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被稱為神作的《新世紀福音戰士》 你真的看懂了嗎?

2022-01-08 麗之會

收錄於話題 #新世紀福音戰士 1個

最近期待已久的新世紀福音戰士(Neon Genesis Evangelion) 終於迎來了最後章節。時長約為2小時34分鐘的《新世紀福音戰士新劇場版:終》在日本3月8日上映。

這部之所以被稱作神作的日本動漫,在於它的深度不僅滲透了哲學,人性,宗教,心理和社會倫理。該動漫的敘事手法使用了大量的插敘,多線性和碎片性敘事。尤其在視覺效果,故事背景和人物襯託上,EVA所綻放的獨特魅力讓無數人為之瘋狂。

在新版的故事中,福音戰士新劇場版(Rebuild of Evangelion)是對《新世紀福音戰士》進行再構築(Rebuild)的作品。其順序為《序》-《破》-《Q》-和最新上映的《:ll》作為一條獨立於老版的全新故事線,是作者庵野秀明以「四部曲」的形式對《新世紀福音戰士》進行重新翻新製作。

從時間脈絡上來說,1993年上映的TV版26集加上劇場版的《AIR》和《真心為你》為舊版的故事線,反映了90年代泡沫經濟破裂,社會蕭條的年代。而故事中破敗的世界和壓迫感是新版無法複製的。

EVA誕生的那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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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末的日本可謂是多災多難,在95年的阪神大震災和泡沫經濟崩塌下,無數企業倒閉,無數人失業後淪落街頭。而這也影響了日本整體的意識狀態,讓整個社會開始走向自我懷疑的道路,而對人生的意義發出質疑。也就是在這個年代的影響下,庵野秀明的《EVA》完美的再現了在那個年代所造成的影響。如果說這部動漫開啟了新的時代,不如說是那個年代造就了這部神作的誕生。

深刻的角色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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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動漫的男主,碇真嗣其實代表了那個年代的低欲望年輕一代,相信不少觀眾因為主角的自私自閉而攥緊了拳頭。但相反,那看似不會成長的碇真嗣正反映了那個年代人們精神世界的空虛,抑鬱和麻木。

故事中的碇真嗣是個失去母親後被父親拋棄的可憐小孩,與父親多年的相遇帶來的只是想讓他駕駛機器人。於此之外,父親並沒有任何關懷的話語。因此他自卑自私扭曲孤獨,渴望愛卻又害怕愛。而就是這些特徵反而反映了作為人最基本的特性。

在人物設定上,碇真嗣本身作為主角代表了那些人類最真實的品性。從精神分析法的角度來說,弗洛伊德提出的本我,自我和超我驗證了本我和超我都在潛意識中存在。其本我代表了最原始的需求,超我是迎合了社會文化的行為規範和道德期待,而自我的展現是經過本我和超我的博弈中所表現出來的。

在了解完人格的三層認知後會發現碇真嗣在朋友,親人和敵人面前無不展現了從本我自我再到超我的過程。而在這其中,女性角色扮演了重要的因素。葛城美裡,身為碇真嗣第一個接觸的女性,葛城美裡看到了他身上的曾經的自己,一個被父親忽視,但又無比渴望父愛的可憐小孩。葛城美裡作為一個成年人,她連自己也無法清楚地了解自我,又怎麼能夠拯救並了解這樣一個孤獨又沒有自我的孩子呢?她只能用自己的關心和儘可能的照料對他進行人道主義關懷。

但真正能夠填補碇真嗣心中的空缺的並不是她,而是一位叫做綾波麗的少女,這位少女沉默寡言,但卻對碇真嗣造成了極大的影響。而這種影響不僅僅是女性對男性的吸引,更是母親對兒子的吸引。在後期的劇情中我們知道了綾波麗是由碇真嗣的母親克隆而成,而正因為沒有感受過母愛,碇真嗣對母親的極度渴望,造就了主角的自卑和封閉。


而作為另一位動漫中頗為重要的女性角色,明日香作為一個外表活潑開朗傲嬌的角色其實並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簡單。隨著劇情的推進,我們知道明日香的經歷和碇真嗣也是相似的,而明日香所展現出來的性格卻是另一個極端。

