的經歷,就是小人物的縮影,有了這些經歷,演出來的角色才能更有血有肉。
這是我個人比較喜歡,也比較適合我的風格,而不是局限於喜劇一種。比如黃渤,既能演《瘋狂的石頭》這樣的喜劇,同時也能駕馭《親愛的》這種正劇,我想這可能是每個喜劇演員未來都想發展的路。
星番:剛才一直想問,網大的質量之所以受局限,是不是有拍攝時間被嚴重限制的原因?彭禺厶:對,就還是例如那部《金三角大營救》吧,裡面打戲很多,但這種舞蹈也好、武術也好,沒有十天半個月學不會的,可是網大沒有那麼長時間讓你學,它可能前期籌備就半個月、一個月,沒有時間再給你訓練,那必然會導致質量問題。而且這個是目前沒法改變的。網大回本的低概率,決定了它較大的投資風險,而投資越高,風險就越大。因此金額少了,時間就會隨之緊縮。所以要在短時間內,拍出好質量的作品,我覺得最好的方法,還是回歸故事本身。故事好了,每個人物的發展、起伏就會清晰,觀眾也喜歡這樣的好故事,現在的觀眾,審美一直在快速提升,這也要求了我們必須在短時間內,快速進步。星番:現在劇本上是怎樣一個情況?
彭禺厶:觀眾與作品是相互呼應的,觀眾的審美決定片方對內容的重視,劇本的質量和要求也會隨之變高。現在劇本的質量相較以前有很大的提升,當然成本也在增高,這對作品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星番:未來有什麼目標或者規劃嗎?
彭禺厶:如果說現在的目標,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拿出不一樣風格的角色和故事呈現給觀眾。雖然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網大,但依舊有很多人是持保留意見的。我想用拿得出手的作品,去證明網大還是可以做出好東西的。
從個人角度而言,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不斷去嘗試新的角色,給自己一個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