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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兒被性侵的消息，傳到了母親的耳朵裡，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時刻之一。
幾天前在影院，我目睹了這一幕在螢屏裡上演——
面對受傷女兒的心如刀絞，自己沒能保護她的懊惱自責，還有想將兇手碎屍萬段的憤怒，同時壓在一位母親的身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是昨天國內上映的影片《一個母親的復仇》中的情節。
2017年它在印度上映的時候，險些被禁。
因為它改編自印度一起轟動全國的暴力強姦案件——德裡黑公交案，更揭露了印度社會血淋淋的真相。
德裡黑公交案，你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它發生於2012年年末，至今都是印度人心裡的一個傷疤。
Netflix近期引發關注的新劇——《德裡罪案（Delhi Crime）》也是根據該案改編的，它講述了負責這起兇案的副警務處長對罪犯展開的苦苦搜尋。
目前，《德裡罪案》上線一個多月，豆瓣評分9.0，IMDb 8.7分，
爛番茄新鮮度100%。
雖然只有短短七集，但警察在破案過程中，遇到的來自麻木群眾以及固有觀念的重重阻礙，都得到了細緻真實的還原。
許多人給出了「今年看過最好的犯罪劇」「細節刻畫非常用心」的評價。
而這部劇最殘忍的地方，還是它「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BBC也曾將鏡頭對準德裡黑公交案，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印度的女兒》。
（該片在印度以「容易引起騷亂」為由已被禁播）
而「印度的女兒」，是案件的受害者Jyoti Singh在公布姓名之前，媒體和印度人民對她的稱呼。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2012年12月16日晚8點左右，印度德裡街頭。
23歲的醫學生喬蒂和她的男性朋友坐上一輛私營巴士，隨後男孩被重毆，女孩被車上的6人輪姦。
兇手的行為簡直是慘絕人寰：
有人用鐵棒毆打她，致其全身多處創傷甚至被擊穿；有人把手伸進女孩體內，扯出了一些腸子；事後以為她死了，就把她從車上扔了下去。
德裡黑公交案受害者
後來，赤裸的受害者被巡邏警察發現，並送到醫院；當時她的情況很糟糕，是手術醫生20年以來遇到最差的。
在這個世界苦苦支撐了13天後，喬蒂還是不治身亡。
雖然印度的父母普遍期望生男孩，但喬蒂的父母非常疼愛這個女兒；
家裡窮，就賣掉祖傳的土地供她讀書；
喬蒂自己也懂事，晚上在國際客服中心工作賺住宿費；
她夢想在老家建一所醫院，幫助沒有條件的窮人治病。
就是這樣一個上進又善良的女孩，卻慘遭禽獸摧殘。
更讓人心碎的是，喬蒂剛剛結束了她的醫學課程，馬上要開始實習，
過不了多久等她工作，就可以結束一家人的苦日子。
幸福近在咫尺，卻在眼前化為泡影。
而6名強姦犯中，有人經常打架和騷擾女孩，有人已經結婚有自己的妻兒，還有一人未成年。
對於這次暴行，犯人極力撇清自己的責任：
一個體面人家的女孩不該9點半還在外面閒逛，女孩更應該對強姦負責；
之所以殺人滅口，也全怪她自己被強姦時反抗，激怒了暴徒；
如果要給強姦犯判死刑，只會讓印度的女孩更加危險。
義正言辭，坦坦蕩蕩，醜惡至極。
施害者的家屬自然和他們是一丘之貉，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互相推卸罪責。
犯人的律師也有著同一套說辭，
女孩就像花，花應該在它該在的地方；
不該在晚上6點半以後，和一個不是自己親屬的男生出門；
在印度的文化裡，女人沒有位置，一個女人在男人眼裡就是性…
總之，錯都在受害者自己，多麼荒唐可笑？
可怕的是，並不只是犯下罪行的兇犯持有這種觀點。
就連在印度政客的眼裡，被強姦也是比死還要糟糕的「恥辱」，這樣的陳舊思想早就根深蒂固。
印度是擁有燦爛文化的文明古國不假，但在傳承了千年的印度文化裡，沒有女人的位置。
被稱為「印度良心」的演員阿米爾汗，曾在他主持的綜藝《真相訪談》中採訪過一位母親，