本質上來說,兩人同作為EVA的駕駛員都失去了母親,而他們母親的靈魂則分別存在於他們駕駛的EVA中。 母親對他們的反應象徵了他們平常的性格也道出了弗洛伊德提出的矛盾情感」(AMBIVALENCE)即心底裡需要他人的愛,但又像是一個刺蝟一樣偽裝自己來避免被傷害。

值得一提的是,碇司令作為碇真嗣的父親又象徵了一個以父權為中心的社會常態。他的經典動作便是雙手交叉和故作思考的神態。作為動漫中(心之壁)最厚的角色,他代表了極端的父權和霸權中心主義,極度的自律和理性讓他走向了他所嚮往的成神之路。所謂的親情和世間倫理都已經被他拋棄,變成了他的棋子。但在最後的結局中,當所有人都被反AT立場變成生命之水時,碇司令卻沒有很快的被反AT立場摧毀,直至見到逝去的妻子才被初號機咬死。

在EVA的人物塑造上,我們發現人和人之間的隔閡是那麼的遠。從哲學的角度去思考,存在主義強調了人存在的意義是無法有理性思考而得到答案的,因為從本質上來講人類是孤獨的。因為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具有獨立自主和主觀的經驗,讓人的精神受到局限性,而無法完全到達他人的內心。在動漫中,AT-FIELD (心之壁)不僅僅在使徒和EVA身上體現,也反映在了人和人之間的心之壁。

 

叔本華在作為意識和表象的世界中曾經說過:

「人的一生是痛苦的,因為世界是由人的意識和表象組成的。而現實的本質是聯合,痛苦是個體性的結果,生而為人就會有痛苦。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觀念,和理解是永遠無法完美的。所以苦苦追求溝通才是人類痛苦的根源,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體,而這個世界就是靠著一個一個人的觀念和看法構成的。」

 

正是這樣,人類自此開始無法與他人進行完全的心靈交流。而正因為人類的絕對獨立性,才能有自由的意識創造自己的現實,並以此確認自己真實的存在。在之前刺蝟的比喻中不難看出,人類就像是刺蝟一樣,想互相靠近取暖,但又怕靠太近傷害彼此。

人類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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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EVA的設定裡,宗教也成為了讓這部動漫散發魅力的一個關鍵因素。在那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基督教的標誌和概念,如亞當,莉莉絲,和死海文書。而從宗教發展史角度來看,基督教是一個總稱,天主教、東正教、基督新教則是三大分支,相同的是,它們都使用同一本舊約聖經,只不過在新約方面產生了各種分歧。

看過老高節目的朋友應該知道,老高專門做了一期視頻來講EVA背後的宗教設定。在動漫中,庵野秀明寫出了一個與舊約不相同的故事。

聖經舊約原文裡並沒有提到過莉莉絲這個名字,但是在旁經的註解中曾說過,莉莉絲就是引誘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條蛇,因此莉莉絲在聖經和動畫裡都代表了惡魔和邪惡的意志。莉莉絲的設定其實是亞當的第一個配偶,因和亞當產生衝突,神拿亞當的一根肋骨創造出了聽話的夏娃。因此,莉莉絲心生妒意便誘惑夏娃吃下禁果。之所以說人類是莉莉絲的後代是因為如果沒有莉莉絲,亞當和夏娃就不會被驅逐出伊甸園。

米開朗基羅, 《原罪和逐出伊甸園》,1510

母權和人類補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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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經中亞當和夏娃的時代是沒有文字的,因為那個時候每個個體的心靈是相同的,交流並不需要語言。但是在吃下智慧果實的一瞬間,他們的心靈產生了隔斷,所以彼此看著對方的裸體的時候才會覺得不自在,並用樹葉進行了遮擋。

在動漫中,SEELE組織的意義就是要讓人類洗清原罪並回歸本源。值得一提的是,在動漫的最後所有人都變成了這種被稱為LCL的(橙色)液體,同時它還被作為EVA駕駛艙內能呼吸的液體。這種液體可以看作是我們作為嬰兒時期在母親子宮內能呼吸的氧水。而當結局所有人都變成這種液體時,如同猶太教的光輝之書記載的那樣,「血之海「意味著所有生命都來自母親的羊水,也回歸了生命的源頭。

