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皓鑭傳》海報
古裝劇應擺脫宮鬥窠臼
重塑傳統文化
——評電視劇《皓鑭傳》
李雅琪
《皓鑭傳》是於正團隊繼《延禧攻略》之後推出的又一「大女主劇」，該劇以群雄割據、戰事迭起的戰國紛爭為背景，講述御史之女李皓鑭從懵懂少女成長為秦國太后的傳奇成長史。該劇雖沿用《延禧攻略》原班人馬，但沒能再續較高追捧度，一經上映便遭遇口碑滑鐵盧，豆瓣評分僅4.7分，37.1%的評分人給出了一星差評。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給出差評觀眾集中對該劇大肆篡改歷史的行為表示不滿，指出劇中將《史記》評價「淫不止」的歷史人物趙姬「洗白」為勵志宮鬥劇女主，甚至上升為秦國之所以橫掃諸國的核心人物，這是對歷史的不尊重，對傳統文化的叛離。而回望開機伊始，總製片人於正在談到創作該劇的初衷時說：「呂不韋主持編撰的《呂氏春秋》可謂中國最早的百科全書，囊括了先秦諸子百家的思想智慧。我希望通過《皓鑭傳》這部電視劇能呈現出先秦時期的歷史風貌，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由此看來，觀眾反饋與創作團隊初衷大相逕庭，那麼其中問題究竟出在何處？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首先，古裝劇本應是傳統文化的最佳表現形式，卻成為宮鬥戲表演場域。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是我國文化的瑰寶，傳承優秀傳統文化是文藝作品的使命和責任。在當今視覺傳媒時代，對於現代消費者來說，影視劇已經成為文化傳播最便捷的載體，「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古裝劇因結合傳統歷史文化與現代視覺消費，在傳統文化傳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但近十年來，從穿越劇到宮鬥劇，古裝劇大多沉溺於借用歷史背景演繹複雜人際關係的套路。這其中不乏篡改歷史、空設人物之舉，有的古裝劇甚至脫離當時社會文化，歷史背景則完全淪落為宮鬥劇的表演場域。從改編的角度講，《皓鑭傳》便存在這樣的問題。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皓鑭傳》以嬴政之母李皓鑭的視角講述了從戰國晚期秦趙爭鋒至秦王嬴政剷除丞相呂不韋和長信侯嫪毐這一時期的歷史故事。與此前熱播劇《大秦帝國》系列（包括「裂變」、「縱橫」、「崛起」三部）背景相似，但《大秦帝國》中，我們可以領會到作為東方政治奇蹟的秦是如何統一全國的，可以看出中國前三千年累積和激發的政治、精神力量。這樣的生存精神依然能夠給現代觀眾帶來鼓舞的力量、使人奮進。而為了突出女主角李皓鑭的成長史、深化宮鬥戲，《皓鑭傳》對趙姬的形象進行再次創作，刻畫了一個「小人物成長為歷史人物」的勵志故事，篡改了史實。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那麼，改編的界限究竟在哪裡？當然，古裝劇並不需要完全展示歷史原貌，但應在尊重歷史的前提下，進行影視美學的二次創作，這就要求古裝劇既要適當凸顯傳統歷史文化價值，又要迎合現代審美和消費習慣。因此，相比於華麗的服飾、考究的細節，影視劇整體呈現的歷史觀、文化觀才是創作者要考慮的重中之重。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其次，古裝劇在「服化道」、禮儀細節設置上應高度統一、緊扣文化傳統，《皓鑭傳》應盡展秦風而非僅為視覺景觀展示，細節之處要經得起推敲。整體來看，該劇在服裝造型的色彩設置上表現不錯，《皓鑭傳》用色彩對不同國家不同身份的角色做了明顯區分。趙國以白色、金色的服飾為主，衣衫寬大，凸顯趙人的浪漫溫婉。沿襲前朝傳統，趙國還有紅色和綠色，這些在劇中都有體現。到了秦王朝，服飾主色調則變為黑色，黑紅色配鳥獸圖騰彰顯秦人的端莊與威嚴，服裝配飾符合現代觀眾審美，更改了秦朝傳統服飾的特點，加大了擺尾，凸顯秦風氣勢。