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Amy Wang
據外媒,AMC院線與環球影業達成全新合作協議,將院線窗口期從之前的90天縮短至17天。這一協議不僅推翻了AMC對環球電影的禁令,而且似乎顛覆了製片廠和影院幾十年來一直奉行的傳統獨家經營模式。
這項新協議幾乎覆蓋了環球所有重磅片單,包括未來三年在美國發行的《速度與激情》《侏羅紀公園》和《神偷奶爸》系列。這意味著,當《速度與激情》系列中的下一部電影《F9》於2021年4月2日上映時,環球出品的電影只需要在AMC電影院中放映17天,然後全球用戶就可以在家中舒適地使用數字服務進行租賃或購買。
這筆交易目前雖僅覆蓋AMC在美國的位置,但足以打破全球傳統電影院堅持了數十年的90天窗口期政策,該政策要求製片廠在大屏幕上播放電影近三個月,然後才能發行DVD和數字。對於這次協議的達成,業界稱之為「一次不可逆的行業地震」,將改變未來電影院和流媒體。
影院「妥協」條件:分線上收益
誰能想到,有一天影院會從流媒體一端取得分成收入,作為雙線發行的條件。
環球影業比其他任何一家製片廠都更加努力地為縮短劇院窗口期奮鬥,但面對AMC和其他主要連鎖影院的「封殺」威脅,還是退縮了的。
3月,環球宣布以PVOD模式發行了《魔發精靈2》(Trolls World Tour),AMC執行長亞當·阿隆(Adam Aron)立即放話,AMC將抵制所有環球影業的影片。而據NBCUniversal執行長Jeff Shell的採訪,他透露《魔發精靈2》在美國PVOD租金中三周賺了1億美元,儘管這個數字少於《魔發精靈》第一部1.537億美元的影院票房,但考慮到北美影院與片方的票房分成通常是五五開,線上發行模式片方可以保留大約80%的數字租賃或購買費用,因此環球影業兩部電影收入其實大致相同。
《魔發精靈2》劇照
而此次雙方協議,雖然沒有透露價格,消息顯示,AMC可能會收取每筆PVOD租金的10%。以Trolls和其他近期電影的48小時租借窗口價格為19.99美元為例,當影片上映17天後登陸數字平臺,AMC依然可從數字內容的每次租借中分到2美元。
對於因新冠疫情而瀕臨破產、負債纍纍的連鎖院線而言,AMC的這種線上線下分帳模式有很大的複製可能,前提是製片廠願意出讓數字平臺的收益給到影院。
對於影院來說,流媒體成為主流發行趨勢是不可逆大勢,短期抵制更多是情緒宣洩和對大製片廠的施壓,並不能扭轉結果;對於大製片廠而言,影院前三周票房通常是整個票房收入的大頭,誘惑力極高,不可能徹底與影院決裂。
這份協議下,影院、製片廠、數字平臺終於達到了平衡,影院也通過製片廠的「讓利」,而有望從流媒體的經營中獲取收入,走出困境。當然,最大的受益者還是用戶,因為他們可以和平得獲取另一個看電影的選項,可以更加靈活、自由的選擇影院或是數字平臺來進行消費,特別是在病毒肆虐社交受限的當下。
好消息是,AMC此次舉動獲得了股市認可,消息發出後,其盤後股價一度上漲9%,這在因疫情歇業屢傳破產的半年中是難得一見的。
PVOD模式再流行,但如何常態化?
