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梁朝偉西裝骨骨走在紅毯上，羈掛半生的兩個女人伴身左右，她們是張曼玉和劉嘉玲。
這是坎城電影節的經典一幕。
明面沒有硝煙，其實硝煙在心裡，張曼玉和劉嘉玲飄飄白衣作戰袍——輸誰，都不能輸給對方。
因為梁朝偉的存在，她們儼然一生之敵。
1
1964年，張曼玉出生在香港，8歲全家移民英國。
17歲時，張曼玉和媽媽回港探親，這個「笑起來如純潔兔寶寶」的姑娘在街頭被星探發現，拍攝了人生第一支廣告。
隨後，香港小姐大賽，她獲得亞軍，加入了TVB，從此敲開了演藝世界的大門。
張曼玉初出道時，只是看著清淺，眉宇之間「有戲」，那是後來的事。但她運氣出奇的好，出道便是女主角，一路高歌猛進。
在TVB張曼玉並不孤獨，與8個姐妹並稱「九龍女」。此8人是藍潔瑛、梅豔芳、上山詩鈉、吳君如、曾華倩、羅美薇、邱淑貞，以及劉嘉玲。
劉嘉玲，1965年出生在蘇州一個華僑家庭。
15歲那一年，她坐火車穿越1500公裡，遷居到香港。
彼時她穿著黃色上衣、鮮紅喇叭褲，以為這一身打扮與那五彩繽紛大都市可無縫對接，但走在街上，才發現自己像馬戲團的小丑。
曾志偉說話不客氣，直言當年劉嘉玲是「灰姑娘」。
灰姑娘也有夢想，劉嘉玲的夢想是當演員。
她去考TVB演藝班，興衝衝的去，心涼涼的回，原因是粵語太爛。第二年，考官見她足夠堅持，才勉強收入門下。
那個香港女星浪奔浪湧的年代，劉嘉玲只是一滴不顯眼小水花。
好在，她足夠拼，也掙到了一些機會，以一部《說謊的女人》進入金像獎最佳女主角提名。然而在頒獎現場，響起的是另外一個名字：張曼玉。
這是張曼玉第一次擊敗劉嘉玲。
後來金馬獎和金像獎，劉嘉玲兩度直面張曼玉都輸了，就連她志在必得的《自梳》，也因為張曼玉的《宋家王朝》，未能抹掉「提名」二字。
當張曼玉手握6個金馬金像，劉嘉玲的記錄還是尷尬的零。
抱怨當然是難免的。
劉嘉玲說：「他們或許有偏見，看到梁朝偉就選梁朝偉，看到張曼玉就選張曼玉，總不會錯。」
2
梁朝偉，是談及張曼玉和劉嘉玲，繞不過去的一個名字。
三人的第一次合作，是拍電視劇《新紮師兄》。
在戲裡，梁朝偉和張曼玉是情侶。張曼玉獻上了熒幕初吻，輕輕的那麼一啄，卻驚醒了梁朝偉的心鹿。外間猜測，兩人後來的那些繾綣羨愛，正始於此。
還是在《新紮師兄》，梁朝偉聲稱這輩子只愛張曼玉一個人，而對劉嘉玲說：「以後誰娶了你，真有福氣。」
這意思是，「娶你的不會是我。」
現實裡也沒人把梁劉二人聯想到一起。
四年後，排練話劇《花心大丈夫》，本來也無風雨也無晴，直到慶功會他們對望了一下，目光就纏繞住了……
兩人公布戀情，然後同遊東京。在迪士尼，他們頭戴情侶帽，親暱擁靠，笑意從青春飛揚的臉流淌到了心底。他們肆意撒著狗糧，包括透露肉麻情書，劉嘉玲在信裡叫梁朝偉「死人頭」。
可是，人們固執地認為，同為文藝大神，張曼玉和梁朝偉才最登對。
王家衛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找了這對璧人拍攝《花樣年華》。
《花樣年華》拍了15個月，在旖旎的東南亞，梁朝偉和張曼玉朝夕相處，每天一起拍戲、吃飯、外出、打網球……電影裡的氤氳情長，不經意就溢出了鏡頭之外。
對劉嘉玲而言，灰色的記憶不止於此。
據說有一次，梁朝偉和張曼玉在香港皇后大道密會。劉嘉玲其實早打探到了風聲，從大陸殺回香港，然後在街頭打電話質問梁朝偉，而張曼玉從街尾匆匆逃走。
還是張曼玉。
或許正如梁朝偉所言，「張曼玉是唯一可以讓我瘋狂的女人。」
當然這句話，還有後半句。
3
這半句是，「劉嘉玲是最適合我的人。」
2008年7月21日，兩人在佛國不丹舉行盛大婚禮，劉嘉玲流著幸福的淚水戴上12克拉的鑽石婚戒。
適合，是愛情裡最大的底牌。
梁朝偉清高寡淡，只有詩和遠方，而劉嘉玲入世入俗、八面圓通，幫他擋住了所有的喧囂。
劉嘉玲說，我把照顧梁朝偉當作一種樂趣。