從人物造型來看，主演吳謹言的女官造型延續了戰國時期髮飾，精緻幹練突出智慧謀略的女性形象；呂不韋形象與商賈身份相得益彰。布景細節做的也不錯，門窗設置凸顯景中景的造型藝術，盡展古樸典雅之風。據了解，此次《皓鑭傳》共耗時8個月搭建場景多達400個，這或許就是主創團隊展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點所在。從一開始的豪門婚禮、朝堂議事、王族祭天可以看到建築的古典與現代相結合，大場面凸顯恢弘氣勢，禮儀場面儀式感十足，但細節需更加考究。如不少觀眾都看出，劇中出現的紙張不符合歷史，紙原本是西漢發明、魏晉南北朝時期才被廣泛使用，而不應出現在戰國時期。還有極具現代感的燈飾，完全是為了增加視覺效果而非秦朝物品，因此略顯浮誇。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再次，影視劇不應片面迎合消費市場，應保證臺詞、細節的精良製作。相較於現代劇，古裝劇對細節的打磨更加考究，而細節是為了展現秦朝文化，但片中臺詞過於現代化，甚至一些成語、用典的出現不合時宜。如出現於唐朝的詞語「落井下石」和出現於三國時期的「杏林」，都與歷史不符。因此劇作應更重視細節，在劇情、臺詞合理精彩的前提下，好的細節會為作品加分，但如若本末倒置，一味追求細節忽略了文化背景下的劇情和臺詞，則會適得其反。
另外，從宣發團隊推出的海報可以看出設計主張潑墨風，海報中的人物設置展示清雅古韻，水墨筆觸下的人物淡然的表情背後卻滿懷雄心壯志。但從預告片可以看出，該劇的最大看點卻是歷史上著名的「三角戀」，這無疑是為了搶佔市場、吸引觀眾眼球所需。因此，在宣發方面，要講求文化立場的統一。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古裝劇的發展該何去何從？近十年來，古裝劇帶給觀眾的整體印象是真實歷史人物在歷史背景下的宮廷鬥爭。細數近年來古裝熱播劇《甄嬛傳》《如懿傳》《羋月傳》《步步驚心》《延禧攻略》，均著眼於皇宮貴族生活中的惡性社交。主人公通常由「無知」為了自保逐漸「黑化」，甚至為達目的不惜輕賤人命。我們通常稱之為「大女主劇」，這些劇作看似是對女性精神的歌頌，實質上借用女性主義特徵對女性進行片面解讀。而為了突出女主人公睿智堅毅的形象，歷史上歷代創造歷史的君王臣相則顯得輕浮片面，甚至對未讀過史實的觀眾產生誤導。沒有讀過原著的觀眾，甚至把古裝劇的「歷史」錯當史詩，造成對歷史的誤讀。相較於「讀經典」這樣的文化倡導來說，影視劇更為直觀熱門，但如果古裝劇都成為一個個不同朝代背景下的宮鬥劇，那麼「讀史明鑑」的意義又該何在？
縱觀今年春節檔播出的幾部古裝劇，尚未出現《甄嬛傳》《延禧攻略》這樣的現象級作品，《招搖》《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都自帶女主光環，多年來大量宮鬥劇造成了觀眾的審美疲勞。與此相反，春節期間在央視一套播出的文化類節目《中國詩詞大會》第四季，已成為中國詩詞的年度盛會，展現了現代社會文化發展的同時也承擔著弘揚傳統文化、立德樹人的責任和使命，節目一經播出，頗受好評。具有通俗文化特徵的古裝劇不應只囿於宮鬥窠臼，應在現代文化消費話語中發揮自身視覺傳達優勢重塑傳統文化，激發觀眾對中國歷史、中華傳統文化的了解熱情。在滿足觀劇快感的同時，提升文化感知和藝術審美能力。筆者認為，無法走出宮鬥劇窠臼，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旗號遠離歷史文化場域，這正是《皓鑭傳》沒有取得很好成績的原因之一。
電視劇《皓鑭傳》劇照
尤其在網際網路影視產業日新月異的今天，觀眾審美在進化的同時，卻沒有看到古裝劇市場的轉型與改善，所謂的熱播劇依然以追求市場和資本為首要目標，以低俗文化搶佔市場，缺乏創新性。電視劇遠離了文化場域，再大的「卡司」、再多的資金投入也只會讓劇作顯得空洞乏味、不堪一擊。好的劇作應隨著時代發展，引導甚至培養觀眾審美，而非在短時期內一味迎合觀眾、套用挪用成功經驗，追求熱度、急功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