PVOD即高端付費點播(Premium Video on Demand),好萊塢大製片廠們為了打破傳統90天的VOD發行窗口期,而提出的一種全新的發行模式,即電影可以在影院和流媒體同期上線。這種模式比電影票價、DVD更貴,誕生於2017年電影院與好萊塢大廠矛盾高峰時期。
繼環球的《魔發精靈2》以PVOD成功發行後,迪士尼、華納、獅門、派拉蒙等主要好萊塢大片廠,都紛紛推出了重磅的PVOD影片。
除了大廠選擇PVOD發行手上存貨,流媒體們也開始為搶佔這個風口而備貨。Apple TV+ 4月斥資7000萬美元的湯姆漢克斯主演的《灰獵犬號》,5月又以超2億美元收購的小李子主演的《花月殺手》版權,Disney+花7500萬美元購買的百老匯著名音樂劇《漢密爾頓》(Hamilton)等。
在中國,PVOD已經也燃起數月,且漸成形狀。在國內首家推出PVOD電影的是愛奇藝。2月1日,王晶導演、甄子丹主演的《肥龍過江》以單點付費模式登錄愛奇藝及騰訊視頻。此後,《我們永不言棄》《春潮》《灰燼重生》《無限》等電影均選擇在流媒體平臺線上發行。
近日,7月24日,改編自同名遊戲、投資超3億的《徵途》也將採用PVOD模式獨家上線愛奇藝,會員單部影片點播12元,非會員24元。據愛奇藝方公布的票房數據顯示,《徵途》在上線72小時後,片方分帳總票房已經達到了4262萬,相當於院線票房達到1.2個億。
《徵途》播放截圖
疫情下電影業困境顯現,這是PVOD再次大流行的重要背景;而目前的爭論是,當影院恢復正常的那天,PVOD是否能能為一個真正的選項。
隨著疫情的爆發,全球第一大連鎖院線AMC收入幾乎降為零,除48億美元的法律債務外,AMC的最新資產負債表還包括與出售某些物業有關的價值49億美元的經營租賃負債,巨大的債務和現金流壓力讓該公司被華爾街分析師下了破產預言。與AMC的艱難情境一樣,Regal、Cinemark等在內的大型連鎖院線也處在風雨飄搖的關鍵節點。在中國,破產的大型院線不在少數,連最大的萬達電影也早在疫情前開始計提大額商譽減值以應對六年盈利不佳,資金捉襟見肘的經營問題。
歇業大半年,對於電影院來說,最大的希望就是復工。不過,從復工到完全復工還需要時日。在這個時間差裡,被壓抑的觀影需求和擠壓的片庫如何釋放,以及製片廠們能否從電影院票房裡得到疫情前的收入,依然是有著很大不確定性。
流媒體自然而然成為了解壓的窗口。Netflix在2020年第二季度再次增加了超過1020萬的付費訂閱用戶,超過業界預期以及上季度公司自己750萬的預期。到6月底Netflix在全球的用戶總數達到 1.93 億,而第一季度的1500萬新增也是創下近幾年紀錄。Disney+的用戶則被預計在2025年訂閱用戶數將達到1.5億,該應用自去年11月上線,半年狂攬超5000萬訂閱。此外,蘋果(AAPL.US)旗下的APPLE TV+的家庭平均播放時間也大幅增長,從平均53分鐘飆升至80分鐘,增幅達51%。國內愛奇藝一季度新增會員1200萬,總會員規模達到1.189億,騰訊視頻一季度會員規模也達到1.12億。 但是各家流媒體也都將線上流量和付費激增歸因於疫情期間的社交限制。
事實上,全球電影業的問題早就有了,新冠將其「催熟」而已。
電影院有著場地、租金、人工、設備等各種費用,隨著這些費用一路走高,全球幾乎很少院線能保持兩位數利潤率的盈利水平,且很多開始虧損運營。隨著網際網路技術和移動手機普及,流媒體開始成為主要的觀看終端,並成功推行了付費模式,這在資本眼裡是更具有誘惑力的。
好萊塢並沒有對這種大趨勢報以冷漠,而是積極推動PVOD成為電影新的發行選項。他們除了與Netflix這位「新六大」成員合作,還要重金打造自己的流媒體平臺,要知道華納、環球、迪士尼這幾家主要製片廠,在2019年創造了近三分之二的美國票房收入。
當電影院生存問題懸而未決,上下遊都要恰飯時,什麼路徑能安全的讓觀眾看到電影,什麼路徑就是對的。PVOD在這個特殊時候流行,流媒體不僅不是攪局者,反而成了獨立片廠、甚至電影院在特殊時刻的救命稻草。
目前國內疫情基本控制住了,影院也在努力復工之中,電影院發行和PVOD模式更像是互相補足,於片方來說,多增加了網際網路這條收入路徑;於觀眾來說,填補了多元觀影需求。在國外消費調查中,根據Hub Entertainment Research的最新數據表明,超過60%的調查對象(18-34歲)表示,他們可能會為播放最新發行的電影付費。原因在於,除了能節省時間成本等之外,付一份錢即可和親朋好友一起分享影片,也是許多人接受這一模式的重要原因。
由此也看出,PVOD成為電影產業的常態化發行模式不是沒有可能。再加上,現在有AMC的點頭,PVOD的發展態勢逐漸明朗,剩下的就是看哪家製片廠和流媒體能推出數位化領域裡的超級票房王。
中外流媒體要如何抓住這次歷史機遇?
