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南方人物周刊》2015年第16期
作者:龐礴
(2015年)5月中旬,持續了9年的龔如心遺產案走到終點,龔如心與丈夫一手創辦的華懋慈善基金成為830億港幣的信託人。意外、綁架、風水、緋聞,延宕的案件將龔如心的一生在公眾面前多次展開,又添上諸多無法查證的細節。
要在香港商界的女性中排個座次,恐怕無人能出其右。上世紀60年代創辦的華懋置業在龔如心與丈夫王德輝的掌管下風生水起,是香港首個推出大眾住宅的地產集團,到70年代,沙田一帶儘是華懋的地產,香港的樓宇上也多冠有華懋的名號。90年代,在丈夫王德輝遭綁架失蹤後,龔如心依然帶著華懋帝國成為香港最大的地產公司,並將投資的手伸往中國內地的飛機製造業和美國的生物科技行業。
不過,龔如心的一生不像勵志劇,若是站在她的角度,這個世界好像在上演一部驚悚片。
1949年1月27日,龔如心的父親登上從上海開往臺灣基隆的輪船,這艘叫太平輪的船之後再也沒開回來。深夜的太平洋以同樣的姿態吞噬了她的丈夫。1990年4月10日,王德輝遭到綁架,龔如心為此支付了6000萬美元的贖金,但後來被逮捕的綁匪稱,王德輝已經被拋入海中。
前半生失去父親,後半生失去丈夫,面對人生的詭譎,龔如心別無他選。她在90年代瘋狂擴張華懋帝國,鯨吞中環大片地產,被稱為地產女王。儘管擴張,但一直不上市,手握整個公司九成以上的股權。
命運的連續偷襲讓龔如心將所有籌碼都緊緊攥在自己手裡,然而鮮有人詬病這個商業帝國的獨裁者,這部分源自她一直努力用女性身份為自己打掩護。公司不上市,是因為「80年代和丈夫沒有做好這件事」,而後來依然不上市是因為自己「搞不懂」,但華懋卻在兩次金融危機中倖免於難。
龔如心也一直追尋命運的邏輯,企圖從冥冥中抓住某些丈夫依然在世的痕跡。她的住處擺放著小小的法壇,上面供奉著各路神仙。從丈夫失蹤開始,她就不斷求助於風水師,在華懋建築的地下挖掘「風水洞」,在洞中放置玉石古幣等物,希望這些洞能打通丈夫回家的路,之後她陸續支付給這位名叫陳振聰的風水師27億港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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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在被法院宣告死亡時,家翁王廷歆亮出30年前王德輝留下的遺囑,遺囑表示所有遺產都歸父親所有,龔如心則馬上亮出4張新的遺囑,表明全部遺產留給自己。後一份遺囑疑點重重,甚至連字跡都無法判明是否屬於王德輝。但終審法院在雙方撲朔迷離的辯詞中意外地選擇了偏向龔如心,此時她已經因子宮癌入住醫院,在一年後去世。
此時,命運埋下的伏筆再一次露出痕跡。當年的風水師陳振聰拿出一份遺囑,號稱龔如心將所有遺產留給了自己,甚至聲稱兩人有多年的情人關係。8年的官司動用了不少香港律師界的精英,也是頭一次有風水師出庭作證。
龔如心終其一生都想撕開命運的幕布,但最終仍然為其所累。那些風水洞是否起效,人們也不得而知。現在,華懋的新當家龔仁心表示自己正在著手填埋姐姐留下的空洞,但龔如心故事中的空白,將永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