 

值得一提的是,在《EVA》中,母性的特徵不僅從角色的角度中得以體現,也重塑了人類社會的發展本身就是由母系氏族朝父權社會遷延的歷史。因此可以見得最初的人類社會,母權是絕對至高無上的,而EVA中的莉莉絲,和EVA三代機甲都承載了這至高無上「母性本源。」

 

當然,無論是從SEELE組織,死海文書所記載的那樣,EVA的結局遵循了弗洛伊德在晚年提出的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又或是毀滅衝動,而這種死亡本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來摧毀秩序回歸生命誕生前的衝動,因為在我們誕生在這個世界前都面臨了與母親本體分離的一個狀態—--分娩。


這種倒退的極端形態被庵野秀明表達的淋漓盡致,即所有人類都要回歸到母親的子宮,即「莉莉絲之卵」中。


當我們再看TV版的結局《真心為你》中,所有人都化作了LCL,成為了「一體」,本質上就是一種死亡本能最極端的體現。

可以說,整部EVA,都是人類與自己死亡本能做鬥爭的描述,然而死亡本身就是一件不可阻止的事情,就和我們的降生一般,與「母親子宮」的分離是無法被阻止的,這就是為什麼劇在那麼多人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的原因——我們都渴望死亡,卻又畏懼死亡。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提到,人的生命真正的意義在於----向死而生。在論語中,當子路問孔子關於死的問題時,孔子採取了避而不談的對策,巧妙地把問題擋了回去:「未知生,焉知死?」意思是說,生的問題還沒有搞明白,怎麼能弄清楚死呢?

相反,海德格爾提出的 「未知死,焉知生」 體現了他的認知。海德格爾很清楚地知道,不在思想上把人逼進絕路,人在精神上是無法覺醒的。一個在精神上無法覺醒的人,他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是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的。簡單來說,海德格爾想利用這種倒計時的概念讓我們意識到只有看清了生命的終點,才會意識到生命存在的價值和意義讓我們在精神上意識到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去延展那無限的可能。

EVA中的哲學和暴力美學

...


 

這是一部充滿了宗教、情色、暴力和哲學的作品,而且這些「成人」標籤是第一次出現在動畫片中。在鏡頭、構圖、色彩上,EVA都遠超了同時代的眾多動漫,個人覺得這部動漫在2021年的我們來看也是那麼的超前。動漫中所激發的哲學思想和理念都貫徹了90年代後現代主義的思考,即尼採提到的「上帝之死」和「超人」,德希達的「結構主義」,德魯茲的「資本主義與精神分裂」和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


 

在EVA中我們常常能看到這樣的對話:

人類是什麼?,由男人與女人造出來的人類;

城市、人造出來的東西;

EVA、人造出來的東西。

人又是什麼?是神造出來的東西,是人和人造出來的東西,由男人與女人造出來的;

我所擁有的是什麼,是生命,心、心中包含的東西。

我是誰?

這是我。

我是誰?

我是什麼?

碇真嗣:「夢是什麼?」

凌波麗:「是現實的延續。」

碇真嗣:「現實又是什麼?」

凌波麗:「是夢的終結。」

在看完這部神作後,我相信很多人都進入了那個賢者的世界,思考著人活著的意義。

庵野秀明自己也說過《EVA》這部作品是他人生的影射,而反映自己人生正是其獨特的創作理念,正如他所說:

「我希望在這個故事結束時,不管是世界也好、他們也罷,都能有所改變,這就是我真正的「心情」。」


EVA 這部動漫超越了時間和空間,也指向了那充滿物哀和幽玄的情感,即我們對世間產生的悲涼和哀愁,讓我們思考那不被人洞察的隱秘和僻靜的深處。


當我們思考活著的意義是,我們的出生就是為了見識和體驗這個世界,所以就算沒有成為什麼,在我們身上,都有活下去的意義,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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