她懷孕去醫院做產檢，女兒卻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丈夫聯合醫院打掉了，同樣的情況，8年內發生了6次。
直到第7次懷孕，她藉口身體不好跑回娘家，才把肚子裡的女孩生了下來。
而她的丈夫，甚至不願來看她和女兒一眼，婆婆更是因此嫌棄她，不僅把她從家裡趕了出來，還以女兒撫養權威脅她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這只是印度女性地位的一個縮影，但也能從中看到她們正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也能解釋為何在印度男人眼中，強姦女性如此正常。
雖然一直致力於揭露印度社會問題，為弱勢群體發聲的阿米爾汗，當即表達了自己的反對，但和他持相同觀點的印度男人少之又少。
在印度，每3分鐘就有一起針對女性的犯罪，每20分鐘就有一位女子被強姦；
1978年到2011年間，印度的強姦犯罪增長率為873.3%；
平均每天記錄在案的強姦案，就有106起，僅在2011年就登記了24206起；
報紙上，印度首都德裡前面，更是被印上「強姦之都」的名字。
這才是殘酷的現狀。
「黑公交案」在印度社會引起了極大反響，
各地爆發大規模遊行，學生，各個組織，男女老少，自發地走上街道抗議；
這場浪潮很快席捲全國，而人們的抗爭，已不僅僅關乎案件本身，
也關乎在印度人觀念裡根植已久的重男輕女思想，是一場對平等和正義的渴望。
關於案件的審判，6名犯人有1人在獄中自殺，1人因未成年被判刑3年，另外4名被判處死刑。
但由於他們不服判決提出上訴，於是死刑遲遲沒有執行。
直到去年7月，印度最高法院維持對犯人死刑的原判，此案才終於塵埃落定。
可想而知，這些年，女兒慘遭折磨離世，犯人卻逍遙法外，喬蒂的父母承受了怎樣的煎熬。
所以在電影《一個母親的復仇》中，上演了一出以暴制暴的故事——
母親親手為被強姦的女兒報仇，這是一個大膽的想像，卻又順理成章。
影片中的媽媽，由「寶萊塢最後的女皇」希裡黛玉飾演，而這也是這位印度傳奇人物、國寶級女星的遺作。
她將一個女兒被侵害後，無助又堅強的母親，演繹得淋漓盡致——
女兒半夜不回家、又打不通電話的焦躁不安；
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兒，不願接受現實的絕望與痛苦；
得知法院判決結果時的失望和憤怒；
丈夫只是打了強姦犯一拳卻被警察帶走時，眼裡的難以置信；
面對暴徒，更是沒有一絲恐懼，只有仇恨和堅毅……
她對女兒的愛有多深，對罪犯的恨就有多深，所以才鋌而走險，
相信當孩子需要自己做什麼時，任何一位母親都是可以傾其所有的。
所以影片裡才說，神不能照顧每一個人，所以創造了母親。
而相比電影的中國版片名《一個母親的復仇》，我更喜歡影片的原名，簡單直接的《Mom》。
「媽媽」這個詞，只是叫一聲，便要哭出聲來。
《一個母親的復仇》預告片
只是雖然全程高能的「復仇」酣暢淋漓，但不論施暴者是否受到懲罰，對受害者來說，傷害已經造成——
電影裡，密閉的浴室，昏暗的光線，止不住的啜泣聲，都指向了艾莉亞無法忘卻的痛苦回憶。
看起來是血債血償的熱血，實際上填滿了失落無奈。
而這失落，也是對印度女性問題現狀的失落。
前兩天看到一則新聞，一位名叫Shivani Gupta的印度女孩，穿了一條長度到大腿中部的短裙出門，
沒想到在餐廳和朋友見面的她，被陌生阿姨訓斥——「露著大腿太丟臉了！女性被強姦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女人！」
更氣人的是，阿姨還對餐廳裡陌生的男性顧客說：「碰到這樣的女孩，就強姦她們。」
可她錯了，現實是，不論年紀大或小，穿著時尚還是保守，白天出門還是晚上出門，都無法阻止性侵發生。
只有那些向女孩們伸出魔爪的兇手，才是唯一可以阻止性侵的人。
他們也是唯一該對暴行負責的人，而不是那些女孩兒。
希望越來越多人敢於站出來，保護女性不要再經歷這種痛苦。
希望所有的媽媽，所有媽媽的女兒，都被這個世界好好愛護。
雖然向前的每一步，都會遇到阻礙，
但只要走下去，就會看到光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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