她一個人操辦婚禮，獨自搞定房子裝修，隨身帶著梁朝偉的證件照處理合約……
梁朝偉清楚自己離不開劉嘉玲，「她是我的解藥。」
而他也以靜默的力量，保護她的周全。
風風雨雨三十年，兩人吵過、冷戰過、掙扎過，卻從未離開過。看起來不般配，其實有著別人讀不懂的深情。
有一次，張曼玉參加金馬獎，在典禮上說：「最想跟梁朝偉、劉嘉玲一起頒獎，把三角關係講清楚。」但張曼玉未能如願，因為這對夫婦沒有到場，原因是避免與她碰見。
之前，有媒體曾問張曼玉，是否給「梁劉婚禮」送過祝福？她搖頭表示，「沒有」。
2008那一年，她正和德國建築師男友奧雷舍人打得火熱，還跟隨著搬去了北京，沒事就在胡同裡亂逛。
她說，愛情永遠是第一位的。
於是為前男友爾冬陞磨掉小虎牙，為前夫阿薩亞斯洗手作羹湯，為前男友宋學淇一擲千萬血本無歸……
每一段感情，都「死性不改，衰完又衰」，如今還是孤身一人在這個世界前行。
張曼玉永遠不厭倦愛情，但她厭倦了電影。
她直言「我已經沒有那個夢了。」
2004年，和阿薩亞斯合作拍完《清潔》，便宣布息影。
五座金馬獎、五座金像獎、坎城和柏林雙料影后，她已經不再需要站在攝影機前，為自己證明些什麼了。
如同《清潔》裡的女主角一樣，她決定釋放藏在身體裡的搖滾之魂。
張曼玉組建一支5個人的樂隊，推出了個人第一支單曲《Look in My Eyes》，然後碎花裙子、黑腰帶，在爆炸的氣氛中登上草莓音樂節舞臺，用低沉嘶啞的聲音演唱。
但她沒有得到掌聲。「被上帝放棄的車禍現場」、「真的很難聽，走調音抖」等惡評如潮水般湧來。
之後，她躲了一年不敢見人，還失去不少電影界的朋友。
其實除了唱歌，張曼玉還幹了很多事，比如畫畫、種菜、學理髮……
唯獨沒有電影。
4
然而在電影方面，劉嘉玲從未停下腳步，「我到了80歲還能演，一直拍都沒問題。」
她出演了一系列片子，自言擠掉張曼玉得到了《讓子彈飛》某角，亦以《好奇害死貓》拿下金雞獎。
2011年，5次衝擊金像獎失敗後，劉嘉玲攜《狄仁傑之四大天王》「武則天」餘威，順利登頂。
站在頒獎臺，她開懷大笑，「拿到這個獎真是好激動、好開心，原來拿獎真是有這麼開心的！」
演藝事業屢有斬獲，生意場上也春風得意。
悄然間，劉嘉玲搭建了一個商業帝國，包括房地產、餐廳、品牌衣服、葡萄酒等行業。有港媒算過，早在2013年，劉嘉玲已經坐擁8個億，如今更是身家豐厚。
當年那個凌厲中帶著質樸的「北姑」，就在世人的注視下蛻變成了女王，眼神也逐漸多了幾許寬容。
難怪香港導演文雋說，劉嘉玲的人生是一部絕好的通俗小說題材，是普通女子最可借鑑的勵志樣本。
有人斷定，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人生下半場的劉嘉玲都贏了張曼玉。
港媒更是擠眉弄眼，暗示張曼玉「晚景悽涼」。他們筆下的張曼玉，老了，臉上是抹不平的皺紋；窮了，搬進平民區，買100塊的地攤貨；自閉了，不願見親人朋友，只孤零零養著一條狗。
仿佛，「張曼玉」這三個字蘊含的光華，都湮滅在維多利亞港灣的燈火之中。
但果真如此嗎？
張曼玉曾說：「我希望擁有粗糙但強大的力量，勝過虛偽的美麗。」
她依然手握1億5千萬的物業；依然不停奔波內地做慈善；出現在某個綜藝節目裡，依然飛揚和靈動。
她只是享受止戈散馬的閒靜，活得也無比通透，沒有強努光鮮給世人看。
5
時間飛逝，很多東西都變了。
數年前，劉嘉玲和張曼玉在香港機場偶遇，她們笑意盈盈，肩並肩靠在一起，鏡頭記錄了這一珍貴的瞬間。
隨後劉嘉玲曬出「世紀合影」，並賦予四字：歲月極美。
是的，歲月極美。
因為梁朝偉，她們被擺到一起比較，也曾劍拔和弩張，但歲月已將這一切消弭於無形。
張曼玉清雅醇香，劉嘉玲濃烈辛辣，各具風味，各擅勝場，何必再爭高低呢？
一切恩與怨、得與失，無非過去的風景與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