PVOD的今天,好萊塢曾付出了巨大代價;而在中國,一切皆有跡有章,這是兩邊不太一樣的地方。
好萊塢先是八大片廠自身壟斷問題,後來分拆了發行和影院業務,緊接著陷入再壟斷,開始以入股的方式控制影院,爭取排片最大化。隨著影院經濟觸及天花板,這些大製片廠開始尋找更新的發行選擇:網際網路,甚至華納、迪士尼等老巨頭開始自己下場做流媒體。在每次鬥爭背後,遭殃的是大量獨立製片廠們。
中國市場不同的是,中國影院和大片廠之間從來沒有爆發過這麼尖銳的矛盾,流媒體與電影院亦沒有。
愛優騰另闢蹊徑從中低體量電影市場入局,打造出完全TO C的電影付費生態——網絡電影生態,成為疫情期間線上內容的重要補給。在上半年中國網絡電影市場裡,全網共上線391部,37部分帳破千萬,破千萬的概率接近10%,也就是說這些中小成本影片裡,半年時間有接近40部拿到了相當於院線票房3000萬以上的好成績,四部以上電影拿到超過3千萬票房分帳,相當於院線票房破了億。雖然這些電影的製作體量不大,卡司不能跟院線頭部媲美,但在特殊時期能讓電影產生可觀的現金流,保住一部分人的飯碗,還是值得肯定的。
圖片來源於「愛奇藝網絡電影」
TO C的網絡電影緩解了院線壓力的同時,培養了一大批願意看純線上電影的付費用戶,這是國外流媒體和好萊塢所沒有的優勢。對於愛奇藝們來說,往外看,有沒法走進電影院但有著看院線新片強需求的潛在付費用戶,往內看,有著隨著網際網路付費成長起來的過億年輕人,他們完全有付費動機去看一部更加高端的「網絡電影」。
目前全球電影產業共同面臨的困境是大同小異的,上文提到的電影院重新營業很重要,不過伴隨重新營業,後續依然有很多次生但同樣至關重要的問題。如:1、電影院歇業後的破產潮不可避免,恢復元氣需要時間;2、上遊製作的生產節奏被打亂,且投資風險陡增,影響長線內容供給;3、因疫情耽誤上線的影片正面臨排片和資金流回收的雙重巨壓;4、基層人員密集型工種的改行求生,造成生產環節的「用工荒」,如群演、燈光、美術、發行等。
在焦急等待影院復工的同時,推動PVOD的發行變革,是偶然更是必然。搞不好,中國院線也會模仿環球和AMC的做法,嘗試與線上點播取得某種平衡。不過不得不承認,從反應速度上,這一次,中國與好萊塢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對於愛優騰來說,網絡電影到PVOD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不是一次次點狀的、決裂性質的嘗試。而PVOD的順利成章,將為長內容平臺帶來更大的變現想像空間,很可能掀起新的戰鬥。
不過PVOD到底能產生多大的收入想像,歸根到底不是看線上付費的準備情況,而是看內容上遊的準備情況。在這方面,中國上遊的製片能力很難與好萊塢大片廠媲美,這也是為什麼在變革時刻,好萊塢站出來的是大製片廠,而中國站出來的是視頻平臺。
PVOD好比江上的草船架子,而頂級內容才是東風。沒有頂級內容破冰,一切都是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